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 大婚前奏
岑媽媽臉上此時的表情煞是好看。
冷汗出了一臉,先前被削短的長髮貼在臉邊,配上那死灰般的面色,扭曲瞪人的雙眼,若不是這三人是來審問的,恐怕沒有一個人樂意跟她同處一室。
岑媽媽猶如困獸,拼死作最後一博。
“你這書生,爲了討好王爺,危言悚聽,信口雌黃,其實卻是不懷好意,想挑拔王爺和皇子們的關係!王爺若是信了你的話,那才上了當。”
瑞郡王嘿然一笑,卻把手中的劍收還入鞘。
“先時裝死,現下倒是多起了話,可惜,你想說,本王卻不愛聽了,景安!”
景安應了一聲,又把岑媽媽的嘴給堵上。
岑媽媽瞪大眼睛,雙頰鼓起,身子亂掙,猶自不肯消停。
瑞郡王脣角露出一絲冷笑。
“岑媽媽放心,等尋到了你的女兒,自然會送來跟你一起團聚。”
她這般的反應,恰好印證了姬譽的推測,所以即使岑媽媽什麼也不說,大家也知道了答案。
瑞郡王轉開視線,不再看那個陰謀敗露後的老奴模樣。
屋中陳設破舊褪色,依稀還能看出當年的情景。
窗外陽光明亮地映照進來,如此燦爛明烈,既然是照在塵土污垢之上,也能反射出光亮,那些血色迷霧,似乎也被驅散一空。
瑞郡王默然走出了屋門,站在院中,擡頭看天。
耳聽得身後腳步聲,這才道,“子寧,你方纔說,那老奴的女兒,定然在當今幾位皇子府或是王爺府,然而當今幾位皇子,在二十年前,卻不過和我一樣的年紀,怎麼可能是那幕後主使?若主使是榮王未死的話,那老奴的女兒應該是在榮王身邊啊。”
這樣的疑問,跟出來的景安何嘗沒有。
只聽姬譽道,“榮王已經‘死’去,他就算是再折騰出無數的陰謀詭計來,只怕也不可能登上皇座,想必跟今上仇深似海的榮王,心裡最想的,就是讓今上跟子孫之間自相殘殺,痛不欲生吧,所以,榮王必然已和某位皇子勾結在一處……”
景安不由得反駁道,“姬先生先前的推斷都很在理,然而說榮王跟皇子勾結卻不大可能,難道皇子們不曉得跟榮王勾結,幾乎可以算得上是叛逆大罪?”
瑞郡王冷笑一聲。
“只要有足夠的利益,就是讓那幾個跟殺父仇人合作也未必不能……”
姬譽微微點頭,“瑞郡王說的對。”
又對二人道,“其實方纔我不過是一種推測,想著那榮王能在京中潛伏這麼久,必然是跟某個勢力相勾結,然而在京中,也只有跟皇子結盟,才能把京城這灘水攪得更渾。”
“岑媽媽的表情卻證實了這個推斷大致沒錯。”
景安眼神複雜地瞧了姬譽一眼。
“姬先生果然高明。”
那岑媽媽的話也沒說錯,若是姬譽在王府裡的時日再長一些,日後定然是瑞郡王倚重的心腹。
姬譽輕笑一笑,“景安兄過獎,不過是身在局外,旁觀者清罷了。”
說著衝瑞郡王折腰爲禮,告辭道,“王爺若無他事,在下便回去了。”
自己不過是出出主意,想想辦法,至於那些實際的明查暗訪,他就無能爲力,也不想摻和了。
畢竟,他可不想去爭這個瑞郡王身邊第一人的位置。
瑞郡王正是心情複雜,百感交加之際,也不似平時那般,還會想著讓姬譽把他家女兒帶出來逗弄幾句,聽了姬譽之話,便只擺了擺手。
景安倒是吁了口氣,心知這傢伙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都跟他老婆孩子在一處纔好,婆婆媽媽的,在這方面可真是少了些大男子的氣概。
不過,也正是這樣,倒讓他鬆了口氣。
不然王爺身邊突然來這麼個人,能文能武,足智多謀,無論是長相,還是談吐,都深得王爺的信任常識,什麼事情都被這人給做了,那還要自己這些人作啥?
