怏怏地坐在後院, 斜倚在已經脫漆的小木橋上,任雙腿從兩根柵欄中垂下,風乍起, 漾起的水波溫柔地親吻著女子細嫩的腳尖, 如蜻蜓點水般, 一下, 兩下, 帶起微涼的觸感。池塘中的錦鯉遊弋在四周,時而好奇地從她的腳邊躍出,時而探出頭來個溼滑的魚吻。夕陽攜著不溫不火的熱度灑下光芒, 爲女子沒有被衣物覆蓋住的肌膚塗上了一層金燦燦的色澤。但她似乎對身旁的一切都無知無覺,彷彿失神般, 在那原本應該最爲明麗狡黠的雙眼中, 卻黯淡如同無明的永夜。渙散的焦距, 密佈的血絲,其上緊鎖的眉頭, 讓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女子平添了幾許憔悴與憂傷。
“呦,丫頭,晚上有空沒?”欠扁的聲音從橋的另一邊傳來,扇子還是不分季節地舞動,可惜被叫喚的人完全沒有反應。“丫頭, 我說丫頭啊!”紙扇在手中轉了個圈, 精準無比地敲中了正在發呆的紫綾的腦袋, 當然成功喚回了她不知道又飛到哪去晃悠的魂。
“……啊, 晴明啊, 有事嗎?”沒有意料中的發怒,也沒有氣得臉紅, 更沒有擡槓式的鬥嘴,紫綾依舊用沒有聚焦的目光望著前方,涼涼地回了他一句。
“喂喂,就算你有心事,起碼也該尊重下老人家吧?”無奈地勾著背,晴明故意晃晃悠悠地走過來,看起來還真像那麼回事。“還是以前的你好啊,那麼可愛又生機勃勃的……哪像現在啊,未老先衰成什麼樣了?!”
“我不是你養的寵物。”繼續清冷風,就算是擡槓語氣也不怎麼認真,聽起來無比敷衍。“還有,喜歡叫老的不是我,是你。”
“哎……紫綾啊,我發現越來越懷念你不坦率的樣子了,怎麼辦?”捧心悲泣狀,紫綾終於有反應給了他一個白眼,他才悻悻地撇撇嘴,停止耍寶。“竟然等我的扇子敲到你的頭才反應過來,最近是不是太鬆懈了點啊?就算是我老人家厲害,家裡不會有危險,你也不該這麼沒有防備啊~還有……”
“你很囉嗦誒!人老了都這樣嗎?”既然思緒被打斷,索性轉過身來看著這個打擾自己的傢伙。如果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的話……“你到底想說什麼?”
“嘿嘿嘿嘿~”他爲老不尊的臉上揚起一抹可以用猥瑣這個詞來形容的微笑,成功讓紫綾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我們今天晚上偷偷溜出去怎麼樣?”
“你最近,似乎真的很閒!”強忍著嘴角的抽搐,紫綾耐著性子問到底,看到底他要耍什麼花樣。“溜出去?有什麼秘密行動不想要其他人知道嗎?”在四神受傷昏迷的現在,剩下的神將可是採取了恐怖的緊密盯人策略,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出去不用空間法術估計沒什麼可行性。不過他的陰陽術那麼厲害,說不定有什麼好方法也不一定。而且瞞著所有人出門,難道是有什麼特別嚴重的事情發生了?
“對!”他高深莫測地刷得一聲打開扇子,得意的笑容讓那滿臉的皺紋厚到可以夾死蚊子了,紫綾不厚道地想。“那就這麼說定了,老時間老地點見了!”
雖然不知道他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月上中天之時,紫綾還是獨自一人來到了上次的那棵櫻花樹下。“準備好了嗎?紫綾~”雪白的狩衣在風中飛舞,散亂的黑髮張狂隨性地揚起,月光下,年輕的晴明整個人有種出塵絕俗的氣質。他嘴角勾起紫綾熟悉的弧度,朝她伸出了左手。“好了的話,我們該出發了。”
依舊是靜謐的月夜,依舊是雪白的狩衣,依舊是溫柔的笑容,不同的可能只是兩個人的感受了吧?心裡明白,他的那抹光風霽月的笑容不是給自己的,那是屬於姐姐的東西,誰都奪不走。只是,明明知道這個事實的他爲何還要對著自己笑得如此傾城,如此溫暖的笑容她承受不起!
即便如此,紫綾還是鬼使神差地向他伸出了手,兩個人的距離瞬間變成了零。屬於他的溫度在接觸的那一剎那就開始緩緩向她傳遞過來,屬於他的香氣也將她整個包圍進去,無法掙脫。奇怪的是,晴明不像上次那樣攬著她就離開,反而是用雙手環抱著她,輕輕地,卻又很堅決。紫綾疑惑之餘擡起頭來,便撞進了一雙蘊含著無數情愫的深邃眼眸中。
“我們今天到底要去做什麼?”兩人沉默地對視,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反應過來的她立刻低下頭避開那逐漸升高的溫度,急於想找個話題,把現在的那股怪異至極的氣氛驅散。“怎麼還不走?”
