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章:款款而來
跪著的衆多府內奴才集體吞嚥了口吐沫, 心中把這位側妃的背景看的更透徹了些。
背後貼著的胸膛在上下起伏,白魄知道身後的人在極力壓制怒氣,但他還有一肚子的委屈跟誰說?他的手肘向後撞擊, 汪碩伸出一隻手捏住他的手腕, 用力之重, 捏的他白嫩的手馬上就青紫起來, 汪碩非常輕柔的聲音一字一字在他耳邊低吟:“一天不鬧騰我, 便受不了?”
“誰鬧騰誰!”白魄想扭轉身子,卻辦不到,只能背朝著汪碩聲音倔強。
汪碩突然停頓, 扭過腦袋看一眼又低下頭去的安款,接著又重新轉過腦袋, 捏著白魄手腕的大手已經鬆了力道, 視線落在白魄凌亂的黑髮上, 對方背朝著自己,看不清楚表情, 他忽然有些心疼,“他的事情我以後再解釋,你先回府?!?
“誰稀罕知道!”話語決絕,但說話的腔調明顯委屈的快哭了。
汪碩心中憐惜疼愛更甚,雙手抱緊他, 嘴脣附在白魄耳朵上, 道:“對不起?!?
懷中的人僵硬了下, 繼而又開始掙扎。
汪碩再次低低道:“對不起”
掙扎沒有停下, 白魄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 越掙扎越激烈。
但汪碩依舊附在他的耳朵上,一聲聲的說著,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終於,白魄止住了掙扎,汪碩輕輕鬆開他,他轉過身子來,視線落到汪碩身後的少年身上。
汪碩伸出手想替他整理額前的散發,白魄腳步輕移,退了開去。
似是察覺到有人在看他,安款擡起腦袋,和白魄對視了個正著。
不同於安款透徹輕盈的目,白魄的瞳漆黑如同凝聚成的黑洞,靜默注視著安款,看不清當中的含義。
安款有些不安,但不知道爲何移開不自己的眼,傻傻和對方對視著。
片刻,白魄淡漠移開自己視線,一揮衣袖轉過身子,在白雪紛飛中黑髮舞動,衣襬瀟灑的劃出個弧度,再不停留,朝著府內走去,身後散落的七八人動作爽利的擡起刑呈,跟著進入府中,便如同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汪碩站在原地,皇子袍服上已經落了不少雪,他沒理,視線依舊落在走遠的背影上,眉微蹙,沉澱下心緒,再轉過身時,神色已經恢復正常。
這一出鬧劇,不過半日,便傳遍整個皇子府,怕是廚房裡拎出只耗子都能說上一二。
驕縱,肆意妄爲,都不足以去形容白魄今天的行事,但想起秦昭碩的沉默縱容和白魄園子內自成體系的護衛,所有人都識趣的閉了嘴。
日子過的飛快,眨眼間又是半月一晃而過。那天他大鬧門口後的晚上,汪碩還是來了他的房內過夜,白魄始終冷著臉不讓他上牀,但奈何汪碩臉皮實在是厚,動手,白魄又不是對手,對方硬是擠在他身邊抱著他睡了一晚,第二天在他還未醒時就已經離去。
其實,除卻第一次汪碩要了他之後,都不曾再碰過他。
許是因爲感受到他的牴觸。
皇子府內,所有人的生活都圍繞著一個人,一個細微的小動作都會被放大仔細觀察,白魄白天那樣恃寵而驕的行爲不但沒有半點懲罰,當夜,汪碩還是去了他的園子,就像是個風向標,第二天早間皇子妃賞賜的一堆東西就到了他的房內,這是一個信號,皇子妃對白魄示好同時也是退避三分的信號。
身邊伺候的小太監這樣分析給他聽時,白魄正瞇縫著眼睛打哈欠,捧著熱茶有一口沒一口的抿著。
身邊跟著的另一位親衛隊長圖衝一臉傻樣的張大嘴巴,乾乾道:“還有這麼多說道呢,乖乖!”
白魄瞥他一眼,繼續喝茶。
圖衝撓撓後腦勺,支支唔唔來了句,“主子,我怎麼聽著您這麼像……”
“像什麼?”白魄再次瞥眼。
“嗯…像那個…戲臺裡…”
“一時小人得志,禍害人間的妖妃?”
