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黃的碎片，黑色的字跡，終究還是逃脫不了被毀滅的命運，只是幾個字，決定的卻是一個人一生的命運，這就是權勢么？搖搖晃晃，欒羽此刻感覺是那么的不真實。
冊封太子，太子娶親。這兩件事像是颶風一樣席卷了都城的每一個角落。入夜，天氣依然未曾轉暖，找出了當日穿過紅色的嫁衣，欒羽坐在凳子上，金黃色的頭飾，在燈下反射著耀眼的光芒。細心畫上的妝容，比之平日少了一抹清純，多了一絲艷麗，平添了幾分誘惑，更加的像是墮入凡塵的天使。
“小羽兒。”一道聲音，帶著一分安心在耳畔響起。一股涼意侵入身體，有力的雙臂緊緊的抱住了她的身體，“真漂亮。”冰涼的唇在她的臉頰上落下一吻。
“辰。”放松了身體，安心的倚在他的懷抱里，“等嫁給你時，我每天都穿紅衣，每天都做你的新娘好不好？”
“好。”抱起她，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冰涼的手指撫摸著她的臉頰，酒紅色的眸子帶著迷醉的光彩。
“原諒我，我必須要嫁給竹黎。”將頭靠在他的肩上。
“為什么？”他能忍受么？哪怕只是做戲。
“熙楓對我有著忌憚。那日若不是竹黎在大殿上救我，指使刺客刺殺熙澈的人恐怕就是我了。就當是還他的那份情吧。熙楓如此費盡心力的想要除去我，難道他僅僅只是想要除去我么？”她才不相信，那個老狐貍的目的是這樣的簡單。
“只能用這樣的方法么？”不敢太過用力的抱著她，只能握緊了自己的拳頭。
“辰，記得秦龍昊么？”握住他放在自己腰間的手，將他的手指一根根掰開，“竹黎與他，一模一樣呢。我以為，這一生，我報仇無望了，可是竹黎出現了，你說這是不是天意。”垂眸看著那一只有些薄繭的手，“他與他一樣的偏執，一樣的霸道，一樣的自以為是，一樣的自私。我一直都在告訴自己，竹黎是竹黎，秦龍昊是秦龍昊，他們不一樣，不是一個人。可是現在，他們給我的感覺就是一個人，說我殘忍也好，說我自私也罷，我只想做一個了結，以竹黎的名義，和我的夢魘說再見。”藍眸中出現一抹殺意，一如當初，第一眼看到竹黎的時候。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人生只如初見。
“讓我任性這一次，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相信我，熙楓一定會將我關入天牢的。”嘴角浮起一抹自信的微笑，“大婚的那一日，我不想看到你們任何一個人來。”
“我會來。”篤定的語氣，容不得人反對，“小羽兒，我會去的，我不會將你置于險地了。”欒羽感覺到他的手在顫抖。
“放心，我的實力也恢復了。自保還是沒問題的。”蹭了蹭他的臉頰，“我相公這么有本事，怎么會讓我受傷呢。”露出一副討好的模樣，可愛的像是一只小狗。
“小羽兒，你可有，逐鹿天下的心思？”
“逐鹿天下？”將頭埋在他的胸前，貪婪的呼吸著那熟悉的味道，“呵呵，沒有。我的愿望就是游歷山川，撫琴聽曲，你們的戰爭和硝煙，與我無關。”
“你現在，也在以為，和你無關么？”垂頭看著那張容顏，酒紅色的眸子里帶著認真。
欒羽看著他的眼睛，愣了半晌，“和我無關。”她不是圣人，手上也沾著血腥，可是，那樣混亂的屠戮，她還是不想，那樣高高在上的權勢，她亦不想。一個人想要放棄權勢，很難。所以，最簡單的就是從來不曾擁有。
“這會是一場血腥。辰，我主動挑起的血腥，我參與的血腥。幫熙澈奪回他的位置，只是我能做到的極限。這天下，亂就亂了，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沒有歸屬感，沒有義務也沒有心思去結束他們的紛爭。我累了。”容顏上帶著一絲疲憊，她的心從來都裝著一份淡泊雅致，她害怕糾纏不清的麻煩。
