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nèi)的連翹,靠在床欄邊,低頭折著紙鶴。她的面色略顯蒼白,這幾日陰雨連綿,筱璇囑咐她不要出去。
不只是連翹,就連阿寶也不能出去。
據(jù)說這是蒼琉蘇走的時候,特別吩咐的。
少年阿狐已是許久未出現(xiàn),不知是去了哪里。
“咳咳……”連翹的嗓子突然又癢了起來,她用手輕輕地錘著胸口,想要用咳嗽來讓嗓子舒服一些。
“掌門,藥好了……”阿寶端著托盤從屋外飛了進來,它將藥碗放到床邊的凳子上,又飛到門邊去把門關(guān)上。
連翹放下手中的紙鶴,端起藥碗,輕輕地吹氣。
“紅裳……還沒有回來了么……”連翹的聲音透著幾分沙啞。
“沒有。這幾日,除了嫣兒姑娘來過,就沒有別的人來了。”
“嫣兒……”連翹低頭含了一口藥汁,很苦,不過溫度正合適。她仰起頭咕嚕咕嚕將碗里的藥全部喝進肚里,阿寶端著蜂蜜茶站在一旁,看連翹喝完后它趕緊遞了過去。連翹皺著眉頭,將蜂蜜茶一飲而盡,嘴里才算沒那么苦澀。
喝完后,她用袖子擦了擦嘴,“你說嫣兒,她是來找我的嗎?”
“是呀,不過被夜神大人給擋回去了,說是等你好了再讓她來。”
“那你現(xiàn)在去一趟十三街吧……我想見她了。”連翹突然很想見一見故人,她現(xiàn)在每日在床上修養(yǎng),除了折紙鶴也沒別的事可做。
“嗯,好!”阿寶說著開始撲扇身后的翅膀,它慢慢朝門口飛去。最近這幾天,它可愛飛了。因為下雨嘛,外面的地上有水,它飛著多好啊。
小阿寶離開的時候,也沒忘記把連翹的房門關(guān)上,畢竟陰天風(fēng)大,連翹身體又不舒服,要多注意。它還沒有往前飛多遠,就看到筱璇在雨地里舞劍,她的身法,果然跟空山有淵源。不知道是不是她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阿寶總覺得她的劍法中有著一絲怨氣,她是在發(fā)泄情緒嗎?她不開心嗎?
正在舞劍的筱璇驀地看到阿寶,她及時停下了動作。雨并不大,不過練了這么久,她的衣服也濕了。
“阿寶?你要去哪?”
“掌門說她想見嫣兒,我準備十三街找她呢。”
“嫣兒?你是說前兩天來的那個姑娘?”
“對呀對呀,就是她!”
“她在……西陵十三街?”
“嗯,西陵十三街,紅袖坊。”
“我去吧。”
“哎?”阿寶愣了一下,趕緊搖頭道:“不不不不用!這點小事,我去就好,我去我去!”
筱璇沖它笑了一下,說出了自己的理由,“阿寶,世人皆知你是連翹姑娘的靈寵,你出去的話會很危險——我就沒關(guān)系啊,根本沒幾個人知道我的身份嘛。所以,你留下來照顧連翹,我出去幫你們喊那個姑娘。畢竟現(xiàn)在師父不在這里,如果出了什么事情,那就糟了。”
說的也對……阿寶沉默了下,“那……那就麻煩你了……”
“不客氣。”筱璇將劍插入手中的劍鞘中,朝自己的屋里走去,“我去換身干凈的衣裳,你就回去陪連翹吧,我很快就會把嫣兒帶來的。”
“噢,好的。”阿寶目送筱璇離開,它身后的翅膀又撲扇撲扇,將它整個身體帶了起來。阿寶在院子里繞了一圈,它決定去燒熱水,現(xiàn)在這個天氣如果能泡在澡盆里的話,應(yīng)該最舒服了!連翹肯定喜歡!
而筱璇,在整理妥當(dāng)后,緩緩走出沐家的大門。
不過剛走下臺階,她就發(fā)現(xiàn)對面的大樹上,坐著一抹身影。
手中撐著古黃色的紙傘,她微微抬起頭,一個裝扮怪異的男子正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眸光不悅。
筱璇微微垂下眼睫,朝一旁走去。
突然,那道身影一躍而下,擋住了她的去路。
“連翹可在里面?”尹光耀低聲問道。
“不在。”筱璇想繞過他,尹光耀確實張開了雙手,硬生生的攔下她。
“不在?她若不在,這個結(jié)界是做什么?”
“你要是不信,你就自己進去啊。”
尹光耀的嘴邊緩緩勾起一抹笑,他懶洋洋的說道:“我知道你是誰了,你是那家伙徒弟,對吧?”
“是又如何?”筱璇也含笑看他。
“我不進去也行,但是有幾句話你要幫我轉(zhuǎn)達給連翹。”
筱璇想了一下,她點點頭,道:“可以,你說吧。”
尹光耀四處看了看,周圍并無人,他略微彎下腰,在筱璇的耳邊嘀咕了幾句。筱璇詫異的看向他,“此話當(dāng)真?”
“我還不至于大老遠的跑過來,開這個玩笑。”
“那……你叫什么名字?”
“你就跟連翹說,這話是尹光耀告訴你的,她就明白了。”
“……好。”筱璇應(yīng)允了一聲,繼而問道:“那我現(xiàn)在可以走了吧?”
