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一不做二不休!”五毒大手一揮,手中鏟子寒光一閃,斷葉摧花,她直白道:“千尋,剁了她!任她有多少妖媚招數(shù),死了便再也用不出來!當(dāng)然,你自個(gè)兒是不方便動(dòng)手的,我老婆子可以代勞!只要你點(diǎn)個(gè)頭,今兒晚上,婆子我就把那些毒寶貝兒放出來嘗嘗小鮮肉,明兒你就可以收尸了!”
沈千尋連連擺手:“婆婆,不可!”
“為何不可?”五毒瞪眼,“一個(gè)西柳落勢的破公主,你怕她不成?”
“我怕的不是她!”沈千尋苦笑,“我怕的是皇上!我若真那么做了,他只怕要惱恨得不得了!”
“那能怎么的?”五毒不以為然,“他再惱恨你,終究還愛著你,你撒個(gè)嬌賣個(gè)寵,這個(gè)事,也就過去了!”
沈千尋只是搖頭,五毒哀嘆:“王妃,看你平日行事,只當(dāng)跟婆子我一樣快意恩仇,不想這會(huì)兒竟這樣糾結(jié),婆子是怕你吃虧啊!你平日里確是千伶百俐的,可這情感之事,不比尋常,情深之人,去與那刻意鉆營的狐貍精對(duì)壘,人家氣定神閑,你的情緒卻難以自控,這哪還贏得了啊!”
“我只是覺得,是我的,誰想搶也搶不走,不是我的,想守也守不住!”沈千尋固執(zhí)道,“好了,婆婆,不說這些煩心的事!對(duì)了,你后來又是怎么遇上你們當(dāng)家的?跟他在一起,便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嗎?”
五毒呵呵笑:“那個(gè)老家伙,是一根筋,自從遇到我,心里眼里便只有我一人,他也是一方豪杰,少不得有女人投懷送抱,他知我性子剛烈,便將這些女人交給我對(duì)付,我一上手,不是剁就是毒,那些女人怕我怕得要死,哪里還敢再生非份之想?遇到個(gè)把不怕死的,他擼擼袖口一起上,幫我一起修理那些女人,如今想來,仍是暢快淋漓樂趣多多!”
五毒說得眉飛色舞,雖然時(shí)隔多年,眉間眼梢,仍是滿滿的甜蜜幸福,沈千尋笑道:“得此有情郎,婆婆這一生便圓滿了!”
“那是自然!”五毒慨嘆:“所以當(dāng)年姐姐十分羨慕我,她雖生活在皇宮中,每日里錦衣玉食,富貴滔天,可是,與眾多女人分享一個(gè)男人,心里卻是無邊的寂寞滄涼,遠(yuǎn)不如我活得暢快!只這老家伙命短,說好的一起活成兩個(gè)老不死的,他還是撇了我先去了!等我去了陰間,一準(zhǔn)兒要狂揍他一頓,瞧他敢說話不算數(shù)!”
她在那里又哭又笑的,沈千尋瞧在眼里,卻心生艷羨,一時(shí)又想到自己,也不知若干年后,兩人白頭老去,還會(huì)不會(huì)像現(xiàn)在這樣,掛著念著戀著對(duì)方,轉(zhuǎn)而又想到龍?zhí)煺Z在柳蔓身邊,以柳蔓的心計(jì),少不得又要哭哭啼啼的,求摟抱求安慰,龍?zhí)煺Z本就十分憐惜,兩人不定又要生出什么事來。
這樣一想,心里愈發(fā)寥落滄涼,她尋處草地躺下來,那種要逃離的念頭,像身邊的野草一樣瘋長。
此時(shí)的梅城行宮,柳蔓房內(nèi)的兩人,雖然不像沈千尋想像的那樣火爆,但也暖昧異常。
柳蔓捂著胸口,一張小臉憋得鐵青,一雙柔荑緊緊的抓住龍?zhí)煺Z的衣襟,恨不能將整個(gè)身子都鉆到他懷里才好,一邊抓著,一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龍?zhí)煺Z焦灼萬分的叫:“人呢?人都死了嗎?簡墨死去哪兒了?”
“屬下在!”外頭響起簡墨隱忍又無奈的聲音,“皇上,屬下無能,實(shí)是瞧不出蔓公主患的是什么病,還請(qǐng)皇上另請(qǐng)高明吧,屬下實(shí)是……治不了!”
龍?zhí)煺Z冷哼:“朕不管你是治得了還是治不了,你都得治!否則,蔓公主有什么三長兩短,你也隨著吧!”
簡墨無奈,只得硬著頭皮走進(jìn)屋子,見柳蔓藉著病弱的由頭,大半個(gè)身都窩在了龍?zhí)煺Z身上,心里愈發(fā)厭惡,一伸手將她扯了過來,道:“蔓公主躺好,屬下才好瞧病!”
柳蔓貓樣的“咪嗚”一聲,一雙幽深大眼瞬間盈滿了淚水,盈盈欲滴,仿佛有說不盡的委曲,嘴卻愈發(fā)閉緊,手卻不自覺的揉向自己的雙肩,仿佛是被簡墨扯疼了一樣,自始至終,她不說一字,卻將內(nèi)心所有的情感都無聲的展現(xiàn)在龍?zhí)煺Z面前。
簡墨覺得很惡心,說不出的惡心。
但龍?zhí)煺Z卻只覺得可憐,這樣柔弱的嬌軀,無處不可憐。
他冷冷的掠了簡墨一眼。
簡墨挺直脊背,動(dòng)手施救。
說是施救,其實(shí)不如說在檢查,他率先檢查了柳蔓的嘴,從她的舌底摳出一顆淡黃色的藥丸來,冷聲問:“蔓公主,這藥好像不是我開的吧?這是什么?”
