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的御書房內,只有赤帝與陌影在單獨對話。
“你此次出征誓要將進犯海國的箜夜族人全數殲滅,而後派齊津樑駐兵鎮守,海國地大物博,海上資源富足,對我朝大有益處。”
“父皇放心,兒臣心中有數。”陌影恭敬的回答,口氣卻淡淡的,早已與這箜夜人交手無數,他哪次敗過,雖不懼沙場征戰,心裡卻牽掛著另一件事。
赤國兵強馬壯,箜夜人卻是心頭的一塊隱疾,此次侵犯海國,無不是對那得天獨厚的天然資源垂涎,赤煉怎麼會眼看自己的附屬小國就此被佔,這次派陌影率百萬大軍前往,勢必要將這可恨的箜夜人一舉滅族。
在赤煉,領兵出征已不是什麼鮮事,陌影進宮也只是例行公事給赤帝打個照面,正午時分便要離開玄凰城往海國進發,只是……
“皇兒還有事麼?”赤帝似乎看出他的心事。
“兒臣此次出征必將大敗箜夜人,只是離開數日,不知父皇會將希若如何處置,所以先是尋個結果。”
原來他也怕戰事結束,回來見不到那名女子,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麼?
“你以爲朕會拿你的王妃如何?”
想是那日他要陌影在殿前將希若殺死,這個兒子還心有餘悸吧。
可是他自己都捨不得對幽若下手,瀟已死,又怎會再勉強自己的兒子。
聽完赤帝的話,陌影心也放了下來,行了一禮,什麼也不再多說,退了出去。
雅園,冰昔和往常一樣按著希若起來的時辰給她送來吃的,今日這人起得有些早了,或者說還是昨夜一夜未眠,反正冰昔進到屋內她已是梳帶整齊坐在桌旁。
走進去,放下吃的,開始整理書桌,這幾日希若不願說一言半句,她也學得無聲起來。今日王爺就要出征了,恐怕公主還不知道吧。
“冰昔,你可以帶我去見阿精和清麼?”
正想著要不要把影王今日出城的消息告訴希若,她就開了口問,這是她回王府這幾日說的第一句話。
是啊,此刻阿精和清公子還關在大牢,她是獨自去看過好幾回了,而希若卻一直掛心。
“可以的,公主您先吃點東西,我叫下人準備好馬車我們就去。”
陌影早就安排好一切,說只要她想去看,就讓冰昔隨時爲她準備妥當,這些希若都不曾知道。
安靜了數日,她算是理清頭緒,眼下阿精和清還被關著,要先去看看他們纔好,姐姐也被幽禁在宮中,不過她腹中懷有赤帝的骨肉,想必不會被爲難,只是還在因爲父親的死而難過吧。
走進陰森森的赤煉大牢,空氣裡四處瀰漫著腐朽噁心的味道,希若由冰昔陪著,拿著代表影王身份的令牌,無人敢攔。
這監獄實在之大,往地下一直延伸,一路走,就不時聽到囚犯被用刑的嚎叫聲,兩旁牢籠中衣衫襤褸面色鐵青猙獰的囚犯求饒聲,看得希若毛骨悚然,心裡越來越緊,生怕一會見到那兩人也是滿身鮮血。
注意到希若眉頭緊鎖,冰昔知道她的顧慮,於是安慰道,“公主放心,我來見過他們兩次,清公子和阿精被安頓得很好,只是被關著,沒有被用刑。”
聽了她的話,希若纔將心放下一些,又爲裡走了許久,終於見到被分別關在兩側的二人。
先是阿精見到了希若,連忙起身站到牢門前說,“希若,你怎麼來了,快回去,這地方不是你呆得的。”
“我怎麼來不得了,你和清都被關在這裡,我自然要來帶你們出去。”
見到阿精平安無事,她緊抓的心情算是緩和了些,細細的看了看阿精,也只是衣衫髒了一些,氣色還算不錯。
阿精聽她說話中氣也很足,想她應該是平復許多,人卻消瘦了,還要爲了自己和清強打精神來這不堪的地方。
又看另一邊,清已經變回銀色的麟獸模樣,更說不出一句話,只得“嘶嘶”的發出聲音,原地踏了兩步,被囚在只比身形稍大一些的籠子裡,憤憤不平。
“爲什麼清變成了這樣?”希若心疼的撲到牢籠旁,問旁邊的看守,“可以打開麼?”