“對頭!哈哈,真有這麼個意思……真……我……”粗壯的漢子笑不出了,長老已經轉過身子看向他,笑容和藹。
白魄出門的時候,圖衝還跪在地上,一個勁的流冷汗。
……
想不到再次見到少年會是這樣的場景,白魄走到湖邊,這幾日的天氣稍微暖和些,他讓親衛們都離的稍微遠些,獨自走至湖邊,就見那日的少年穿著一身淡藍色衣服捧著卷書靠在湖邊的大樹上翻看著,白魄走近時,他也不知。有風拂過,吹揚起對方烏黑的秀髮。
少年伸出白玉似的手輕按住書頁一腳,表情有些困頓。
白魄無聲無息走到他面前,少年才似有所覺,一雙透徹的眼直直看進白魄黝黑的眸中。
“你……我……”少年從樹上站直身子,把書垂在身側,樣子有些不知所措。
白魄看一眼他的書,道:“你喜歡看樂譜?”
沒想到白魄會和他說話,少年忽的擡起頭,樣子有些喜悅,又透著些小心,唯唯諾諾道:“嗯,家父是禮部侍郎?!?
官宦人家的子弟,白魄微歪了腦袋。少年眉目秀麗,眼神清澈,不似作僞,渾身透著單純無害。
“哦。”他點頭,徑自在湖邊坐下。眺望起遠處的湖水,竟似不想再說話的樣子。
少年似乎在身後挪動好幾步,依舊拿不定注意。白魄一開始不想理,但對方一直在自己身後走動,也讓他靜不下心來,無奈他只好招呼:“你想說話,便坐過來?!?
“嗯!”藍衣少年還真就非常雀躍應了聲,快步走上前來,坐到他身旁,把樂譜放置一邊,同樣眺望起遠處的湖水。
皇子府佔地面積極大,這處湖的面積也不小,不像是人工挖掘的。
頭頂是暖陽,臉頰旁是微風,非常舒服,白魄雙手撐在身後,微瞇了眼睛,仰頭。
身側的少年似乎一直在目不轉睛的看他,良久道:“我叫安款,你可以叫我款款。”
“款款?”白魄依舊瞇著眼睛假寐,說不上是不是在喊他。
“您就是白妃吧。”少年這次開口換上了敬稱。
“別那麼喊我?!卑灼潜犻_眼睛,轉過腦袋看他,卻發現對方又低下了腦袋並沒有看自己。
雖然看不見他的神色,但白魄就是覺的對方在哀傷。
“我很出名嗎?”想了想,他開口問。
安款有些意外這個問題,想了想,露出些笑意,“是,殿下冊封您的事情,震動了朝野。”
陽光灑向湖面,折射出的暖光照耀在安款的笑臉上,一時明豔動人,尤其是他清澈的能倒映陽光的眸。白魄不自在的扭開視線,道:“秦昭碩對你不錯?!?
安款紅了臉蛋,著急的擺手,“您別誤會,我和殿下……我和殿下沒有什麼的?!?
白魄可以這樣自然喊出秦昭碩的名字,安款看著就有些落寞,但他不想表現出來,低著腦袋,有些卑微的解釋,“您別誤會殿下,只是殿下救過我,我…我很希望……可以報答殿下。”
白魄知道,那晚汪碩來他房內和他說起過安款的來歷,對方是禮部侍郎侍妾生的兒子,小時候體弱多病,除了樂曲天分過人,沒有一處長處,在深宅內院中自然受盡委屈,加之母親生下他後便不再受寵,童年過的極爲艱難。
而欺辱並未隨著他長大而終止,直到他那幫兄弟居然勾結著外人在城外找人欺辱他時,秦昭碩無意間救下了他,並且送他回府。
二皇子親自送回府的人,自此,安款在安府內的生活完全變了,他非常的感激秦昭碩。
白魄說不上自己心裡是什麼滋味。
汪碩雖然和對方沒有什麼,但白魄看的出來,安款喜歡他。
“報答?死也可以嗎?”他忽而問。
安款愣住了,慢慢的少年清澈的眸中凝聚起一份不應該屬於他的倔強和堅持,低著柔和的聲音,堅定道:“是!死也可以的?!?
白魄沉默了……
許久都不再有人說話,半晌,白魄重新扭開腦袋,看向湖面。
直到離開前,他纔對著安款道:“我不如你!”
少年在他身後沒有回答,很久之後才傳來聲音,“請你好好愛他。”
白魄沒有回頭,把少年和那堅定的聲音拋到身後。
這是白魄最後一次見安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