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寄情自修陰煞之功以來,從未遇到過這般勁敵,眼看驚鴻劍無法奏功,急道:“哥哥,你先下去!”
子書雁帛一個遲疑,花寄情一翻身就擋在了他面前,左掌一起,便是一團(tuán)火光……墨負(fù)塵猝不及防,猛然向后一退,花寄情所祭出的火球波及甚廣,瞬間便燒在了他身上,神火乃魔氣克星,頓時就皮開肉綻。可是分體魔實力非同小可,外傷愈重,反而愈是黑氣彌漫,魔功亦被徹底引動,到得最后,他整個人幾乎都被包在了黑氣之中,宛如活煞神一般。
大殿早就打好了結(jié)界,因此神火氣息不能外溢,才加倍純粹,但也正因為如此,魔氣同樣不能外溢,便加倍強橫。花寄情終于不支,節(jié)節(jié)后退,忽有人輕輕伸手過來,將她向后一拉,便踏步直上,擋在了她面前,正是帝孤鴻。
花寄情定了定神,緩緩的退后一步,抬頭看時,帝孤鴻掌中一柄纏枝桃花劍,大袖飄飄,宛似足不沾地一般……即使面對的是如此猙獰之魔,即使身周黑氣彌漫,幾乎沖破屋宇,可是他金袍玉帶的身影仍舊從容自若,一招一式飄飄欲仙……枝頭桃花招展,顫動間恍惚有香氣逸出,不同于這芳菲旖旎,他的劍勢卻是鋒銳無倫,每一劍刺出,都宛似穿透云層的太陽,折射出道道霞光。
兩人實力俱都強橫,愈斗愈是氣流激蕩,又?jǐn)?shù)招,大殿的結(jié)界終于抵擋不住,發(fā)出輕微的嘶嘶聲,宛如裂帛一般。圣麒隨即抬手,以神火之力,再加了一層結(jié)界上去,然后躍上前與帝孤鴻合力,雙戰(zhàn)墨負(fù)塵。圣麒本是火麒麟,便以神火凝為兵刃,墨負(fù)塵本來就不是帝孤鴻的對手,圣麒這一助陣,更是抵擋不住……耳聽他嘶吼聲聲,早就不似人聲,再想想他昔日慷慨俠義的模樣,花寄情不由得鎖緊了秀眉。
忽聽得嗆然一聲,帝孤鴻的纏枝桃花劍已經(jīng)刺入了他的身體,而圣麒的火劍也已經(jīng)指到他印堂,連肌膚之下都似乎燃燒起來……
花寄情一抿唇,忽道:“慢著!”兩人都是一怔,花寄情朗聲道:“墨負(fù)塵!你要還是個男人,就站出來打敗那個分體魔!”一邊說著,她微一閉目,一道半透明的神念驟然自眉心抽出,然后迅速沖入了墨負(fù)塵的印堂之中。
子書雁帛大吃一驚,急道:“小情!”
她居然神念脫體,進(jìn)了墨負(fù)塵的識海!墨負(fù)塵的識海早已經(jīng)被分體魔占據(jù),她這分明是求死之舉!帝孤鴻看在眼中,微一皺眉,連一個字也不曾說,手一翻收起了纏枝桃花劍,同樣微一閉目,亦有一道金色神念自他眉心逸出,迅速追隨而去……
這下連圣麒也是無語,喃喃的道:“瘋子,兩個都是瘋子……”
小麒麟已經(jīng)急瘋了,沖上來就咬住他手,圣麒一聲不吭的抱緊它:“我不會去的。要去你自己去!”小麒麟急的轉(zhuǎn)磨,圣麒便緩緩的教育弟弟:“常讓你好生修煉,你從來不聽,現(xiàn)如今你身為靈獸,主人遇險,你卻連神念脫體都不會,要如何相救?”
子書雁帛雖神念異于常人,但畢竟不像花寄情修過比翼訣,同樣無法神念脫體,急道:“小情會不會有事?”
