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和老七準備好了一些進入那個黑色狹縫的必要物資,看上去極爲簡陋。
薰好的魚乾,每人一捆,充當乾糧。
從山腳撿來的遊客們丟棄的飲料瓶,洗淨裝滿山泉水,每人三瓶。
不知道是誰廢棄的帳篷,老七有一把半路上順手偷的摺疊水果刀,割開帳篷做了兩頂簡易雨披。
還拿布條粘了烤軟的松脂,捆了幾捆火把。
老六把手槍放進口袋,跟老七一人一根木棍,一頭削尖了,當做探路的柺杖。
他們臨時拼湊了這些東西,準備進入那採藥人進去的巖洞。
“老六,你真的知道黃金藏在哪裡?”老七看著老六,似乎十分興奮。
“只是大概猜的地方,至於到底是不是,還得去看上一看,我不愛說滿話,你是知道的。”老六整理著手頭的物件,頭也不回。
“管他呢,咱們去瞧一瞧,玩他一玩,反正現在也閒出鳥來了。”老七摸了摸自己那剛剛長出頭髮的光頭,如同一個要去春遊的熊孩子。
老七小時候就一幅憨憨傻傻的樣子,姥姥不疼舅舅不愛,周圍的熊孩子堆裡面的受氣包,長大接觸社會後更是成爲各種坑蒙拐騙盯上的對象,甚至連一些普通小市民,看到這種傻憨子,都會有意無意地欺負他。不過老七不是傻,只是一根筋到底,出門到工地上打工幹苦力,遇到拖欠工資的工頭,其他工友上門討要工錢,被工頭帶人轟了出去,他見狀也不言語,拾起塊板磚,趁亂偷偷摸到工頭身後,一下子就把人家腦袋給開了。
然後蹲了監獄,按照慣例新人是要給獄霸把頭磕頭服軟的,老七不懂這些,就是死打。但監獄裡面的都是老油子了,自然不是吃素的,第一天把老七揍了個半死。第二天老七還是死打,又是一頓胖揍。第三天還是如此。第四天,第五天。
然後整整一個星期都是如此。
監獄裡的傢伙都嘀咕著,這貨不會是精神病吧,那該關精神病院啊。
後來慢慢也就沒人管老七了,只是處處排擠他。
只有老六看得起老七。
雖然老六在監獄裡只是老六,但他不是隻能而是隻想當個老六。
因爲老六在外面也是老六,在他結拜的那夥兄弟中,前面五個大哥,後面三個兄弟,不是自殺就是被自殺了。
只有老六被判了十年而已,減刑還減了兩年。
因爲老六不僅混得開,還懂得控制自己的慾望。他那些大哥小弟不是女人鈔票就是爭權奪勢,一個個都沉溺於自己的慾望當中。
老六把那些東西當做是工具,甚至連他的兄弟都是。
他不過是想賭一把而已。
人生中的各種資源都只是他老六用來賭一把的籌碼,包括他自己的性命。
他追求的是在賭局中分析推理賭局的走向,在最佳時機用自己的資源奮力一擊的快感。
老六不僅是個人生的賭徒,還是那種俗話裡面說的,有文化的流氓。雖然流氓也只是他曾經的某個面具而已,但他用習慣了也就懶得摘下來了,後來就一直帶著這副流氓面孔,人們都漸漸忘卻這個老六曾經是中國某所名牌大學中文系的大才子。
監獄裡面混得最開的不是最能打的那些,也不是那些曾經的黑道老大,而是老六這種左右逢源,而又能隱藏自己的人。
所以在監獄裡面,老六讓老大往東,老大不會往西,因爲老大覺得往東有利可圖。
所以老六說收老七當了老七,沒有人反對。
而老七一開始只是看到這老六吃飯的時候也是自己一個人吃,在其他犯人面前也是躲得遠遠的,便以爲老六也是個可憐的實在人,所以做個朋友也無所謂。
老七直到現在,也想不明白爲什麼自從他跟老六交了朋友之後,在監獄裡面過得輕鬆了許多。
所以老七很信老六。
後來老六覺得時機成熟,拿老七當棋子做了個局,在監獄帶犯人外出勞動時,引發了一場騷亂,讓一羣犯人趁亂逃了出來,他也順勢被“挾持”了出來。
這就是他給老大說要收老七的利益所在。
他之前覺得,出來之後首先隱姓埋名躲過風頭之後,然後重新獲取權力和財富。
不過老六現在卻覺得,權力和財富都是糞土,是垃圾,是臭不可聞的東西,追逐這些東西的人連同以前的自己,都是一羣傻子。
甚至他現在再想起那句以前他常唸叨的那句“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爲自由故,兩者皆可拋”,都會覺得俗不可耐,什麼生命,什麼愛情,什麼自由,都是不知所謂的俗物。
他要追求的是其他的東西,是那種讓他短短幾十年的人生亮起來的東西。
東西就在那黑暗得彷彿要吞噬掉靈魂的狹縫裡。
老六明白,風險越大回報也越大,他是準備拿生命當賭注的賭徒,他還會怕什麼呢?
然而,有些在靈魂深處不斷抓撓的恐懼潛意識,不是憑藉不怕死的想法就能逃避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