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夫天上來
三皇子原本正跟旁人一般地端坐在高冕之側看戲,等聽到那小童說出什麼荀大學士,荀紹的話後,便不由得驚呆了。
而被瑞郡王一語戳穿了自己和這小童的關係後,只覺得高臺之上,幾乎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他臉上,甚至高臺之下似乎都有人擡頭朝上張望。
自然是方纔那小童說的時候提高了嗓音,雖然也不見用力,聲音卻傳得比尋常人要遠得多。
高臺兩側的座席,也基本全都聽得一清二楚,雖然瞧不見高臺之上的人臉,可但凡對京中各權貴之家略熟悉的,都知道荀家嫡沒庶繼的事,登時知道這必是當年荀紹父子皆亡,估計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隱情。
三皇子有如被狠狠打了一記悶棍,半天才反應過來,幾乎是跳將起來,指著那跪著的小童道,“大膽賤民,竟敢冒充皇室親眷,來人,還不把這黃口小兒拖下去打死!”
高冕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這個老三,平時風度翩翩,神采飛揚,很有些自己年輕時的模樣,可如今麼,連話也不問清楚,卻顯得衝動易怒了。
旁邊的六皇子嗤笑一聲,“三哥這是做什麼?我看他長得跟你就是有點像,說不定還真是你的表弟呢,你這麼急吼吼地把人打死了,可就死無對證了?”
雖然不知道是何人做的局,但能坑老三一把也是好的,誰叫他最近風頭正盛呢。
瑞郡王亦是笑道,“可不,這真是奇了怪了!旁人見了親友,那都是兩眼淚汪汪,三皇弟倒是與衆不同,先弄死再說啊!”
二皇子微微一笑,和聲慢語,“三弟。一切自有父皇定奪。如果真是荀家嫡支,貴妃娘娘定然是十分欣慰吧?”
據說貴妃娘娘跟嫡母和嫡兄關係極好,嫡兄意外過世之後,那時已經身爲妃子的荀貴妃得知了這個噩耗。傷心大哭,以至大病一場,還得了皇上憐惜,常去她宮中探望呢。
二皇子這話雖然溫和平靜,但細細想來,卻是更狠。
一是提醒,在場的還有父皇,發話怎麼也輪不到你。
二是諷刺,既然傳說中貴妃娘娘跟嫡兄兄妹情深,那知道了嫡兄兒子的消息。不是應該歡喜麼?你這個貴妃親生子的表現卻是明晃晃地在打臉。
“你……他……”
三皇子啞口無言,指著地上小童的手指還沒收回來,卻是不由自主地微微發抖。
心下一片冰涼,他再清楚不過,當初荀家大舅意外身亡是個怎麼回事。
荀貴妃兄妹兩個有一回事後密議。被尚是少年的三皇子聽個一清二楚。
他當時心裡何嘗不在埋怨。
雖然把荀家大舅弄死了,荀家就完全落到了荀二舅手裡,能完全地支持自己母子。
但荀二舅卻是個只會出歪主意撈錢抓勢的,正經的做事就是拍馬也及不上荀大舅了。
這兄妹兩個著實是目光短淺!
然而既然事已做下,三皇子就只能盡力替他們遮掩著。
不然讓人知道了三皇子的舅家居然有這般駭人聽聞大逆不道的事,三皇子自己也會受到牽連,在世人的眼裡變成陰毒庶女所出皇子。那要想將來登上那個位置,該有多難?
旁邊的四皇子瞧著三皇子這般模樣,目光一轉,上前拉了把四皇子。
“三哥想是太過激動了才一時失態,不過,這個小童。卻定是信口開合,誰不知道荀紹大人意外身故的時候是十七年前,就算這黃口小兒是他在外頭的私生子,如今也至少有十六七歲了,哪裡還能似這九歲模樣。這謊話卻是編的不圓!”
他說著搖了搖頭,和顏悅色地問道,“你是名叫魚兒吧,莫怕,究竟是誰指使你說這些混話的,只要你老實招認了,聖上仁慈,定會赦免你的罪過的。”
六皇子瞧著四皇子一力維護三皇子那模樣,不由得鼻子向天,小聲冷哼,“馬屁精。”
這老四他親孃是伺候荀貴妃的丫環,後來承了寵封了美人,也一直住在荀貴妃的璀璨宮的偏院,母子兩個都被荀貴妃捏在手裡,雖然說四皇子捧著三皇子是無奈,但也犯不上一副三皇子門下走狗的賤模樣吧?
不過這人雖是個馬屁精,但說的話倒是有幾分道理,這小童的年紀明顯對不上嘛。
自己怕是白樂呵一場了。
本來還想看某個不可一世的傢伙栽個狗吃屎的。
皇帝高冕的目光就落在跪地的小童身上,雙眉越鎖越緊。
這個小童,先時不覺,此時卻越看越怪異。
“你這小兒,可有什麼話要交待?”
此時大庭廣衆,就算是兩側的文武沒有看見這一幕,但這聲音,卻是傳了出去,當初修築這道高臺時,就專門設計的,站在高冕這個位置附近,說出話都能遠遠地散播出去,這原本是爲了提高君王的威攝之力的,沒想到卻是被這小童給用上了。
“草民原本的名字叫荀放,父親是荀紹,母親曹氏,外祖家是南平曹家。”
衆人互相望望,目光中都閃著興奮之色。
南平曹家誰不知道,他家是世代書香人家,他家開的南平書院,是大玄朝歷史最爲悠久的書院,存世的時間,比大玄朝還長兩百年呢!
天下有名望的讀書人,至少有四成都是出於南平書院啊。
荀紹的正妻,可不就是曹氏!