姬譽飄然而去,雖然從王府內院到姬家人住的外院很有一段距離,然而對於某個居家男來說,這點距離哪算個事兒,穿門饒廊,飛步而回,遠遠地就聽到在半空中飄蕩的笑聲。
羅姝娘氣色極佳,皮膚紅潤,臉型比之前幾天又圓潤了不少,腰身已經開始有了圓圓的曲線,如同在腹上倒扣了一口小鍋,不過她身形修長倒也不顯臃腫。
此時羅姝娘正站在爬滿了薔薇月季的長廊下,手裡鬆鬆地握了冊書,含笑望著在院子里正玩著七彩球的兩個女娃。
這兩個女娃,自然一個是寶貝女兒大妮兒,另一個是丫頭小紫了。
大妮兒眼瞧得小紫把七彩球朝自己這頭踢了過來,歡叫著迎上去截住了,再飛起一腳,將那南瓜大小裡頭裝滿了棉花羽毛的皮製七色球用力踢了出去。
“哎呀!”
大妮兒人雖小,然而每日練武,腳力倒比尋常孩童要強上許多,一個控制不住,那皮球高高飛起,眼瞧著就要落向院外,大妮兒不由得叫了一聲,擡腳就朝院外跑
卻見院門口冒出了半個七彩球來,大妮兒歪了頭只一瞧,就明白過來,便活潑地撲了過去。
“爹!”
在門後的,果然是姬譽,他長臂一伸,便把大妮兒舉了起來,頂在肩頭,大妮兒手裡抱著七彩的球兒,笑得眼睛瞇成了一道縫兒。
“回來了?”
姝娘含笑問道。
姬譽點點頭,“王爺那邊兒沒什麼事了。我便回來陪你們。”
正自緊鑼密鼓地佈置人手,好暗訪三皇子四皇子府上各位有名頭的侍妾庶妃的景安,若是知道姬譽有這一番話,定然會好生吐槽他一臉。
“爹,咱們今天能出去逛街不?”
某個小女娃已不滿足於只呆在王府了。
王府雖然很好很大,可是自己的認得的小夥伴們,比如小葉瑜哥兒他們都不能來玩兒,每天只跟小紫姐姐一道也會膩的啊。
姝娘捏了把她的蘋果臉蛋,小臉光溜溜柔嫩嫩的手感很好。
“就知道玩兒,你今天的大字可還沒寫完呢。”
大妮兒皺著眉頭,苦起了臉。
“玩完了再寫行不行?”
話說自從搬到了這個王府,自己的功課就比平時多了好多啊。
哎呀呀,肯定是上回自己用箭射了那個壞人,沒有趕緊跑,孃親這纔給自己的懲罰。
姬譽把大妮兒放下地來,笑瞇瞇地道,“過幾天王爺要成親了,王府裡的衆位叔叔伯伯都忙得很,咱們是住在這裡做客人的,所以不能隨便出去,給主人添亂,等王爺成完了親,爹帶你和娘把京城都逛個遍,可好?”
大妮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聽到說王爺要成親,興趣立馬轉移,拉著姬譽的手直搖。
“爹,王爺要成親了,那成親的時候,能不能帶我去看放鞭炮和擡花轎啊?”
