他腦子中飛快的轉動起來:是誰?是誰設下的計,海公公也參與其中了?為什么還偏偏要太后聽見!
他想到這里,緊張而害怕的看了一眼太后,就算父皇偏痛表哥,將此事提過去,只怕太后也不會……!
他突然又驚呆了,太后臉上竟然有兩行淚,在昏暗的燈下閃著晶瑩的光芒!臉上的神情也不似生氣,相反,好似十分的感動……!
他覺得自己一向靈活的腦子第一次不夠使了!
他看向海公公,這個一向笑得有如彌勒佛一般的老太監此刻正將自己的身子湮沒在了‘陰’影里。
太后拍了拍他的手,一聲不吭的轉身準備離開,他急忙跟了上去。
“進來吧!”太后進了慈寧宮的殿‘門’后,見他傻乎乎的站在外面,對他說了一句。
他一進慈寧宮大殿,便感覺到了慈寧宮的變化,變得有生氣了,變得鮮亮了。
“坐下吧,你表哥與張氏的事你是不是一開始就知道?”太后抿了。小宮‘女’遞上的茶。
四皇子眼睛又瞪得大了一些,太后宮中一向只讓方姑姑伺候,現在居然添了好些宮‘女’與小內‘侍’。
“哀家在問你話呢!”太后見他愣神,不滿的喝了一聲,話一出口,又下意識地往殿后一看,壓低了聲音“快回話!”。
四皇子順著她的眼睛望過去,又急忙低下頭“回皇祖母,孫兒是知道,但他們可沒做出什么傷風敗俗的事來!他們就是情深緣淺,情非得已!”他同情而無奈的說道。
“情深緣淺!”太后嘀咕了一句,臉上‘露’出一絲沉思。
四皇子心中忐忑不安至極,一面小心的觀察著太后的神情,一邊堆著討好的笑“您是沒見過張雪瑩,她可不是個非同一般的‘女’子,遇事不輸男兒之豪氣!心志堅定、氣度風華可不同一般人
!”。
“你對她印象很好?”太后臉上有一絲奇怪的神情。
“嗯,她可是孫兒的救命恩人!”四皇子點頭不已。
太后沉默了好一會,才沉聲道“好了,夜深了,你回去歇息吧!”。
四皇子還想替平敢當說幾句好話,卻不敢再開口了,遲疑了一下,終是恭敬的行了禮,慢慢退了出去。
方姑姑輕輕走了出來,低聲道“剛才郡主動了動,又睡過去了!”。
太后一聽臉上便‘露’出滿滿的疼惜之‘色’,嘆息道“我可憐的孫‘女’喲!她竟活得如此之苦!”說完,又長長嘆了口氣。
“奴婢也沒想到,平大人對郡主用情居然這般深厚!”方姑姑感嘆道,還拭了拭眼角。
太后瞇起眼睛,臉上又‘露’出一抹深思之‘色’!
“聽說張府大夫人梅氏緊著三天都到高府‘門’前哭罵,要高樺那小賊出來說個清楚?”太后突然又記起一件事來。
“奴婢也聽說了,張家老夫人身子虛弱的走路就喘,即便這樣還讓奴仆抬著堅持去高府,定要為張三小姐討個說法。說自己侄‘女’清白的名聲絕不能讓人這么敗壞!”方姑姑回答得很是唏噓感慨!
“讓你嫂子帶她到我這里坐坐,說說話吧!”太后沉思良久,終于說道,心中對某些事情有了新的思量與決定。
方姑姑急忙應了。
張雪瑩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境里什么光怪陸離的事都有,讓她恐懼,讓她想逃離……,卻始終走不出來。
她甚至記起了那個讓她無限懼怕的夜晚,那難咽的苦澀,令她窒息的痛楚……!
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
鼻子里有淡淡的鮮‘花’香,讓她覺得心靜而舒適。
柳綠‘色’的帳幔外隱隱有人的影子,還有輕若蚊囈的聲音,除此之外,屋子里便只剩安靜祥和了
。
她眨了眨眼睛,慢慢抬起自己的手臂,淡淡的金黃不甚均勻的灑在她手臂上,帶著一圈夢幻般的光芒,柔和美麗。
她轉動了一下身子,覺得自己身上酸軟不已,腹內也有饑餓感!
死人應該不會有這些感覺吧,都說地府‘陰’森黑暗,只能聽到亡者的哀嚎!
她向下望去,薄薄的絲被,被面好似云霞做的一般,輕柔得像云朵!絢麗得像彩霞,卻絲毫沒有俗氣!她將薄被推了推,發現自己身上穿著月白‘色’淞江三梭細布小衫,柔軟得就像嬰兒的肌膚。
她心中大大的驚訝起來,這是怎么回事?這是哪里?
