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後，凌然用遮瑕膏把自己的腦門遮了半天，纔開開心心出門去見黎醫生。

但好景不長，這一路上，她連續遇到了好幾個不同的幻影，有在路上追著她跑的長著綠臉的小孩，有從地鐵天花板上忽然倒吊下來的長舌頭女人，還有一些在遠遠望著她的一動也不動的半透明白色人影。她一路上心驚膽戰，不時突然原地起跑，尤其是那個從天花板上吊下來的，她的反應差點沒把周圍的人嚇死。

這是之前從未有過的情況。畢竟她也是時不時纔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幻影，自從被黎醫生醫了一宿以後就變成了這樣。她的心中充滿了懷疑，出門前的好心情也毀了大半。

在樓下等黎醫生的時候，她掏出手機在網上搜索：看到幻影怎麼辦？結果出來的大多數結果顯示：你需要去看眼科了。她撓了撓頭，又換了個搜索詞，結果搜索結果變爲：《震驚！造成眼盲的幾個癥狀你有沒有？》、《青光眼的形成原因》、《晚上路邊看到的幻影不要去理會，趕緊跑回家纔是正確做法！》等等。

凌然渾身一哆嗦，把手機屏幕鎖上了，一擡眼就看到黎醫生迎面走來。

黎醫生已經換掉了一身白大褂，穿著深藍色的休閒服和黑色運動長褲，看起來竟然有幾分幹練的樣子，也顯得更加年輕了。凌然第一次發覺，黎醫生好像也沒比她大多少，頂多也就二十七八的樣子。

“這麼急著找我，是出事了嗎，小凌？”黎醫生溫和地笑著望著凌然。

“當然，黎醫生，你能告訴我，這個到底是什麼嗎？”凌然從剛纔呆看黎醫生的狀態中解脫出來，忽然想起正事，氣呼呼地把那個小布袋拎了出來，打開袋口給黎醫生看裡面的東西。

黎醫生望著布袋看了幾秒，墨色的眼睛裡什麼表情也沒有，似乎在思索著什麼。然而，他很淡定地望向氣鼓鼓的凌然道：“不是和你說，這個千萬不能打開嗎？”

“是啊！但是我沒看到信息……它也跳得太厲害了，正常人都會想要去打開的吧！”凌然把袋子一揮，情緒有點激動：“而且更離譜的是，我把它打開以後，看到更多奇怪的東西了！黎醫生，你這樣，讓我懷疑你的醫術有問題了，如果再這樣，我都想要換一個主治醫生啦！”

“是啊，所以讓你不要打開啊……”黎醫生彷彿沒聽見凌然所說的一切，很平淡地回答著她的問題：“而且，你也沒法換主治醫生了。”

“爲什麼！”凌然都有點生氣了。

“因爲你的這個病，只有我能治。”黎醫生眼中似笑非笑，有些挑釁地看著凌然。

凌然呆住了。她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神情的黎醫生，不由得有點恍惚。從前的黎醫生，一向是靜默、溫和的，斷斷不會有現在這樣，帶點侵略性、有點壞壞的表情。脫掉白大褂的黎醫生，似乎有點不一樣呢！完蛋！她覺得反而有點帶感是怎麼回事！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凌然反應了半天，還是一臉愕然。莫非黎醫生自己治不好病，還耍賴不成！這是存心不讓她治病了！

“唉，真傷腦筋。”黎醫生揉了揉太陽穴，嘆息著走近凌然，拿過了凌然手中的小布袋：“這個很寶貴的，我只有一個，還給了你。”

“沒有它，會有更多東西找上你的。”黎醫生搖了搖頭，很遺憾地望著凌然：“誰讓你把它們地盤的頭頭給幹掉了呢。”

“你……你在說什麼，我爲什麼聽不懂！”凌然倒退好幾步，背上全是冷汗，而且似乎聽到了她最不願聽到的事情。

“我說啊，那個，你不是能看到嗎？”黎醫生指了指右手邊的一棵樹。凌然聞聲一看，只見一個爆炸頭的女人用雙手拉著樹枝，正在凌空蕩鞦韆，而皎潔月色之下，這個女人，竟然沒有腳……

“臥槽！”凌然似乎受到了驚嚇，往後退了好幾步。卻見黎醫生正用意味深長的眼神望著她，口中也不說一個字，似乎是暗示她自己去思考。

“你……你！”凌然忽然恍然大悟，睜大雙眼望著黎醫生，充滿著不相信：“原來你也有精神分裂，我們是病友嗎！”

黎醫生：“……”

見黎醫生不語，凌然更害怕了，連聲音都在顫抖：“黎醫生，你這樣讓我怎麼相信你？你連自己都治不好，怎麼來治我？？你們醫院怎麼會讓你這樣的醫生上線？？”

黎醫生沉默地望著凌然，足足有半分鐘的時間。他似乎頭很痛的樣子，用拇指揉著太陽穴，還閉目養神了一會兒。過了一陣，他才緩緩開口向凌然道：“既然這樣我就直說了，其實你得的不是精神分裂……”

“我去，那我得的是什麼疑難雜癥，讓你都不敢和我說真話？！醫生，你實話告訴我吧，我能承受住！”

“你其實和我一樣，是……”

“別，你別告訴我醫生！”凌然嚇得臉色蒼白，向後又退了幾步：“我還年輕，不想知道那些殘酷的現實！醫生，你就別說了吧，讓我在心理上還是強大的，這樣才能病魔對抗。以後你就直接跟我說怎麼治療，我全力配合就是了。”

“……”黎醫生又沉默了一瞬，隨後淡淡地應了一聲：“哦……”

凌然點了點頭，隨後轉身就跑，留下黎醫生在風中凌亂……看著凌然遠去的背影，他嘆了口氣道：“算了，她目前還接受不了，可能是時機未到吧。”

他又把小布袋拿出來，把裡面的符紙掏出來看了看，卻見上面原本墨色的毛筆字跡已經褪色，赤紅色的朱印也淡了不少，忽然面色凝重：“現在有些麻煩了呀……”

他想了想，轉身回了醫院的診室。他把鎖好的門又打開，把燈打開，門口一個路過皮膚黑黑的醫生小哥驚了一下，進來和他打了聲招呼：“黎醫生，你不是下班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哦，我有東西忘了，回來拿一下。”黎醫生一臉淡然地把門關上了。

他熟練地打開電腦，搜索著過往病人的看診記錄。翻了半天，他乾脆拿出手機，打開與凌然的聊天記錄，找到了她來看病的那一天，在電腦後臺裡搜到了相關病歷以及付費記錄。

他點擊凌然的個人資料，界面卻彈出一個對話框來：沒有權限。他微微一笑，點出幾個面板，在彈出的一個程序窗口中輸入了一些神秘代碼，資料應聲而開。

彈出的窗口中顯示：凌然，女，24歲，身份證號xxxxxx，地址：富洲區梨花大道24號春天小區2棟603。

“嗯，不遠。”黎醫生欣慰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