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 四個女人
嫺娘想到這裡,只覺得堵心,瞧著婉孃的目光便更見不善。
“四妹妹說這些話有什麼意思?四妹妹嫁到了趙家,據說那趙大郎,前頭死了的娘子還留了個兒子呢!況且四妹妹出嫁沒幾天,趙家的姨娘就已經身懷有孕,妹妹纔是福氣更大。又何必特意地拿出來說呢?”
論比慘,在坐的幾個女人,看來是沒人能跟羅婉娘相比了!
嫁的是破落戶不說,還是個嫁過去當後孃的繼室,嫁妝亦被夫家給奪了去,而且嫁的男人不光是沒本事,還是有心愛姨娘的,姨娘肚子裡還帶著一個。
同樣是繼室,長寧侯府的夫人和破落戶趙家,那可不是雲泥之別?
就不知道這羅婉娘,有什麼底氣,突然當著大家的面兒,給自己難看?
羅嫺娘這幾句話說出來,語氣裡便很有些不客氣。
她覺得,在座的女子裡頭,若論身份,當然是自己最高。
就是大嫂紀氏,也不過是世子夫人而已。世子夫人要想當上侯爺夫人,那還得好些年呢,更何況未來誰知道會有什麼變化呢?
原本她以爲過得最差的該是羅姝娘,沒想到今天到了姬家一看。
還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本來她不情不願地到姬家來,是想看看昔日那個嫡母珍愛的掌上明珠,在外頭爲奴爲僕的,不知道長成了什麼粗野模樣呢,定是跟自己偶然見過的那些在莊子上長大的僕婦一般,手腳粗大,舉止粗魯,模樣村裡傻氣什麼的。
誰知道,見了真人,反是讓她心裡酸氣直冒。
這個該死的賤人!雖然那身板確實跟村婦一般地高壯,皮膚也不算多白,可長相……
就算是羅嫺娘再挑刺,也不得不在心裡怨恨地承認,這位二姐的長相,實在算是中上之姿的。
最令她感到刺眼刺心的,是姝娘眼角眉稍間,那自然流露出的滿滿愉悅。
這就是來炫耀不成,反添鬧心……
饒是嫺娘心裡酸得可比醋缸,可羅姝娘是主家,自家侯爺還叮囑過要跟這位二姐最好能恢復關係的,所以就算對上羅姝孃的態度冷淡,她也只得裝傻充愣厚著臉皮沒話找話。
但是,連個姨娘都彈壓不住的婉娘,方纔趙仙芝在的時候,和個鋸嘴葫蘆似的半個屁都不敢放一個,如今卻莫名其妙地專對自己說這些怪話,這如何能忍?
瞧著這兩個人說話脣槍舌箭,幾乎快要吵了起來,原本坐在一邊幾乎不說話的紀氏也只得開口相勸道,“妹妹們好久不見了,難怪有這許多話要說呢。不過咱們是上門來給二妹妹家的小外甥賀滿月的,莫聊著聊著倒把正事給忘了。不如一起去看看二妹妹家的小千金如何?”
說著便看向羅姝娘,心想羅姝娘若是個識大體的,就會順坡請衆人去看孩子。
雖然說,以紀氏的本心,對羅姝娘這個半路認回的小姑子,本就沒甚親情,更何況是不討喜的小姑子家的小丫頭片子?有什麼好看的?無非是捏著鼻子讚一聲,再給個滿月禮唄?
說到送禮,紀氏想起自家相公來時帶的那些精心準備的禮物,心裡就陣陣肉痛……
其實若只有紀氏的話,便領她去看看自家的二閨女也無妨,不過如今,在座的還有嫺娘和婉娘這兩個她膩味的人物,羅姝娘心裡就十分不願意了,笑道,“纔剛小傢伙睡著了。這小傢伙,被她爹給慣的,脾氣大得很,若是驚了覺。一哭起來,那可是要驚天動地,難哄著呢。”
“還是就先在這裡坐坐,一會兒就開席了。等小傢伙醒了,定讓人抱來給夫人們瞧瞧。”
羅妧娘聽著羅姝娘這席話,不由得垂下眼簾。
心想,看來二妹這是不想認下這三妹妹四妹妹了。
從進來這麼久,也沒聽她稱過一個妹字呢!
不過也難怪,如果換了自己,心裡肯定也不大情願跟想要莫名其妙害自己的人稱姐道妹吧?
紀氏的提議雖然沒有被姝娘接受,但終是把怪異的氣氛給緩了一緩。
嫺娘卻最是個七竅瓏瓏的,平時就是蘇淮多咳嗽了一聲,她也要想個七八種原因。
這上門賀滿月,卻都不能講內室看孩子?
顯然在這些人裡頭,也就是自己跟姝娘有舊怨,這是在記恨自己呢!
哼,賤人命大,這不是活得好好的麼,又沒少了一塊肉?