“呵,”距離過近,他的笑聲彷彿從兩人接觸的胸膛處傳來,“約會!”
“……誰跟誰?”她是不是聽錯了?
“我,跟你。”十分肯定的口吻。
“……爲什麼?”不是吧?兩個孩子的父親一個孫子的爺爺要跟一個有夫之婦半夜三更偷偷摸摸地爬牆出去約會?母親啊,你就算睡覺了也不能這樣啊?!那個誰誰誰,放個雷劈死我吧!“你別開……”
話音未落,就感覺身體一輕,兩人就開始風馳電掣般地轉換方位,而紫綾來不及說完的話就那樣遺落在風中了。看著眼前不斷變化的景物,憑著同泰明之間那微妙的聯繫可以大致判斷所在方位,只是,怎麼離京都越來越遠了呢?
“我們到了嗎?”終於在快要感覺不到對方存在的時候,晴明停了下來,卻沒有鬆開環抱著紫綾的手。所以她只能從他懷裡探出頭來,藉著月光看向周圍的一切。四周一片鬱郁蒼蒼,屬於青草和樹木的芬芳滿溢而出,頗爲愜意。“這裡是哪裡?”
“這裡是嵐山,喜歡這嗎?”晴明慈愛地摸了摸紫綾的頭,縱身一躍,兩人一起坐在了最高的樹枝上俯望大地。
“閉上眼睛的話,可以感覺到充盈的生命氣息。”雙手撐著樹枝,靜靜地仰著頭,耳邊傳來悅耳的蟲鳴,鼻尖飄來沁人的草木清香,還有最爲純淨的天地靈氣。確實是個滌盪心靈的好地方!
“呵呵,年輕的時候,每次遇到什麼想不通的事情之時,我都會在這個時間獨自一人坐在這根樹枝上仰望天際。”他伸出一隻手,指縫間透出點點星光,彷彿只要穿過掌心,就能找到自我的歸屬。“然後所有煩心的事,想不通的事,不高興的事,都像流星一樣滑落,不留一絲痕跡。感覺的到嗎?”
“……”晴明他,是在擔心自己嗎?她的表現有糟糕鬱悶到讓他這樣爲自己操心嗎?“恩,我感覺到了,謝謝你,晴明。不過其實我……”
“噓,聽!看來似乎今晚有興致的不止是我們哦~”他語調飛揚,顯然心情不錯。紫綾剛剛回過神來,就感覺到了其他人的接近。
凌亂的腳步聲,夾雜著急促不勻的喘息聲,身著青衣的男子從山的那一邊向這邊跑來。雖然腳下踉蹌,一會撞到這個,一會絆到那個,摔得一身都是血污,卻沒有停下腳步。雖然離得不近,遙遙坐在樹頂的兩人都有著很好的夜視能力,當然能清楚地看到男子身後飄著的那個充滿了水之氣息的女子,很明顯,她是名爲雨女的妖怪。
緊隨著兩人的,是一大羣喧鬧的舉著火把的武士。他們揹著弓箭,腰插長刀,全副武裝,面露兇狠嗜血的狂熱。終於在男子跑不動倒在地上無法動彈的時候,他們將兩人包圍,刀刃相向。
“少主,請跟我們回去!”爲首的人板著一張臉,雖然說話帶著敬語,卻聽不出什麼尊敬的意味。而那個青衣男子只是渾身顫抖地靠在樹幹上,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少主!”
“不要!我死都不要回去!”他的衣服一直在向下滴水,連頭髮也溼透了,明知這樣對身體有很大損害但卻固執地讓雨女附在他的身上,不願分開。“我要跟霧蕓在一起,不要回去!”
“少主,主人吩咐過,如果您不願意的話,我們可以採取武力。”進一步地逼迫,首領帶著輕蔑的笑容向退無可退的少爺那裡邁了兩步。“我們已經請了陰陽師來對付那個雨女了,趕快把這個傷害老夫人的兇手交出來!”
“你,你別血口噴人,霧蕓她根本沒有傷害過母親大人!”雖然努力向後移,無奈四周都是人,他只得抱著紫綾他們坐著的這棵樹外強中乾地吼回去。“你們,你們誰也不準碰霧蕓一下,不然,不然我……”
“不然什麼?少主,我勸你一句,還是快點束手就擒吧~”他冷笑一聲,將刀扛在肩上。“你以爲你那個哥哥是真心想要救你嗎?哼,爲了你們滕川家的家業,他還愁找不到理由宰了你呢!”