心疼的看著她的模樣，除了爺爺，恐怕只有他最了解這個女人從夢魘中醒來的時候是什么模樣。他永遠忘不了那一雙眼睛，一片濃郁的深藍，冰寒的沒有絲毫人類的感情，他也忘不了，一次的走火入魔差一點奪去了這個女人的性命。一幕幕在腦海中浮現，“小羽兒。”啞著嗓音，喚著她的名字，過去的那些，每想一次，心就會疼痛，呼吸都忍不住停止，窒息的難受。
“辰，原諒我，做一次別人的新娘。”晶瑩的淚水從臉頰上滑落，黯淡的眸子染上了歉意的光亮。
“未曾怪過你。”吻在她的眼睛上，酒紅色的眸子里孕育著暗色的風暴，“若你不想爭，那，我便給你爭吧。”溫熱的氣息打在臉上，欒羽未聽清他說什么。若前世為劫，那么今生，就是她的幸……
三月，天氣漸漸轉暖，一場喜事，使得有些沉寂的都城變得喧嘩起來。宮內宮外，全部都是一副喜氣洋洋的景象。
欒羽坐在轎子里，平穩的轎子沒有一絲晃蕩的感覺，穿著淺藍色的衣衫，柔順的青絲只是簡單的挽了一個發髻，一根碧玉簪子斜插在發髻上，干凈利落的沒有其他任何飾品。若是她不想，這個世上有誰可以勉強她呢？
手腕上系著紅色的絲線，一枚潔白的指環套在手指上，羽毛的形狀，帶著一絲詭異的圣潔。鑼鼓震天，她的嘴角掛上了一抹有趣的笑意，半瞇著雙眸，懶散的模樣多出了一份魅惑。
轎子停了下來，喧鬧的鑼鼓也沒有了聲音。欒羽探身掀開轎簾，邁步走了出來，對上竹黎的目光，揚起一個燦爛的微笑。
“好熱鬧啊。是在等我么？”裙裾飛揚，垂著雙手迎著陽光，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那么一瞬間，所有的人都忘記她的做法根本就不合禮數，眼中、心中，只有那一張魅惑的臉龐。
竹黎微微皺眉，他不喜歡別人用那樣的目光看著她，走到她面前，將她攬入懷里，“你的嫁衣呢？”
“需要么？我的人來了不就好了。”從他的懷里掙扎了一下，沒有逃脫。揚起一抹異常燦爛的微笑，出腳如風，狠狠的踹在他的小腿上。竹黎皺眉，向側后方退了幾步，同時也放開了她。踢出去的腳落在的地上，“大家不是來看我成親的么？愣在外面干什么？”誰都沒有理會，徑直走進了府里。看著她的那副模樣，竹黎的心中升起了一抹不好的預感。他總感覺，他似乎又低估了這個女人。
到處都貼上了喜字，掛上了紅綢，看著這一切，欒羽出奇的冷靜，嘴角始終都掛著一抹笑容，不冷不熱。
“羽姑娘？！”一道詫異的聲音傳入耳中，欒羽停下腳步，側頭看向一旁。
“鐘祈。”他也來了，還真是熱鬧啊
鐘祈走到她身邊，“你怎么……”看著她的裝束，一點都看不出是新娘的模樣。
“只要我人來了，不就好了。”始終掛著笑意，鐘祈看著她的笑臉，覺得心中發堵，目光撇到她的腰間，神色一變。
“你不要做傻事。”嚴肅的看著她，焦急、慌亂、緊張，種種的情緒都寫在了他那一張臉上。
“不會。”手指放在腰側，看著竹黎走了過來，“要去拜堂了呢，我給你演一場戲，就當是祭奠咱們相識一場吧。”從今日后，她與這熙國，再無恩怨，她做她的閑云，他們過著他們的富足。此一生，但愿永不相見。
竹黎看了鐘祈一眼，追上了欒羽，“你們在說什么？”
“沒什么，告個別而已。”看了他一眼，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明媚的笑意。院子里，擺著酒席，在竹黎詫異不解的目光下拎了一壺酒。
拜堂。一個成親必不可少的過程。一身喜服的竹黎與一身素色衣衫的欒羽站在一起。
“竹黎，你可知道，你穿這一身衣服沒有以前好看。”在回憶過去，竹黎敏銳的感覺到，她說的是那個人。
