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彎明月懸在空中,站在墜星殿上仰望是如此的接近,彷佛舉手可得。
颯立于大殿外,此刻雪已是停下,銀白的雪映著月光閃閃發亮,和她那一頭銀發相得益彰,然而她也是美貌的,即便發色昭示她已然經歷了很多歲月,而面容卻如二十開外的少女,沒有絲毫痕跡,唯獨那雙眼睛有著千轉百回的曲折,歷經滄桑。
數月前帶著靈獸在谷外巡游,正好遇到赤國的求親使者,一切都是命數吧。
她是族人的領導者,唯一有資格進入墜星殿內殿的人,那冰涼空洞的內殿之中除了幾根支撐大殿的柱梁,便是獨獨高聳屹立于殿內正中的銅鏡,這就是花族作為女仙后代的唯一證明,傳說是真的,女仙留給后人一面可以看到未來的銅鏡,以驅使旦夕禍福,只有每一任族長可以進入內殿,得到這面詭異銅鏡的指引。
所以她能看到,十八年前那對雙胞姐妹出生時的花落花開,月天峰外世人的刀光劍影,那些尋覓他們的人又是出于何種目的,花族,不過是作為赤國穩固基業的輔助工具而登上歷史的舞臺,幽若最終會怎樣,這面銅鏡,不是彰顯得清清楚楚嗎。
然而她只能看,卻無法改變,一如她的姐姐,希若和幽若的母親,最終不也是屈服在命運的巨輪之下,若說神的后代,也有著無法逆轉命運的無奈。
颯抬頭仰望星空,浩瀚無際,沉寂著,姐姐,你的一雙女兒已經長大,如今該是她們自己選擇的時候了吧。
清晨,颯推開希若的房門,坐到床邊不叫醒她,只是靜靜的撫著她的發梢,默默的注視著她的眉眼,是這等好看,雖然不及幽若的沉穩大氣,希若卻有著姐姐所沒有的靈動。
“您這么早就醒了”希若睜開眼睛,也不懼怕,因為她知道在這月天峰內也只有自己的姑姑會走進她的房間這般溺愛的默視她的睡顏。
颯微微一笑,問,希若你想出去嗎?
去到外面的世界,總有值得你愛的人,總有值得你做的事。
腦子里回響著幽若對她說的話,像一道魔咒引領她,“我想去”她輕輕回答只單單三個字,一切皆是命數……
待颯離開,希若起身為自己披了件披風就獨自走出去,清晨的月峰更似仙境,薄霧環繞,空氣淡雅,幾只彩蝶在翩然飛舞,流水熙熙攘攘的跳躍著,發出好聽的音律,遠處還有鳥兒的空明,怎舍得這一切……
不知不覺就來到百花亭,這亭子是用上古寒清白玉筑成,何時在這亭下逗留都有一陣涼意,夏天在此撫琴玩樂極為舒暢,平日她與姐姐最愛嬉鬧的地方,而此時正值寒冬,站在這冰冷的亭下盡顯寒意,畢竟是死物……希若一陣感傷,往日她從不曾想過會和姐姐分離,兩個人一起分享喜怒哀樂,白日在山間谷中嬉戲,夜晚又攀至月天峰最高處追星望月,一起犯錯再一起受颯姑姑的懲罰,或許是出自同一母體的靈犀,即便姐姐比她沉穩,不及她活潑好動,二人還是經常巧和似的同時受傷,就像連體嬰孩,這種血緣的聯系無法斬斷,此刻身在遠方的姐姐是否也能感受到自己心中的悲傷。
不管怎樣,幽若已經離開,將她二人硬生生的劈開,于是注定有各自的命運,這她認了,可是以后她會如何生存,在這廣闊天地將會有如何一番反復,定了定神,這將是她希若自己決定的事,從來她就不曾軟弱,內心堅定又固執如她,她要做的事,又豈是別人能阻攔。
該來的都會來吧,長了十八年,總要出去看看。不然豈非到這世上白走一遭,想到這里,希若稚美的臉上微微泛起一絲笑意,不管他外面是有那般妖魔鬼怪,總之,她是要來了。
次日,颯便命侍女準備一切,并從身邊喚出一只靈獸,正是那日赤國人見到的獨角奇獸,沒想到它居然能幻化成人型,一縷青煙,希若驚異的看著站在面前的偏偏少年,似乎只有十五,六歲的年紀,眉眼細長有神,皮膚光滑潔白,淡藍微卷的短發,一身淺藍衣裳,周身透著輕微白色的光芒。
“希若,他叫做清,是我們花族的守護神獸,有他陪著你,我也放心許多。”颯交代道,“清,我把希若交給你了,她是我和姐姐重要的孩子,你可要好好的守護她啊。”
雖然在月天峰生活了十八年,而希若卻是第一次見到這般靈獸,而且眨眼間就幻化成面容美麗的少年,實在讓人驚嘆,好奇的驅使下,忍不住伸手去觸碰他的臉龐。
“別碰我”神獸閃過希若伸來的手,冷冷道。希若受了一驚,這神獸雖然好看奇異,卻這般不近人情,對自己還有幾分敵意,讓心中好不痛快。但想到日后要與他為伴便將這口氣咽了下去,來日方長,我總能收服你這小獸。
那只神獸也不畏懼,雖然相貌是個偏偏少年,既然颯說它是花族神獸,想必也有了千年修為,什么樣的事物沒見過,而今要他追隨一個小姑娘出去瞎胡鬧,心里著實不快,細細尋思著眼前這小丫頭,身材嬌小柔弱,皮膚白皙水嫩,烏絲攔腰眉似彎月,一雙碧眼水水靈靈,甚是好看。最有趣的是如櫻蜜唇有些倔強的微微上翹,仿佛不滿剛才他對自己的態度正在默然的抗議,和幽若那丫頭比起來,那份靈動勁更像她娘,雖然嘴巴說討厭,其實心里已經暗暗喜歡上這小姑娘,更讓他想起當年和她娘一起游離各國的美好時光,實在叫人掛念。
颯將二人帶到月天峰的后山,瀑布之下,迷霧之中,竟然隱藏了一條容得下一只小船擺渡的河流,水流是從峰頂幻化的雪水流下而成的,直接匯入大海,花族從不善戰,無比嬌弱,為了不受外人干擾才隱于山中,以雪水為飲,織絲作衣,這條水路便是先人恐哪日遭滅頂之災暗中休憩的,所以極少有人知道。“你們就由水路出去吧,行駛兩日便可到達星海國,那里民風淳樸自然不會受到過多刁難的。”
清和希若同時點頭會意,登上早已準備好的小船。
不做過多的交代,只見颯玉手輕輕一揮,小船似有了靈性,開始緩緩順著河流向外駛去,開始了……離開這月天峰便是新的開端,希若,你與你的姐姐不同,她沒有選擇,但是你可以,希望你像姐姐一樣,即便不能掙脫命運的束縛,也要勇敢面對,抗爭,為值得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