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當了一個小商販。

每天奔走在城市的各個角落擺攤叫賣水果。

以他的能力，不應該只當一個小商販。

即使他曾經是逃犯，但由於這個新世界的行政秩序已經完全重組，所有罪惡的審判都交與神來執行。卑微的人類已經不敢越俎代庖，法院和檢察院早已撤銷，只留下少部分警察充當治安調解員，平時勸勸架，帶帶路什麼的，幹著一些居委會大媽的工作。而監獄早已改造成各種學校和公共場所，因爲大的罪犯可以直接進火葬場，小的違法分子也有頭上的紅字懲罰，已經不需要再關押犯人。

而老六頭上的數字從零開始，就說明他無罪。

但老六卻是爲了方便觀察這個世界的一些蛛絲馬跡，需要到處走動。

當然，他也要工作，於是就當了一個小商販，販賣水果，憑勞動吃飯。

他發現，周圍的每一個人都生活得很焦慮。

雖然表面上很和諧，很美滿，但也卻很緊張。

大商人大政客頭上的數字是大起大落，自然讓他們戰戰兢兢，生怕一不小心超過了額度就立即被凌遲化爲血骷髏。雖然後來科研機構通過統計，總結出一條規律，就是對某些非故意行爲造成的額度超限，那麼只要在規定時間內彌補回來，那麼仍然還是安全的。即便是這樣，那些商人政客也搞不清哪些行爲可以做，哪些行爲不能做，還是依然每天惶恐度日。

小老百姓們也緊張地計算著自己頭上的數字，每天增加多少，每天又減少多少，生怕以後做不動了，頭上的數字不夠用。對於這個，相關的科研機構也發佈了一條規律，似乎是人隨著勞動力下降，那麼做出貢獻得到的數字的比例就會加大。說明這個神還是鼓勵老人爲社會做一點事情的，但也考慮到其能力衰退的情況而予以照顧。然而老百姓可沒想得那麼長遠，他們腦子裡牢牢記住的是那些恐怖的血骷髏口中發出的哀嚎聲音。

老六終於徹底明白了，問題出在哪裡了。

人類整個族羣中，有罪大惡極的連環殺手，有依靠壓榨百姓血汗斂財聚富的貪官污吏，也有狡詐無良的不法商人，但這些人都是少數。絕大多數人都是有血有肉，有優點也有缺點的凡人，可能有時候也愛貪點小便宜，可能有時候也會幫助一下別人。人類的主體就是由這些人組成。因此人類的社會始終在緩慢前進，雖然一路上遇到各種坎坷和波折，甚至有時候還在倒退，但總體而言還是處於一種前進的狀態，一種以自己的力量朝著前方蹣跚地前進的狀態。

而秦勝創造的這個理想新世界，只適合那些精神高尚的聖人居住，對於這些普通的老百姓，實際上就像一個在後面驅趕著他們前進的壓路機，要是不快點讓自己提升前進，那麼就會被後面這個新世界碾壓得粉碎。

“這橘子多少錢一斤？”

老六正在攤位後面想著事情，卻突然有人來買水果，他馬上回過神來，工作還是得做。

“五塊。”老六話音剛落，猛然發現買水果的這個人居然是那個人。

秦勝。

“假如我是這樣的一個人，看人類極其不順眼，一個個地按數字顏色和大小來弄死他們。你該怎麼辦？”秦勝一邊挑著攤子上的水果，一邊笑瞇瞇地問。

老六明白了秦勝的意思。

人類社會的科技水平已經發展到靠幾個人就能夠毀滅世界的地步，而人的無恥劣根性卻依然沒有消除，在這種文明的時代，各種喪心病狂的事情層出不窮。科技在持續進步，而人性卻難以提高，假如有一個人掌握了能夠控制整個人類的科技，然而這個人又是極其病態的性格，那麼人類將陷入一個恐怖的地獄。

秦勝的做法，不過是先下手爲強，他自信他是一個能給人類帶來理想世界的人。

這似乎是一個兩難的境地。

老六自己的想法和秦勝的說法糾結在一起，像兩團亂麻一樣，交織成一幅撲朔迷離的圖像。

“多少錢？”秦勝挑好了橘子，

“三斤多一點，算你三斤，十五塊。”老六放到電子秤上稱了一下，繼續完成他的工作，就算對面買水果的是神，也一樣要付錢。

“對了，你一個人活著也挺寂寞，那個女徐福是個不錯的人，要不我給你做個媒？”秦勝付了錢，拿起裝著橘子的袋子笑道。

老六的心動了一下。

“免了，反正我喜歡的也不是那個人。”老六抿了一下嘴脣，壓抑住心中的衝動。

只是這樣下去真的好嗎？老六心中還是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