從前在四條巷的時候,她也見過人家娶媳婦辦喜事啊。
小娃們到了門口,甭管有沒有親,都能得幾顆長生果和棗子,外頭吹吹打打,擡花轎下花轎的,別提多熱鬧啦。
那些跟主家有實在親戚的小娃們,還能進新房去看新娘子哩。
從來沒有過這種經歷的大妮兒,心裡這才更羨慕,所以一聽王爺娶媳婦,就兩眼放光地想要去湊熱鬧。
姬譽默默地看了眼羅姝娘,羅姝娘笑而不語。
誰不知道,王爺娶的不是媳婦,那是滿滿的憂傷啊。
想要去看成親熱鬧怕是沒事,看漫天狗血潑灑倒是可以。
年少的娃娃們,還是老實地呆在屋裡的好啊。
向自家小娃解釋這種事,還是交給文思敏捷的親爹吧。
忠勇侯府內院的正廳內,主位客位皆坐滿了人。
年長氣派者,中年沉穩者,年輕爽朗者,俱是忠勇侯府上得了名牌的夫人太太小姐們。
更有坐在貴客位的一位宮裝年輕女子,面容婉孌,姿態嫺靜如嬌花照水,不急不燥地端坐在椅上,含著落落大方的笑意,神情專注地聽著廳裡衆位的說笑聲,秋波忽忽一轉,便讓在座的衆人都覺得自己受到了未來王妃的親切關注。
“啓稟老夫人,石小姐,瑞郡王府的聘禮送到了!”
兩個穿著精緻碎花錦衣外罩雪青色比甲的大丫頭,腳不沾地地匆匆而來,小丫頭給打起簾子,那二人便笑盈盈地屈膝行禮,用歡慶的口氣向廳裡的衆位主子報告這個好消息。
要知道,報這樣的喜信,可不是隨便什麼阿貓阿狗就能來的。
這還是在老夫人身邊的兩個大丫頭,生得好看,嗓音甜脆,模樣討喜,這才能被選出來,精心裝扮,從二門上頭一路走來,就是爲了此刻廳裡這一派喜氣洋洋,歲月靜好的和諧完美。
麗妃娘娘在宮裡雖是一宮主位,四妃之一,可惜年老色衰,無兒無女,眼瞧著忠勇侯府沒落就在眼前,可巧麗妃娘娘忽然機智了一回,就想起來給瑞郡王張羅婚事了。
雖然沒有讓瑞郡王妃的人選從自家閨女裡頭出有點遺憾了,但一來自家並沒有多合適的人選,嫡出的怕嫁過去不長命,庶出的身份又有些配不上,只好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大好機會與自家失之交臂。
不過,能讓未來瑞郡王妃在自家出嫁,也算是件大好事!
好處可是顯然易見的。
一是能趁機跟最得聖心的王爺拉好關係,從自家出嫁,那可不算是瑞郡王妃的孃家?
二是家中還有那倆未出嫁的庶女,若能讓她們跟瑞郡王妃相處交好,未必不能謀個將來的側妃之位啊……
坐在主位上首的老夫人笑得老臉放光,皺紋都少了許多。
“快快有請瑞郡王府的大人。”
“是。”
兩位丫環含笑地退出了大廳,不多時便引了來人進來。
只見來的人身材瘦高,容長的臉兒,面白無鬚,著一身紅色錦袍,頭戴紗帽,正是一身宦官裝束。
再看面目,還有些熟悉,可不正是麗妃娘娘身邊的心腹太監梅公公?
堂上衆人都有些微的愣怔。
怎麼瑞郡王府來送聘禮的人,卻是自家在宮裡娘娘的心腹?
“見過老夫人,見過石小姐。因瑞郡王爺將聘禮全託給了麗妃娘娘,所以娘娘命奴才送到府上。這便是禮單,請老夫人過目。”
衆人聽梅公公這幾句話的解釋,這才心知肚明。
敢情這位瑞郡王爺還在這兒鬧著小脾氣呢?
連聘禮都不派自家府裡的人來送,反而要轉這麼一下,大約就是賭氣的意思吧。
麗妃不是多管閒事要包攬本王的婚事麼,那麼這聘禮的事,你也包了吧?
如衆星捧月般坐在石錦書身後的兩個庶出小姐不由得對望一眼,交換了個意味不明的微笑。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既然你不討王爺的歡喜,那正好破了王爺的命格之後,給能者騰位置……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