“這……”看守面露難色,畢竟是赤帝親自下的旨,他們只能服從。
“公主不要爲難他們了,他們也只是奉命行事。”
這些日子獄中的看守沒有爲難阿精他們半分,處處以禮相待,希若的要求他們確實無法滿足,阿精也替他們說起話。
又解釋說清因爲是神獸,赤帝怕他使用秘術作亂,就命赤國巫姑聯合施展巫術將他困在這有咒語的牢籠裡,他也很無奈。
雖然看見他們平安無事,而一直囚禁在這也不是辦法,尤其是清,花族的守護神獸怎麼能受這樣的侮辱,難道要被關在這裡一輩子麼?
“你們先在這委屈幾日,我一定會想辦法將你們救出來。”她果決的說道,單憑自己的力量,想要一個人救他們出去是不現實的,唯今只能去求陌影了。
正要離開,阿精又叫住她,“希若,我知道你要去找陌影,有件事必須與你說明白。”
她回過身去聽,阿精繼續說,“師傅是龍族第一勇士,若真要大開殺戒,宮內的禁衛軍都會傷亡慘重,陌影那一劍我看得清楚,若不是師傅中途收了手迎面撲去……”
“你不用說了。”那天希若站在離二人最近的地方,難道她會沒有看見嗎,她不但看見,還聽見了父親最後對陌影說的那句話,可是人已死,她是不願意想,眼下能把阿精他們從牢裡放出來纔是正事。
“放心吧,先把你們救出來纔好。”
淡淡的說完,她和冰昔出去了,阿精見她那副模樣,原來她也看到了,只是不知如何面對,又有誰會去怪那錯手殺人的陌影,那麼這一切到底該怪誰呢?
出了赤煉的大牢,刺眼的陽光照耀在希若身上,已經正午了。
“陌影現在在哪呢?”她問一旁的冰昔。
這是冰昔纔想起來,今日陌影就要出征了,這一去還不知道何時能夠回來。
“公主……王爺此刻怕是要出城了……”
玄凰城的正門打開,浩浩蕩蕩的軍隊緩緩從城內向外蠕動,士兵身著全是黑色的戰甲,飄蕩的軍旗上赫然是赤國常勝王爺陌影的標誌,街道兩旁的行人都在駐足觀望,樓層上都擠滿了人,都想一睹這位少年王爺的風采。
可是此刻那人的心思全不在這,他望了望街道那頭,人頭涌動,又自顧自的笑了笑,想起那晚她站在窗前與他對視無語,此生她都不會原諒自己了吧。
正要策馬出城,卻聽見冰昔的聲音在不遠處大聲喊他,那人奮力的往這邊擠來,手的另一邊緊緊牽著希若,今日出來也沒有帶面紗,見到的人都爲之感嘆驚豔,又是引起一陣騷動。
陌影趕緊命人開出一條路,分開了想要往前涌動的百姓,他下馬快步走了過去,到了那女子面前,又是一陣沉默。
“公主,你不是有話要跟王爺說嗎?”
剛纔希若聽到陌影今日就要出城征戰,表情分明是不捨的,現在兩人見面又是不語,留得冰昔在其中著急。
知道她剛纔去牢裡見過阿精和清,陌影想她是會來找自己求他放了那二人,於是溫和對她說,“我已託付魏將軍密奏父皇,肯請他開恩放了清公子和阿精,不日他們就會與你重逢,放心吧。”
每次他都是這樣爲她做好一切安排,想必陌影早就對她的所有做了交代,出征也不告訴自己一聲,可是前幾日她不也對他不辭而別嗎,那時他的心情恐怕比自己更要沉重萬分吧。
一時間千言萬語涌上心頭,卻不知道從哪說起,前面士兵小跑而至,跪下稟告道,“王爺,齊將軍請王爺速速啓程,大軍已經全數出城了。”
這麼快便要走了麼?她忽而伸手拉扯住他的衣袖,輕聲道,“路上小心。”戀戀不捨。
她也是終於對自己說話了,陌影心像放下千斤大石,多日緊皺的眉梢似有舒展,對她淡定一笑,“等我回來。”
轉身躍上黑色戰馬,去追自己的百萬大軍了。
望著那背影漸行漸遠,心裡問自己恨嗎?如何恨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