“這里的嫁衣，不合我的心意。曾經，我們一起，站在一起那么的般配，所有的人都在羨慕著我們，說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你就像今日這樣，笑的溫和，我被你迷住了，真的，心里被幸福填的滿滿的。”
“我不是他。”心里有些酸意，有些痛苦。
“我知道。曾經我也告訴自己，你不是他。可是今日，我便你當做了他，把他當做了你，你們是一類人，是同樣的人，你的習慣，你的一切都與他一樣。我是那樣的了解他，有時候，他皺一下眉頭我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在苦惱什么。他什么模樣對我說的是真話，什么模樣對我說的是假話，什么模樣是對我敷衍，我都清清楚楚。我一直都在用判斷秦龍昊的標準來判斷你，可幸，全部都能夠對號入座。”喧鬧的嘈雜掩不住她的聲音，竹黎還是聽了個一清二楚。
“你不知道為何我那么恨他吧。要不要我告訴你呢？”側頭看著他，明亮的眸子里噙著亮晶晶的淚花，竹黎心中一痛，有些不敢去看她的眼睛，“他將我，送給了別人，用我的身體來取悅他合作的對象。”
轟，如同雷霆在耳邊炸響，竹黎的臉色霎時變得難看至極，原來，竟是這樣，緊握著雙手，黑色的眸子里閃過一抹猶豫，只是一閃而過，“我不會那樣對你。”
“你當然不會，因為我不會給你那個機會。知道我為什么說你是他么？呵呵，你永遠不會明白的。”沒有說出理由，也沒有給竹黎問的機會。
主位之上，熙楓和慕云并排而坐，不管你的身份如何、地位如何，這禮數都是一樣的。
“各位。欒羽只是平民，不懂這些繁瑣的規矩，也不想懂這些繁瑣的規矩。”欒羽的聲音響起，“謝謝大家來祝福我和竹黎，可是，很抱歉你們的祝福我不需要。”
“放肆。”熙楓怒氣沖沖的看著她，龍顏一怒，那威勢……
“皇帝陛下，我聽您的，嫁給了竹黎，難不成，我說什么，你還要阻止么？”戲謔的看著他，神色睥睨，絲毫不將他的怒氣放在心里。
“父皇，讓她說。”竹黎也搞不懂了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我不想嫁給他，所以，勞煩大家將你們的祝福都咽回肚子里。我不需要。這太子妃的位置，我也不稀罕。這一壺酒，我干了，就當向大家賠罪，勞煩你們跑這一趟了。”仰頭，壺中的酒一滴不落的全部流進了嘴里。
“啪”酒壺碎裂，碎片散落在地上，尚帶著幾滴酒，藍眸霧蒙蒙的看不出情緒，“竹黎，咱們兩清了。”抽出腰間的軟劍，一抹劍光閃電般的朝著竹黎襲去。愣了，傻了，呆了，除了鐘祈的眼中流露出一抹復雜的意味，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大膽。”一個茶杯打在了劍身之上，軟劍偏了位置，竹黎腳下一動，偏移了攻擊范圍。
“沐將軍。”劍尖朝下，含笑看著那一身華衣的大將軍……沐斂亭。
“拿下。”震驚過后的熙楓是怒氣，無可抑制的怒氣，呼啦，涌進來帶刀的侍衛。
“真是可惜呢，差一點點哎。”吐吐舌頭，俏皮的對著竹黎說道。
“你真想殺我么？”竹黎道。
“難道，你以為，我真的不會殺你么？”歪著頭，纖細的指放在唇上，笑的明媚燦爛，藍色眸子驀然變得深邃，玲瓏的身段帶著濃濃的魅惑，“你們以為呢？”笑如花開，眸光流轉。眼睛里、心里，只有那一張魅惑的笑顏和她好聽的聲音。
“看哦，他們都說我會呢。”眨眨眼睛，揚起手中的劍，五指張開，軟劍旋轉著，如同一道利箭，閃電般得朝著竹黎的心臟扎去，等他反應過來，已經來不及閃躲了，黑色的眸子里帶著解脫的意味，這樣，也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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