圣麒溫言道:“我也不知。但
一來有帝孤鴻在,二來,她也不是一昧逞強的人,既敢如此,必有緣由……我想,也許會柳暗花明也說不定……”一邊說著,他下意識的轉(zhuǎn)眼,看了看站在原地她的身體,她神情堅韌,薄唇微抿……再看帝孤鴻時,卻不由得一怔,帝孤鴻的身體站的筆直,卻是長眉深鎖,印堂隱約泛紅,竟似乎有些抗不住這神火。可是他本是純陽火屬,怎可能懼火?一時不得其解,便丟開不想,看手中小麒麟急的雙眼含淚,躁動不休,索性直接抬手催它睡著,便在旁邊盤膝坐了下來。
此時,墨負(fù)塵的身體正僵在原地,一動不動,唯有體表上的黑血猶慢慢的,一滴一滴的落下……
理論上,墨負(fù)塵才是識海的主人,可是此時,他的神念身體都已經(jīng)被分體魔占據(jù)。所以花寄情和帝孤鴻神念闖入,這種情形就類似于他們進(jìn)入了別人的結(jié)界,所有的修為都受到了壓制……好似近身肉搏,沒有兵刃,沒有招數(shù),沒有技巧,甚至連修為都變的不再重要,重要的只有神念的強韌程度……
識海之中,三道神念的廝殺無聲卻慘烈……
起初,花寄情和帝孤鴻的神念,都在各自為戰(zhàn),向分體魔的神念拼死攻擊……漸漸,帝孤鴻的神念,便一點一點向她靠攏,無形中配合她的動作……沒有太多的意識,一切全憑本能,不知不覺中,一陰一陽,一水一火,兩道天生便極契合的神念便凝在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同進(jìn)同退……這不是力量的相加,而是力量的相乘,因為這契合,這道神念陡然強大了無數(shù)倍……
分體魔的神念漸漸遲緩,漸漸縮小,漸漸衰弱……不知何時,墨負(fù)塵的神念終于驚起,起初只像是一點螢光,閃閃爍爍,若有若無……漸漸,此消,彼長,終于凝而成形……終于加入戰(zhàn)團(tuán)……
不知過了多久,圣麒猛然張開了眼睛,便見花寄情身子一顫,然后一個踉蹌,子書雁帛本就一直站在她身旁,急伸手扶住……與此同時,帝孤鴻亦身子微震,然后以一種極緩極緩的動作,慢條斯理的理了理衣襟,淡淡負(fù)手,仍舊氣度從容,半分不顯頹勢。
幾人的眼神,都看著場中的墨負(fù)塵,他的身體幾乎已經(jīng)沒有一塊好肉,可是那肌膚血脈中的黑色魔氣,卻以一種肉眼可辯的速度,慢慢的融解,消散……他終于長吸了一口氣,抬起頭來,然后一步步邁到花寄情面前跪倒,大力磕下頭去。花寄情正痛的眼前發(fā)黑,見他磕個不停,不由得一笑:“好容易揀回一條命,要磕死在這兒么?”
墨負(fù)塵抬起頭來:“小花,你這大恩,墨負(fù)塵永世不忘!”他雖被分體魔壓迫,但他亦是神念強韌之人,心中不甘,始終強撐著一絲清醒,自然對外面的事情心知肚明……摸摸自己皮開肉綻的臉,他哈哈大笑:“沒想到,真沒想到我還有活著的機會!小花,你果然不是人!”