尹光耀點了點頭,側(cè)過身子,做出請才姿勢。筱璇剛走了兩步,他突然又喊住她——“等等!你不會不告訴她吧?”
“我為什么不告訴她?”筱璇轉(zhuǎn)過身奇怪的問道。
“也是……那家伙不管怎么說,現(xiàn)在也是在保護她……你的確沒有理由隱瞞。好吧,我就信你一次。”
筱璇沒再說什么,她撐著紙傘緩緩走遠了。尹光耀又在門前逗留了一會兒,才轉(zhuǎn)身離開。
這個結(jié)界是夜神下的,這個世界上能破除的人,應(yīng)該……只有兩個。
魔尊,以及……
尹光耀的身影飛快的穿梭在叢林中,他要用最快的速度趕回去,畢竟只留紅裳一個人在皇城腳下,他不放心。
可是,他怎么都沒有想到,當(dāng)他第一時間趕回那個山洞的時候,里面已經(jīng)空無一人。
是的,就算是紅裳出去買吃的了,也不應(yīng)該會空無一人。
“出事了……”尹光耀的雙手在身側(cè)緊握,他的神色再也無法平靜——如果紅裳是落入了空山的手里……
*
唔……好黑……
紅裳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了事,醒來的時候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她的身體似乎被人點住了,動彈不得。
很快傳來了一股飯香。
她的肚子咕咕作響。
“喂!我餓了!——我也要吃!”
眼上的黑色布條被揭開,突如其來的光明讓她有點不適應(yīng),她閉了好幾下眼睛,才緩緩打量這個地方。嗯……就是一間普通的客房。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位臉上有著一道疤痕的男子,他將手中的托盤一把放到床邊的小茶幾上,冷聲道:“吃飯!”
“動都動不了,怎么吃啊?”紅裳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問道。
疤痕男回過頭,看了看床邊站著的人,紅裳隨著他的視線,也才看到屋里還有一個人。不過跟眼前的男人比起來,站在床邊的那個人,似乎才是主謀。
“跟她解穴。”男子冷漠的聲音傳了過來,刀疤男點點頭,麻利的將紅裳身上的穴道解開。
突然可以動了,紅裳坐起身,開始吃飯。
嗯……她要先吃飽,然后再想辦法逃出去……她本是這么打算的,可站在窗邊的人卻警告道:“如果你不見了,我就殺了跟你在一起的那些人。”
“咳咳咳……”紅裳嘴里的飯突然都咳了出來,她憤憤的看向說話的人,“喂!你是誰啊你!你干嘛要抓我?!”
“我的身份你早晚有一天會知道。而現(xiàn)在,你只要老實得呆在這里,別的事情不用管。”
“莫名其妙……”紅裳嘟囔著,她一邊吃飯,一邊瞪大了眼睛去瞅抓她的主謀,可惜他不曾轉(zhuǎn)過身來。“喂,我說,你應(yīng)該不是空山的人吧?”
紅裳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修仙之人,反而……呃,說不清呢。
那個男人并未理她。
她撇了撇嘴,埋頭吃飯。
很快就把托盤里的東西一掃而光。
剛伸了個懶腰,她的穴位突然又被點住,緊接著眼睛被黑布蒙上。
“喂!”她不滿的喊出聲。
房間的門被打開了,繼而又關(guān)上,腳步聲漸漸遠處。
哎……
紅裳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真是奇怪的人,也不知道把她抓過來是做什么。是因為沐家嗎?還是因為尹光耀呢?
不管因為什么,她現(xiàn)在都成了階下囚了……只希望尹光耀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她出事了才好,她可不要在這里呆著啊,除了吃和睡什么都做不了!再這么呆下去她會瘋的啊啊啊啊啊!——而且更重要的是,她要見連翹呢啊啊啊啊啊!
*
“筱璇姑娘回來了么?”連翹看著窗外的天色,已經(jīng)漸漸黑了,按理說西陵十三街離這里并不遠,她應(yīng)該已經(jīng)回來了才對。
“沒有……”阿寶搖了搖頭,“要不,我去找找?”
連翹面色一動,她驀地拉住阿寶的手,緩緩搖頭,“不能去。”
“啊?”
“沒人知道這外面等著我們的是什么,一旦離開這座房子,后果將不堪設(shè)想。”
“那、那她……”
“她武功不弱,不會有事。就算是有事……我們,也什么都做不了。”連翹說完,又捂住嘴咳嗽了幾聲,她的聲音越來越虛弱,“我困了……我先睡一會兒,等她回來了,你再喊醒我……”
“嗯!連翹,你先睡吧,我守著。”阿寶將她掖好被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藥的緣故,連翹入睡得非常快。窗外的雨下個不停,小花妖打開門走了出去,在房檐下來回走動。
心里總覺得很不安。
夜神大人已經(jīng)離開四天了,本來就很讓它擔(dān)憂了,這種情況下筱璇姑娘又遲遲不歸……雖說有結(jié)界在,可結(jié)界這種東西,怎么都沒有人來得可靠啊。萬一真出了什么事兒,連翹的病沒有起色不說,它擋得了一個兩個,也擋不了三個!
而且,就算是他們在這里不會有事,那筱璇姑娘……
不管怎么說,都讓人很擔(dān)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