膈應死你
霍少彬跟著小蝦米去辦公室把下星期要做的實驗資料整理完畢,在小蝦米愛憐又欣慰又感慨的目光中離開,去做他所謂的兼職工作。
所謂的兼職工作,當然不是當那種發報小哥,或者是星巴克服務員,又或者是大街上發傳單的小帥哥。外人眼里勤工儉學的優等生,是霍少彬一直以來扮演的角色,也是他希望被外人所知道的形象。除卻B市那個圈子里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就算藍揮大學這個聚集了各類精英富家子弟的小型社會,也鮮少有人知道他低調簡樸的背后還冠著市長公子的名號。
霍少彬穿著籃球裝,右手提著一個黑色雙肩背包,單手反扣著背包甩在身后走在路上。高大挺拔的身姿充滿力量與青春的誘人氣息,不急不緩地穿過街道,走到校門口的公車停靠站等車。深邃英挺的五官吸引著午后的陽光,影射出最迷人的風景。只是,沉默不語的嚴肅表情,讓這位引人駐足的年輕美少年又多出了些許意味不明的韻味,讓人迷茫又嘆息,心疼又疑惑。
到底是什么事情讓這位美少年感到困擾。
霍少彬其實并沒有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他也并沒有在思考什么困擾之事。他只是在想那個――光頭老男人。
照理說,他跟那個光頭老男人已經沒有關系了。之前他與那老男人之間發生的一切,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包括那個夜晚發生的荒唐之事。他已經通過其他方式來彌補了他的過失。他之前答應那老男人幫他搞定那個案子,他也做到了。為了自己心安,也為了拯救自己堅守了24年的心理道德標準和原則,他甚至突破了自己的底線去跟霍向全低頭。
當然他沒有直接去找霍向全,他是打電話給霍向全的秘書張方。
“張秘書。”
“二公子,是你。上一次你主動找我是十年前了吧?”
“恩。”
“呵呵,好久沒回家了,什么時候回來看看市長,吃個飯。”
“張秘書,我今天不想說這些,我想讓你幫我個忙。”
“誒。以為你會主動找我是想開一些了。什么事說吧。”
“馬上要開發的那個果園觀光園,我給你推薦個人,他叫屠微,你那里應該有他的資料。”
“我知道了。什么時候出來吃個飯,就我們倆。”
“...再說吧,謝謝你張叔。”
“謝什么,只要你能開口,我能幫的絕對會盡力。”
“那我掛了,張叔。”
“那個屠微,和你什么關系?”
“...朋友。”
回到自己租來的小公寓,霍少彬利落地脫掉衣褲甩進洗衣機,赤身裸-體走近浴室。十分鐘后,他在腰間裹著一條白色浴巾走出來,仿佛做了千百次般非常熟練地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罐啤酒。
“撲哧”開罐,仰頭一口。
他嚴肅的表情仿佛在此刻才稍稍緩和,逐漸轉為沉靜。只有在一個人的時候,他才會有這樣的表情:沉著冷靜,內斂睿智。這是外人看不見的霍少彬,脫去一切外在因素和偽裝,只面對自己的霍少彬。
按照陸教授所說,那老男人遇到了麻煩,而這麻煩肯定就是因為那個觀光園計劃。如果是一般的路人,就算是家破人亡傾家蕩產,他也不會眨一下眼睛。但是如今這個形同路人的是那個老男人。他并不是對這個老男人有多少關懷之意,但現在這個老男人,是他的舉薦的人,而他舉薦的人,竟然會被人坑害,這不得不值得他深思。他當初跟張秘書透露的最后一句話,無疑不說明了他和那老男人的關系。就算這朋友二字的分量和真實度還有待考究,但是他不認為張方會在這件事情上深究。無論他和老男人的關系是什么,只要他開口說出朋友兩個字,那張方就會給他面子,多少會照看著那個老男人。
但是如今,貌似那個老男人并沒有一路順暢地拿下這個案子。
這其中到底是誰暗中做了手腳?是霍向全授意一定要給他個下馬威,還是那底下的人沒看到老男人明面上的后臺想黑吃黑吃掉老男人那個肥缺。這是個問題。
既然要幫那個老男人,那么他就不容許有人暗中插一腳。
霍少彬忽然想起那老男人躺在病床上一臉憤怒的痛斥,一臉隱忍復雜的彷徨,最終化為一聲無奈輕嘆。
他仰頭又是一灌,右手盈盈一握,已空的易拉罐形成一個扭曲的形態,被他隨意丟進一旁的垃圾桶,發出沉悶的碰撞聲。
屠微焦頭爛額了很久。
那天的徹夜思索,痛定思痛,抓耳撓騷,噩夢連連,絲毫沒有讓他得出一個可行的結論,相反地,他覺得自己的精神力正以一個可見的速度迅速萎靡。這工程太龐大,如果不得到更多的資金資助,他就算把現在全部的資產投進去,也不見得足夠。這案子的工程,不是一年兩年的事,而是四年往上數的,誰知道會拖多久,上頭什么時候能完全滿意?