有輕輕的腳步聲與衣衫摩擦的聲音向自己方向而來,她急忙又閉上眼睛。
帳幔輕輕揭開了,似乎有淡淡的香味襲來,不濃卻很厚,不烈但是醇,有蜜的甜潤、有絲絲縷縷的‘花’香與果香,還有淡淡的‘藥’香。若有若無,卻像潤物無聲的‘春’雨,慢慢浸入,讓人的嗅覺舍不得停頓一般。
額頭上多了一只細膩綿軟的手,十分愛憐溫和的‘摸’了‘摸’她的額頭,又輕輕撫‘摸’了一下她的臉頰,一個柔和的聲音傳入耳中“臉上的傷大好了!”帶著欣喜與滿意。
“只是為何還不見醒?”聲音緊接著又變得焦慮而憂傷!
“您放心吧,太醫也說了,郡主身子太虛弱,又傷了神,醒得遲些。但是您老人家看,她的臉‘色’可不比前兩天好了許多嗎?給她喂參湯與太歲湯,她也能咽得進去!”另一道‘女’聲恭敬而小心的答道,語氣平和,不緊不慢,帶著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
張雪瑩覺得自己背心冒了一層冷汗:太醫?郡主?!天啊,自己難道又穿了,這次還穿成了一個郡主?!
她僵著身子,腦中飛快的轉動起來,自己要不要醒?
醒了可以裝失憶嗎?
就在她緊張得額頭都冒出汗漬的時候,一個年輕而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稟太后娘娘,方夫人與張家老夫人梅氏到了
!”。
“奉茶吧,哀家馬上就出去!”。
張雪瑩覺得自己松了口氣,心臟卻不聽使喚的跳動得越來越快!
方夫人?張家老夫人梅氏?難道是徐伯母與伯母嗎?
自己沒死,也沒穿?!可是這郡主是怎么回事?!
她決定以靜制動,立刻調整好呼吸,仍是靜靜地躺著,耳朵卻豎了起來。
有人關切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頸處,說道“郡主有些熱了,再取兩盆冰放到屋內,但要離‘床’遠些。若是一會她不出汗了,就將冰盆撤走!”。
直到有人恭敬地應了,‘床’邊的人才窸窸窣窣地轉身離開。
張雪瑩悄悄睜開一只眼睛,只見一道姜黃‘色’的身影與一道青藍‘色’的身影慢慢離去。
“民‘婦’見過太后娘娘!”
“臣‘婦’向太后請安!”
兩道熟悉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她驚喜地睜開眼睛,真的是伯母的聲音!
她凝神屏氣,聽得更加小心了。
外殿太后仔細觀察了一下梅氏,便被梅氏蒼老而憔悴的神情狠狠的觸動了一把。
盡管發絲抿得一絲不茍,盡管身著穿著得體,卻是青‘色’的素‘色’衣衫,神情莊重,帶著絲驚疑與惶恐。無盡的哀傷正從梅氏周身散發出來,揮之不去。
梅氏也不知道眾人口中不理世事俗物的太后為何要見自己。
太后原本嚴謹的臉‘色’‘露’出幾分柔和與慈祥。
“這位便是張老夫人吧?”太后開了。,聲音很柔和。
梅氏不安的站起來跪下“民‘婦’見過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
“坐下吧,不必拘瑾!”太后抬了抬手,臉上甚至有一絲微笑。
方姑姑親自扶起梅氏坐下。
“你家的事,哀家也聽說了!”
梅氏的眼眶立刻紅了起來,卻強行止住了就快脫眶而出的眼淚,聲音輕抖“謝太后娘娘關心!”。
“還請節哀!”太后說這句話時,眉頭輕皺,顯得很遲疑。
梅氏自是不敢盯著她看,倒是沒看見,又站起來恭敬地答道“謝太后!”。頓了一下,鼓足了勇氣跪下來,磕了一個響頭“只是我家瑩兒是被冤枉的,如今人又……”她再也止不住心底的悲痛,輕啜起來,哽著嗓子道“她冰清‘玉’潔的一個好孩子,可不能死后還背著惡名,民‘婦’請太后為我那可憐的孩子作主!”說完,深深的伏下身子,以頭觸地。
太后嘆息了一聲,站起來親自扶起梅氏“你且起來,自是會還那孩子一個公道。”
梅氏抬起淚痕斑斑的臉,驚喜‘交’加的看著太后,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好半響才感‘激’的磕了一個頭“謝太后娘娘,您真是菩薩心腸!”。
太后慈祥的一笑“起來答話吧,有你這般慈愛無比的伯母,那孩子自然是個好的。”。
方夫人臉上早已是驚愕不已,看了一旁的小姑子一眼。
方姑姑回了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方夫人便欣喜的笑了。
太后顯得很親和而且很有耐心,與方夫人、梅氏相談甚歡。話里話外,有意無意的總是問起張雪瑩的事,還留二人用了午膳后才讓二人離開。
內殿的張雪瑩無限震驚,為什么伯母與徐伯母都以為自己死了?一個已經死去的人為什么會躺在太后的宮里,還成了什么郡主?
但聽太后的話對她與伯母只有善意與關切,沒有絲毫的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