“你騙人,哥哥已經是家主了,怎麼會那樣對我?!他……”男子倔強地瞪回去,卻在對方兇惡的目光中把剩下的話給嚥了回去。“總,總之我是不會回去的,霧蕓也不會讓你們帶走!”
“那你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到了下面可別怪我!”說完長刀一揮,向著男子的頭頂劈下。
此刻,一道晶瑩的水幕突然出現,擋在了刀鋒所向之處。衆人感覺眼前一花,從青衣男子的背後走出了一個柔弱清麗的女子。只見她右手輕輕向前一擺,一道水紋就以指尖爲中心散開,瞬間火把就全部熄滅。在黑暗之中,一聲又一聲的慘叫此起彼伏,濃烈的血腥味直衝鼻翼,破壞了這座山上那種清聖的靈氣。
“吉次,已經沒事了……”當火把再次亮起時,入目皆是一片血紅。女子柔和的聲音響起,纏纏綿綿,宛若三月裡淅淅瀝瀝的雨滴,連接天地的愛戀。
“霧蕓,你沒事吧?啊?”一直抱著頭的男子立刻蹦起來,拽著雨女左瞧右看,生怕她傷到一點點。
“吉次,你……”她欲言又止,緊蹙著眉頭,猶豫了半晌終於還是下定決心。“你還是回去吧,爲了我區區一個妖怪何必作踐自己?你是貴族,有著優厚的生活,還有母親要照顧啊!”
“我不管,只有跟你在一起,我們纔會幸福~”他緊握著雨女的手,那種涼涼的滑膩感通過交疊的雙手傳了過來。“什麼貴族的,什麼家業的,全部交給哥哥就行了!”
“……你知道的,我們不能在一起,這樣下去你的身體總有一天會被我拖垮,我會害死你的!”雨女的神情很激動,語氣卻依然輕柔,看著他的目光帶著點點感動與無奈。
“沒關係,就算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起!”
“你怎麼這麼冥頑不靈啊?!”雨女的身體突然一僵,氣氛急轉直下。她使勁地推開了男子,露出了妖怪的本性,冷漠無情。“跟你玩玩你就當真了?還想纏著我到什麼時候?本來想等你死了吃掉你的靈魂的,可我現在改主意了,沒食慾了。所以,趁我還沒反悔,你還不快滾!”
“……霧,霧蕓?”他愣愣地看著對方的突然變臉,一時間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你,你,你在騙我對不對?你,我們,我們是相愛的對不對?”想要再次擁抱她,卻被一道氣浪捲走,重重地撞在樹幹上,疼得爬不起來。只是癱軟在地,呆呆著注視著這個清麗的女子,不願移開目光。
“既然你不想走,那就永遠地留在這裡吧!”霧蕓皺了皺眉頭,目光向另一個方向瞟了瞟,然後舉起手,指尖正對著男子劃出了一道美麗的弧線。“去死吧!”
坐在樹上的紫綾和晴明都沒有動,因爲兩個人都可以感覺到,那股兩人都熟悉的氣息的到來。“急急如律令。”一道白光閃過,霧蕓舉起的右手手心被穿心而過,頓時涌出鮮血。同時,一道火圈將身爲雨女的她牢牢圍住,無法越雷池一步。
小徑的另一頭,碧綠色的長髮隨風而舞,異色的眼眸帶著絲絲寒氣,泰明右手捏訣緩步朝被困住的霧蕓走來。“臨,兵,鬥,者,皆,陣,列……讓開。”
“不行,你不能傷害霧蕓。”剛剛還躺在地上動彈不得的吉次張開雙臂攔住了泰明,“我不準你傷害她!”
“我再說一遍,讓開!”兩人靜靜地對峙,而霧蕓坐在火焰中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不讓!霧蕓是我的妻子,我要保護她!”
“她是妖怪。”
“就算她是妖怪,她也是我的妻子!”
“就算她差點殺了你的母親,在你眼前殺了這麼多人?”
“她沒有傷害我的母親,要殺母親的人是我,不是她!”
“…………”
“我要娶誰是我的自由,如果非要拆散我們,就算是母親,我也一樣不會原諒她!她竟然揹著我找了陰陽師來收霧蕓,給她點懲罰是應該的!我沒有錯!”原本堅毅的外表在那一刻突然變得瘋狂而猙獰,那種帶著扭曲的快感的笑容讓他整個人都陰暗下來。“從小到大,她什麼事不管著我?說一是一,說二是二,讓大哥繼承家主就讓他繼承,讓我輔佐他就輔佐他,從來沒有問過我是不是願意,就把這一切強加給我!到底是誰給她這個權力這麼做的?我爲什麼非要按她所說的做?好啊,現在又來管霧蕓的事,我們明明真心相愛,她非要拆散我們!就算我們在一起我活不久,那也是我自己的事,關她什麼事?憑什麼來干涉我?”