“糖。”柳蔓有氣無力的回了一句。
簡墨再度冷笑,欲要伸手掰開細(xì)瞧,冷不防被龍?zhí)煺Z一袖子拂了去,滑軟的絲綢布料掃過臉畔,竟如刀刃般鋒利,臉上火辣辣的,想來是擦破了皮。
這是龍?zhí)煺Z對(duì)他的的警告。
但簡墨還是固執(zhí)的去撿那枚被掃落的藥丸,他心里打底了主意,哪怕是死,也要揭穿柳蔓的真面目。
只是,他不知道,柳蔓的真面目不是那么容易被揭穿的,連龍?zhí)煺Z也看不透的人物,他一個(gè)軍營中的軍醫(yī),又如何能看透?
他將那枚藥丸掰開,放在鼻下輕嗅,淡而苦的氣味,絕不可能是糖,只有可能是某種特制的藥。
但就算這不是糖,是一顆藥丸又如何?
龍?zhí)煺Z是不肯信的。
假作真時(shí)真亦假,真作假時(shí)假亦真。
他的臉上很快又挨了龍?zhí)煺Z重重一記。
“簡大夫是在瞧病,還是在找茬?”龍?zhí)煺Z冷冷的瞧著他,眸中殺機(jī)已現(xiàn)。
“若是有病,自然是要瞧病的,可是沒病可瞧時(shí),只好找茬!”簡墨久居軍中,早知看透生死,他同那些士兵一樣,直白大膽,無所畏懼,他將那藥送到龍?zhí)煺Z眼底,平靜道:“皇上不想知道,這是什么藥嗎?”
“這不是藥!是糖!”龍?zhí)煺Z冷冷的吐出三個(gè)字,忽地一拂袍袖,簡墨便像只斷線的風(fēng)箏般飛了出去,重重的跌落在墻角。
“皇上!不要?dú)⑺ 绷锛t了小臉,哀哀的叫:“皇上,你知道奴婢最怕看到這種殺戮之事,您還是饒了他吧!他也是一心要為王妃著想啊!”
簡墨掙扎著爬起來,嘴角一縷鮮血淋漓而下,他被摔得七葷八素,眼前金星亂冒,卻仍要將那藥丸死死的抓在手中,聽到柳蔓開口,他冷笑:“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今兒這事,明明是我惹惱了皇上,蔓公主不要?jiǎng)硬粍?dòng)就把王妃扯進(jìn)來好不好?這關(guān)王妃什么事?”
柳蔓吃驚的看著他,囁嚅道:“簡大夫,柳蔓從未得罪過你,你為什么要這樣……我……”
她似是滿腹委屈,說到一半,便哽得說不下去,無聲的垂下眼斂,那淚水便似斷了線的珠子般流下來。
她的眼淚,是無聲的催化劑,將龍?zhí)煺Z心里的怒氣催發(fā),龍?zhí)煺Z袍袖又是一揚(yáng),簡墨不動(dòng)不搖,閉目受死。
龍?zhí)煺Z猶豫片刻,終是沒有下手,不看僧面看佛面,這簡墨跟沈千尋私交不錯(cuò),這些日子,又一直廢寢忘食的救治傷兵,也算有功之臣,若這么殺了,未免有些無情。
他冷冷的掠了簡墨一眼,道:“主子倔,教出的人也隨她的脾性,只是,她是朕的女人,再倔朕也只得忍著,你可沒這么好的福份!來人,簡大夫前兒挨板子沒挨夠,再賞他五十軍棍吧!”
外頭的阿癡一聽這話,目瞪口呆,小豆子亦是瞠目結(jié)舌,下意識(shí)的嘀咕道:“媽呀,這五十軍棍挨下去,兩條腿只怕就要廢了!”
龍?zhí)煺Z冷冷的瞧他一眼,小豆子立時(shí)把嘴閉上,把簡墨拖了出去,阿癡苦著臉去尋行刑的軍頭,好說歹說,讓他下手輕些,但龍?zhí)煺Z偏要在柳蔓院內(nèi)行刑,想偷功減料也沒那么個(gè)膽。
于是簡墨便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的挨了五十軍棍,直打得血肉橫飛皮開肉綻慘不忍睹,但他也是倔強(qiáng),愣是沒吭一聲,便算暈死過去,手里仍緊捏著那顆藥丸不肯撒手。
龍?zhí)煺Z看得怒火欲熾,阿癡見勢不妙,忙尋個(gè)由頭將他誆去了太和殿,小豆子留下來收拾殘局。
“我說哥哥喲,你這又是何苦哇!”小豆子不敢正眼瞧他的屁股,那哪里還是屁股啊,分明是一堆血肉模糊的爛肉啊!
簡墨顫抖著,抽搐著,不發(fā)一言,小豆子拿衣服將他包了,又吩咐人將他抬回去,卻聽房門口有人嬌聲叫:“且慢!”
小豆子抬頭,卻是柳蔓,正扶著門檻一步三晃的往外走,身邊攙扶著她的婢女一再相勸:“公主,你重傷在身,還是快些回去躺著吧!”
“不!”柳蔓搖頭,淚落如雨,“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簡大夫!讓我去瞧瞧他!”
小豆子嘴角微抽。
這位蔓公主,殺人不用刀,只用眼淚,這些日子,他算是瞧得真真兒的,這會(huì)兒又要做什么啊?人都打成這樣了啊!
可是,人家要看,他也攔不住,只得訕笑著站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