嫺娘自覺被駁了面子,心裡鬱悶憋屈,面上的笑容便有些僵硬起來。
婉娘卻不甘心剛纔自己挑起來的話題被打斷。
又接著道,“方纔三姐姐說我也有福氣,其實三姐姐此言差矣。我嫁到趙家這份福氣可不是我自己尋來的,而是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這爲人子女的,不管要嫁的是雞是狗,也只好聽從父母尊長安排了。不過三姐姐就不一樣了,三姐姐這些福氣呀,全部都是自己努力得來的!做妹妹的我哪裡能比得上啊!”
婉孃的話雖然是笑著說的,但那語氣裡的尖酸刻薄卻掩飾都不想掩飾。
莫說是嫺娘,既是沅娘姝娘和紀氏三個人,都不由得各自吃驚。
這卻奇怪了,爲什麼婉娘會跟嫺娘對上?
什麼自己努力,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明顯的就是在旁敲側擊,指桑罵槐!
畢竟羅家人衆所周知,當初羅嫺娘能嫁到長寧侯府,是靠著跟杜氏的一番籌謀,這才勾搭上了長寧侯蘇淮的。
當著姐妹和大嫂的面兒,這話就如同迎頭一個大巴掌,嫺娘只覺得自己外頭的皮都被扒掉了一樣,面上赤紅,心如火燒。
就是僵硬的笑容,也維持不下去了。
不由得厲聲喝道,“四妹妹這是失心瘋了不成?怎麼天還沒黑,就說起夢話來了?”
如果是在侯府,嫺娘這一聲怒喝,就算她現下沒了管家權,再是得寵的姨娘也會膽戰心驚,就算是於家那個剛被納進門的貴妾也是一樣。
可現下在姬家,羅婉娘卻跟聽了耳旁風一般。
“怎麼,三姐姐現下怕人提麼?既然怕人提,當初就莫要做啊?”
“當初我母親是如何幫著三姐姐的?難道三姐姐忘記了麼?”
羅婉娘身爲庶女,她口裡的母親,自然是指的杜氏了。
羅嫺娘卻是最怕人提這件事,當初那條裙子,被杜氏捏在手裡,脅迫她做過多少事,後來又傳給了孫氏,還想繼續拿捏她,還是侯爺雷厲風行,把東西拿回來,還給了大房夫妻倆個一個難忘的教訓,想來這婉娘不是不知道這件事,就是真的被趙家給弄瘋了。
羅妧娘驚得說不出話來,張了嘴,想要勸上一勸,卻不知該說什麼好。
而紀氏則是眼中閃閃發亮,假意站起身來,去拉羅婉娘,“四妹妹這是怎麼了?”
卻是還想多聽些內幕消息。
有些事兒,她這個身爲兒媳婦的,可比不得這些羅家的姑奶奶知道的多。
如果知道點長寧侯的陰私,說不得什麼時候就能派得上用場呢。
羅嫺娘卻是再也忍不住,擡手就把一盞茶朝羅妧娘潑去。
“哎呀,真是對不住,一時手滑了,不過呢,我看四妹妹一番胡言亂語,定是身子不爽,昏了頭,還是讓姬娘子給你找個安靜的地方,換身衣裳,冷靜冷靜的好!”
她先前雖然一直稱羅姝娘爲二姐姐,可是羅姝娘卻一聲也沒叫過她,她自然也不會一直拿熱臉貼著。
羅婉娘坐在那兒,來不及躲閃,正被潑了個正著,胸前一片溼跡,那一身綢衫裙,自然是不能穿了,不過,這一溼水,衣料貼在身上,卻更顯得人削瘦得跟骨架一般。
羅婉娘也不動作,冷笑道,“侯爺夫人好大的威風!”
說罷,便對羅姝娘道,“二姐姐可否賜我件舊衣裳穿?”
還不等羅姝娘回答便道,“二姐姐放心,你這舊衣裳我也不白穿,定然會拿二姐姐感興趣的事相告以做回報的。”
她邊說,卻是望著羅嫺娘,眼睛裡滿是冷笑。
這冷笑裡充滿著說不出的陰森意味,羅嫺娘忽然覺得,沒穿披風的自己,渾身發冷。
她開始有些後悔,方纔自己不該一時衝動,潑了羅婉娘一身的茶水了。
婉娘已是低到了塵埃,日子不能再差了,她要是豁出去,想要拖著自己的名聲下水,那自己可不是名瓷跟瓦罐相碰?
紀氏假意相勸,“四妹妹這是氣糊塗了吧?都是一家人,何必弄得這樣呢?今日可是喜事呢。”
羅妧娘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實在是不知道說些什麼纔好。
羅姝娘還真是沒想到,自家女兒的滿月宴上,還能看到這麼一出堂姐妹相殘的狗血大戲。
這得虧是沒有回安樂侯府,要是回了,那豈非天天都活在戲中?
羅姝娘站起身來,淡淡笑道,“趙太太便隨我去吧。我家的舊衣裳有的是,只要你不嫌棄。”
說罷也有意無意地瞥了羅嫺娘一眼。
這意思就是表示,自己對羅婉娘所說的內情很有興趣。
羅嫺娘滿腹狐疑,她並不知道羅婉娘要告訴姝娘什麼,但直覺上,那一定是對自己很不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