“你說夠了沒有?”泰明聽著吉次滔滔不絕的話,依舊冷冷地看著他,不知道他這番話到底是要表達什麼意思,跟他現在要做的事情有什麼關聯。
“難道她生下我,我就是她的所有物了?”可惜吉次似乎完全陷入自己的情緒中了,根本沒有聽見泰明的話。“我是個人,不是件東西,我有我的思想,我的意志,我的願望,憑什麼我非要配合她的想法去做她要我做的事?我……”
“太吵了。”直接一個手刀下去,泰明放倒了那個囉囉嗦嗦的傢伙,轉而面對一直沒有反抗意識的雨女。
“要殺我了嗎?”她靜靜地擡起頭,看了眼火焰對面那個風姿卓絕的男子,卻把溫柔的目光投向了那個倒在地上的人。“來吧,我不會反抗的,只求你能將吉次送回京都去……”
“你走吧。”泰明沉默半晌,卻揮手撤掉了火圈,看著霧蕓站起身來。“記住,別再回京了。”
“爲什麼放過我?我是殺人無數的妖怪啊~”她不解地追問,以往碰到的陰陽師都是二話不說立馬開打,像這樣的情況還真是第一次見。
“不是每一個妖怪都該死。”撂下這麼一句話,泰明拎起那個男子就離開了這裡。霧蕓在原地靜立了半晌,伴隨著一聲嘆息消散在了空氣中。
“泰明成長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樣死板了。”看完戲的晴明感慨頗深,似乎很是欣慰。“我也可以放心啦~你說呢,紫綾?”
“…………”沒有迴應。
“在想什麼呢,丫頭?”輕輕地在她頭頂上一敲,回神。
“啊,沒什麼,在想剛纔那個叫什麼吉次的人說的話。”紫綾眨了眨眼睛,轉身看著晴明。“吶,晴明,身爲子女是不是真的不能違抗父母的命令呢?就算是錯的,我們也必須執行,而且不能指責?”
“恩,這個問題嘛~”他卻笑了笑,揪了揪紫綾的臉,如願換來一個白眼。“凡事都沒有那麼絕對,你只要記住,不要鑽牛角尖就行。”
“你不覺得你說了等於沒說嗎?”
“那你想我告訴你什麼呢?”晴明突然之間沒了笑意,嚴肅地看著紫綾。“要我告訴你,你可以殺了莉芙而不用覺得內疚?還是說,你身爲她的造物必須聽從她所有的命令?紫綾,我沒有立場說這些話,這是你的責任,你必須獨自承擔,明白嗎?”
“……對不起,晴明。”明明知道他們倆的關係,卻偏偏要他來給自己下最後的決定,這未免太過殘忍了。“你說的對,這是我必須要承擔的東西,沒有人能代替我做這個決定。”
“紫綾,”晴明突然勾起紫綾的下巴,溫熱的呼吸落在她的臉上,爲她白皙細嫩的肌膚鍍上了一層妖豔的緋紅,甚至可以在她睜大的雙眼中看見自己的倒影。這種令她尷尬的姿勢維持了幾秒鐘,晴明突然問了句,“有什麼感覺?”
“……嚇到了!”無比誠實的回答。
“是嗎?真無趣~”非常果斷地鬆手,不理會紫綾的黑線,晴明開始哀嘆。“哎,果然人老了就是不行,連美男計都用不了了!可憐啊,可悲啊……”
“你,你,你在耍我?!”就說怎麼突然約什麼會的,搞了半天把她當成實驗品了?!“該死的老狐貍,你不想活了嗎?”
“啊拉,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呢?”
“別裝了,你的狐貍尾巴搖得那麼開心我怎麼可能無視呢?”
“有嗎?呵呵呵呵……”
“不準笑!”謝謝你,晴明,這個晚上讓我把所有不明白的事情全部都想明白了。不論是對待莉芙的態度,還是對於自己的內心。所以,請不必擔心,我會盡力還所有人一個美好的未來,當然也不會忘了孤單寂寞了那麼久的姐姐的。
半個月後,小茜召喚了白龍神,將妄圖顛覆京都的黑龍神封印,同時解救了被其利用控制的鬼之一族,隔天帶著天真、詩紋返回原來的世界。
半年後,安倍晴明去世,舉國哀悼。
一年後,安倍宅——
“泰明,我要回去了,回去完成我必須完成的事。”就如同記憶中晴明將手遞給自己一樣,站在再次盛放的櫻花樹下,紫綾朝自己的弟弟伸出了手。“那一邊的世界或許有著你所追尋的事物,以及未來。一起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