當年荀紹意外身故,其妻曹氏亦投水殉夫,只留下一個八歲小兒,可惜也因傷心父母之死,才接回京來沒幾天,就生了重病夭折了。
這小童說他就是荀放,難道說這十幾年來,他就一直沒有長大不成?
這,這可比神仙話本故事還玄幻呢啊!
果然高冕也是滿面意外,驚問,“你說你就是荀放?那你今年多大的年歲?”
“小民已經二十四歲。”
地上的小童直起身來,稚氣示脫的面容上,卻有著與年紀不符合的滄桑蕭然。
此時再細看他的身材模樣。果然便能發現與尋常小童不一樣的蛛絲馬跡。
尋常的小童,身板不會如他這般壯實,聲音也不該這般渾厚……
這該是什麼樣的邪門手段,把本該是正常人的小童弄成這般?
高臺之上的人。品階最差也是個郡王,都是些高高在上的貴人,哪裡聽過見過這般駭人聽聞之事,細思無不後背發涼。
“胡說八道!一派胡言,明明是個九歲小兒,卻敢在御前裝神弄鬼,還不快些招認,究竟是誰指使你這番怪力亂神之談!”
三皇子此時覺得如芒在背,如坐鍼氈,終是忍不住又指著小童怒吼。
“老三!”
高冕不悅地看了三皇子一眼。聲音雖然不高,卻把三皇子看得心中一驚,後頭那滔滔不絕的話便再也說不出口。
“你說你是二十四歲的荀放,卻爲何仍是小兒模樣?當年的荀放,據說已是病重夭折。你現在空口白牙地說你就是荀放,可有什麼憑證?”
如果不是這件事情太過離奇,引得了高冕的極大好奇心,高冕是絕不會當衆這般問出口的。
畢竟,三皇子也是他看重的皇子之一,不看僧面看佛面,總要給他舅家留點顏面。
“草民不幸流落鄉野。被歹人喂以奇毒,從此身量不再生長,便永遠成了這般模樣。草民的話,自然可得佐證,只要尋得幾名御醫,看看草民的骨架和牙齒便知道實際的年歲。”
這身高雖然不長。但牙齒和骨齡卻是騙不了人的。
高冕目光微沉,衣袖一揮,“宣御醫!”
場中一片寂靜。
三皇子捏著拳頭,牙齒咬得格格作響,朝在座的人一一瞪過去。在他眼裡,這些人都在看他的笑話。
三皇子陰測測地瞪著地上的荀放,這個據說是他表弟的傢伙。
“就算你實際上已是二十四歲,也不過能證明你是個先天的侏儒而已,你有什麼證據說你就是我大舅的兒子荀放?荀放都死了埋在北郊十幾年了,你現在跳出來說你就是他,哄誰呢!你早做什麼去了?”
大玄風俗,小兒未滿十二歲,不能葬入祖墳,故而荀放死後,是另外買的墓地,並非葬在荀家祖墳內。
荀放跪在地上,小如孩童的身板卻是挺得筆直,看向三皇子目光亦是凜然無懼,有什麼東西深深地隱藏著,壓抑著,聲音卻是出奇地沉著冷靜
“自然是有的,我此時的長相,跟十幾年前幾乎沒什麼變化,只要找到當初見過我的那些人來一看,便能認得出。當初我大房的下人想來如今死得死,散得散,並不剩下幾個,就算是有,也當不得貴人眼中的證據,但南平曹氏尚且有外祖和舅舅在,想來他們一見草民便能認得出來。”
三皇子目光閃爍,不由得頭皮發麻。
如果是這樣,如果是這樣的話,只要南平曹家的人一來,豈不是……
不,他們不應該來,也不能來……
三皇子眼中閃過一抹兇狠。
“南平曹家?哼,你倒想得美,南平離京城上千裡的路程,這一來一回的,耗費許多時日,難道說,還要任由你這冒名頂替,污衊皇親的小兒逍遙這麼久不成?”
他都能想到,今日過後,會傳出什麼樣的流言蜚語了。
今天必得將這小兒至於死地,不管是真也好,假也罷,他都不能讓他活著!
他說著說著,已是衝著高臺上服侍的一個小內侍使了個眼色,瞧著那小內侍悄沒聲息地退下了高臺。
三皇子說得雖然兇狠,荀放卻半點不懼,反是衝著暴躁中的三皇子露出了一個笑容。
他原本的嘴角便是朝兩邊翹起,即使不笑也像是在笑,真笑的時候便顯得笑容深深,瞧著竟然是說不出的詭異。
“三皇子既然這麼說,南平太遠,那當年我父親荀紹也有幾個知交好友,想來此時也在這宮宴之上,請他們來認一認人也是可行的。”
他說得篤定,此時高臺之上的衆位皇子王爺,見到三皇子那般氣急敗壞,面紅耳赤跟被踩了尾巴的野貓一般,再看這小童,神情沉痛隱忍,面色一派鎮定,便都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
這荀放說的,定然是真的!
既然能忍心對一個小孩子下這般的毒手,那荀維的心腸歹毒,可見一斑!
此時有幾個本想著這段時日三皇子風頭正勁,想著靠過去的郡王王爺,也不由得打消了這念頭,決定再觀察上一年半載再說。
有個這般半點不顧倫?理綱常的親舅舅,這三皇子日後做事會如何,誰也心裡沒底兒啊。
“這個辦法好啊,皇叔,既然有荀紹的故人在,不如就請了上來,當場認認看,也讓大家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如何?”
瑞郡王卻已是拍著手掌叫好。
皇帝高冕瞥了眼瑞郡王,面上表情看不出喜怒,向荀放問道,“你父荀紹的知交好友都是哪幾個,你可說得出姓名來?”
荀放便說了兩三人姓名,卻有一個已是外放不在京中,名外兩個卻正好都是京官,而且都是官居四品,此時正在宴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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