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交志愿書的時候，許雪笙的心里不是沒有忐忑的，她磨蹭了半天，眼看著去上面交志愿書的同學書越來越少，顧想伸手抵了抵她，說，“走啊，都快交完了。”

她這才慢吞吞的從自己的座位上起身，跟在顧想的身后，走到快到講臺的地方，她頓了頓，拉了拉顧想的衣擺，說，“等下我先交，你再交吧。”

雖然有點不解她的舉動，顧想還是無聊的翻了翻白眼，點了點頭。

褚書離正收著同學們交上來的志愿書，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握著那厚厚的一沓志愿書，看見許雪笙慢踏踏的步子走了過來，他挑挑眉，許雪笙連忙將手里的志愿書交到他的手里，就再也不敢回頭看一眼，便快步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剛剛坐穩，突然就覺得有點不對，是她在讀書，喜歡報那所學校也是她的自由，她為什么會覺得心虛，有點不安？

卻不想顧想伸手拍了她一下，看著她被嚇到的模樣，湊上前，盯著她的眼，瞇起了自己的眼睛，說，“小樣兒，在想什么呢！一副心虛的樣子！”

許雪笙穩住心神，拿出書來翻著，佯裝鎮定的說，“什么呀！看你的書吧。”

顧想明擺著一副不相信的模樣，‘切’了一聲，也追問她，轉過頭也拿了書出來看。

大家也都知道，高三這段快要臨近畢業的時間，同學錄什么的，那是叫做滿天飛，中午休息的時候，許雪笙看著書桌里滿滿的一桌同學遞來的同學錄，拿起筆，一張一張的認真的寫著。

不一會，她放在衣兜里面的手機就震動了起來，她剛開始沒注意到，還是顧想提醒了她，她才掏出了手機，一看到屏幕上那閃爍的‘褚老師’三個字時，下意識的就看了看身邊的同學一眼，然后，就在顧想好奇的目光中，拿著手機走出了教室。

直到來到人少的拐角處，她才按下接聽鍵，小小聲的叫了一聲，“……褚老師……”

那邊的人聲音淡淡的，許雪笙一時之間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抓著手機不說話，又聽得他繼續說，“你過來一下。”

許雪笙一聽，心輕輕的抖了一下，咬了咬唇，那邊已經不由拒絕的掛了電話。

許雪笙放下電話放進衣兜里，想了想，還是直接穿過走廊下樓，朝著教師辦公室走去。

要是這個時候回去，一定會免不了顧想的一番追問的。

兩年了，許雪笙已經數不清這是她第多少次走在這條上了，還記得高一下期，褚書離剛剛成為她班主任的時候，她每天下午都必須要去他辦公室報道的情形，一路過來，原來她很煩惱和那些極不情愿的日子，竟然也就這樣一瞬而逝了，再也回不到當初。

我們基本都會這樣，總是在說著討厭，總是在抱怨的日子，走著走著，就那么不經意的走到了盡頭，一回頭，才驀然嘆息，那些帶著逝去的青春日子里，竟也是帶著我們那些可能我們自己都沒發覺的感情，臨別才發現，原來，不管再怎樣，我們也還是會不舍……

伸手敲了敲褚書離的辦公室門，聽到里面傳來淡淡的，“進來。”

她才伸了手推開了門，一眼便看見褚書離修挺的身姿靜靜的坐在辦公桌后，她微微的有些恍惚，覺得自己似乎回到了第一次在這里看見褚書離的樣子。

她愣了愣，隨即趕忙回過神來，走到褚書離的辦公桌對面站好，這才看清楚褚書離正低著頭看著手里面的志愿書。

良久，褚書離放下手里的志愿書，許雪笙看著上面寫著‘許雪笙’三個字的時候，她的手不由自主的緊了緊。

“你想考去D大？”

這一句問話，很輕很淺，許雪笙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竟然聽出了里面含著的淡淡無奈，還有……失望……

她咬了咬唇，低著頭，不敢去看褚書離的眼睛，點了點頭，說，“恩。”

他似乎是有點疲倦的樣子，揉了揉細長的眉眼，深邃的眼里有著看不懂的情緒，看著她，問著，“為什么？”

她記得，當初溫之如也問過她這個問題。

“給我一個理由！”一個非去省外的理由！

許雪笙是聽出他語氣里的起伏的，多么冷靜的一個人啊，竟然此刻因她而第一次失了自制。

她深深吸了口氣，突然抬起頭，看向褚書離，烏亮的眼睛有著堅定的光芒，她說，“褚老師，或許你不會理解我的想法，但是，我就真的只是想出去看看。”

是啊，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總歸是有些不同的，至少，外面的世界，應該不會再有一個褚書離了……

褚書離不說話了，只是用深沉的目光久久的凝視著她，窗外原本低沉昏暗的天空，一瞬間便下起了傾盆大雨，炎熱的天，驟雨總是來的這么突然，來的這樣急促。

肆虐的風透過窗子吹了進來，辦公桌上的書本文件發出‘沙沙’的響起，在這安靜的空間里，顯得那樣的清晰。

許雪笙覺得自己是不是就要在這樣壓抑的氣氛里窒息的時候，褚書離身子有點無力的靠向身后的椅背，輕輕的問了一句，“就呆在這里不好嗎？”

就這樣呆在他的身邊不好嗎？D大，她知道那里有多遠嗎？一個在南一個在北，就算是飛機，也得整整的飛上數幾個小時……

他的臉上忽然就涌現出一種無力的哀傷之感，許雪笙靜靜的站在那里看著，那一瞬間，心里竟悶悶的。

他卻忽然像是不想再和她說話了般，只是隨意的招了招手，說，“你回去吧。”

就在她的手剛剛觸上門把上的時候，褚書離淡淡的聲音又從后面傳了來，他說，“你填報的志愿是和溫之如商量出來的結果嗎？”

許雪笙回頭，眼里帶著不解的疑惑，剛想問他是什么意思，就已經被他截去了話語，“算了，沒事了，你走吧。”

許雪笙點點頭，打開辦公室的門，猛烈的風就兇猛的撲到她的臉上，帶著濃濃的濕氣，她短短的頭發被吹得凌亂不堪，她剛要出去，手腕卻被一雙溫熱的手抓住，淡雅的聲音，說，“等雨停了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