花寄情淺淺一笑。神念的痛苦,遠(yuǎn)比一切肉體上的傷更痛,可是,雖然極痛,卻似乎可以分明感覺到,神念不但沒有衰落,反而變的更加強韌……顯見得在墨負(fù)塵識海之中,那種無意識卻兩相契合身心交融的雙修,遠(yuǎn)勝過一切苦修。
小麒麟一個激靈醒
了過來,在圣麒懷里跳起,躍入她懷中,花寄情微微一笑,扶著子書雁帛的手臂略略閉目調(diào)息,張開眼睛時,正好瞥見帝孤鴻正抬手結(jié)印,將殿中殘存的魔息化去。其實他傷的不比她輕,痛的也不比她輕,可是他是宸王爺,是天下的神主,所以,他就不能休息,不得不繼續(xù)處理一應(yīng)善后事宜……他還欠天下人一個交待。
花寄情微微彎唇,抱住子書雁帛的手臂:“好痛,哥哥背著我。”
前面帝孤鴻的背影頓時就是一僵。這樣的挑釁,的確只有對宸王爺才有效,他本來就是一個獨占欲太強的孩子,即使在花懷仁面前,他們無意中拍拍她手背,他都會不動聲色的拉回他手中……何況是子書雁帛這個天外飛來的前世哥哥?子書雁帛毫無異議的轉(zhuǎn)身,她便伏在他背上,摸摸小麒麟的腦袋。見帝孤鴻始終忙碌,忽然一挑眉,提聲道:“宸王爺,借你的溫泉宮用用,可成么?”
帝孤鴻緩緩回身,看著她,鳳瞳中神色晦暗難明,卻彎唇一笑:“好。”
她微微挑眉,不滿他面上的平靜:“王爺若是不想借,那就算了,想來諾大京城,要找個安身之地,還是不難的。”
“我沒有。”他實在無法對上她的眼神,忍了許久,仍是緩緩轉(zhuǎn)開目光,低低的,一字一句:“我求之不得,樂意的很。”
她淺淺一笑,若無其事:“那就多謝了。”
口吻如此清淡,卻入耳如刀……他默然,眾人亦是默然,小麒麟實在不懂兩人這樣的情形,轉(zhuǎn)著毛毛的小腦袋,來回看著兩人:“呀咦?呀喂?”
花寄情并不理會,小麒麟想了想,于是一扭小屁股從她懷里跳開,直躍入帝孤鴻懷里,抬起小毛爪爪,兇狠的打了他一巴掌,帝孤鴻苦笑偏臉,一聲不吭的受了,一邊抬手輕輕摸摸它的小腦袋,小麒麟旗幟分明的一扭頭不給摸,然后躍回花寄情懷里,昂著小腦袋:“嗯呀?”我?guī)湍愦蛩耍灰鷼饬恕?
看著小麒麟清清亮亮的圓眼睛,那樣迷惘的神情,花寄情竟不由一怔,一時……竟覺得自己出奇的面目可憎,小麒麟見她始終不肯答應(yīng),發(fā)起急來,轉(zhuǎn)身又想跳下,花寄情的手情不自禁的一緊,小麒麟便被迫停下來,叫:“金金……”居然說的甚是清楚。
帝孤鴻抬頭對它一笑,子書雁帛已經(jīng)轉(zhuǎn)身向外,圣麒微微凝眉,看殿中魔氣已清,便隨手收了神火凝成的結(jié)界,跟了上去。一出了大殿,花寄情頭一歪,就昏了過去,小麒麟一時沒提防,一骨碌掉了下去,腳尖在地面上一彈,急急躍回,努力叫:“青青青青!”圣麒一抬手,把它抓回手中:“沒事,她只是太痛罷了。”
幾乎與此同時,強自撐持的宸王爺亦跌坐在地,俊面汗?jié)瘢B明澈流麗的風(fēng)瞳中也隱隱帶了血光,急緩吸慢吐,好一會兒,才慢慢平息下來,墨負(fù)塵坐在原處,亦在打座調(diào)息,他隨手打了個結(jié)界,然后一步步出了大殿,向著外圍的神殿中,淡淡的道:“傳訊天下,分體魔已除……”他頓了一頓,“是丹主與隱仙樓子書雁帛合力將他除去的。”她帶子書雁帛來,就是想把這功勞給他,那他又怎忍違逆她的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