如果不給錢,那這土地的勘測工作就不該歸他管。現在這進退兩難的局面是屠微始料未及的,他覺得本來這天是在下金子的,怎么忽然就變成打雷刮風了?這他媽的就是十二級臺風過境而他還不是在陣眼上,忒倒霉了,簡直倒霉透了!人生反轉劇以他屠微為主角,賤人開發商為反派兼死跑龍套,再加個導演和若干儀器設備就可以來拍個年度大戲了。
耗時間誰不會耗?現在別的沒有,他屠微就是時間多!既然沒辦法解決,那屠微就跟那個開發商打持久戰,看誰耗得過誰,到時候上頭責任追究下來,他倆都要擔,誰也跑不了!
屠微骨子里有狠勁。
這是他淫浸商場這么多年帶過來的脾性。
你軟,我比你更軟。你狠,我就要比你更狠。咱誰也不說話,就看做的就成。有錢大家一起賺,你要黑一點,我少賺一些沒關系。但你要是想自己獨大,還把我逼到絕路,那我也不是軟腳蝦。
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吧你。
本來他已經做好長期抗戰的準備了,他對手下那幫人這么說的:你們每天該干嘛就干嘛。看樹苗的看樹苗,看種子的看種子,喜歡摸土的就去摸土,喜歡吃草莓你去市場上買草莓使勁往死地吃。但是你們得給我每天去觀光園里走過場,讓那幫大刀闊斧活像土地主的開發商知道我們也在忙,不比他們閑!然后,一如既往地每天幾個電話騷擾那個開發商。
可是這命令剛下了一個星期,對方竟然找上門來了。屠微當時正在園子里摸土呢,帶著安全帽,穿著一身帶泥的工作服。那開發商跟前的模范代表,一個穿得人模狗樣頭上劃著大背頭的小白臉往他面前一站,白西西的臉蛋上帶著隱忍不敢發的懊喪和嫌棄。
小白臉說:“屠先生,我們老板請你去我們公司一趟。”
屠微當時手里正攢著一坨黃泥,黏噠噠糊了他一手,他也不嫌棄,和一旁的技術工裝模作樣地說這土咋樣咋樣,視小白臉為無物。
小白臉臉上帶上尷尬,放大聲音又說了一遍:“屠先生,我們老板有請!”
屠微彎腰躬身背朝小白臉,一邊的眉毛放蕩地一聳老高,嘴角咧開一個細小的弧度,想伸手掏掏耳朵做瀟灑狀,無奈剛伸手才想起滿手的黃泥,只能作罷。他慢悠悠地轉過身,斜眼看著小白臉,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下一秒,眼里忽然爆發出驚喜,迅速起身大叫一聲:“啊,我說是誰呢!怪不得聲音這么耳熟,原來是沈老板跟前的大秘書大駕光臨啊。恩?你找我?”說著,伸出手要跟對方握手。
小白臉再蠢也能聽出這話里的調侃之意,更何況他也不是個傻的。他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鼻孔微微聳動了幾下,“屠先生,我們老板請你中午去夕陽大酒店吃頓便飯。”
屠微受寵若驚,“沈老板請我吃飯?真是讓我惶恐。這是真的嗎?真的請我?你沒聽錯?”
小白臉一臉麻木:“恩,就是你,屠先生。”
屠微笑瞇瞇,“那好,那我們現在就去吧,我正好餓了。這都快11點了,那么我們走吧。”說著,屠微脫下手上的手套往后頭一甩,身后的技術工熟能生巧地穩穩接住。
小白臉一臉不可置信,“屠先生就這么去?”
屠微一臉理所應當,“是啊。有什么問題?”
小白臉恢復一臉麻木,只是臉上的紅暈青白越發明顯,“那么,屠先生跟我來。沈總剛開完會議,說不定還要過會才能前往夕陽酒店,請你先跟我先行一步,沈總過會就會到。”
屠微搖頭晃腦,就應了一聲:“唔。”
到了夕陽酒店,屠微穿著一身帶泥的藍色工裝毫無壓力地和小白臉并肩走進了事先預定好的包間。小白臉終于忍受不了屠微的流氓行徑借口去點菜要遁走,被屠微要來了菜單才放行。
一身宮廷女仕服的漂亮女服務員一臉溫柔笑容聽著屠微滔滔不絕吐出口的菜名。
“這個豬肚鮑魚湯。”
“玫瑰鱈魚。”
“螞蟻上樹。”
“倒扣芝麻香。”
“這個也好,芝麻節節高,你們這里怎么這么多芝麻?”
“榴蓮酥,也來點。”
“......”
等服務員消失在門后,屠微才搖頭晃腦地掏出諾基亞,低頭在那按得噼里啪啦響。如果這時候他旁邊有個人,一定會發現,他正在玩貪吃蛇。這款古老的手機,這款古老的游戲,竟然依然長存世間。
手里按得歡樂,但是他腦子里可在想別的。
這開發商總算被他騷擾地受不了了?就這么沉不住氣?這才一個星期啊。屠微很好奇,也很震驚,這沈金連竟然這么快就找他了。其實仔細想想,屠微本身做的騷擾工作無非就是電話和郵件,就這點小打小鬧,往深里說,還真上不了臺面。
可是沈金連竟然上鉤了。
他真的很好奇,沈金連會跟他說什么呢?但是他好奇也擋不住他想膈應那王八羔子的心情啊,所以他穿成這樣來,就算送給沈金連撕破臉以來首次見面的見面禮吧。
趕上了!有BUG明天再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