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衣錦還鄉
“死丫頭片子,整天不做活,光知道偷嘴吃!看老孃不打斷你的狗腿!”
隨著聲聲咒罵和飛出來的一隻破鞋幫子,一個六七歲的小女童飛一般地拉開破舊的院門,快如閃電地就衝到了巷子裡頭,等院裡的老太太抱著個小男娃追出來時,小女童早已經跑到了巷子口了。
“死丫頭片子,有本事你就別回來!”
老太太橫眉豎目地站在院門罵了幾聲,引得懷裡男娃也學舌般地著念道,“死丫頭,死丫頭……嘻嘻……”
一陣寒風吹過,老太太身上的棉襖已是穿了三四年,早就不甚暖和,不由得打了個寒戰,啐了一口,抱著男娃的手緊了緊,扭啊扭的進了院,把門呯地關上了。
已是跑到巷口的女童,穿著一身打著好些個補丁的破棉祅,看上去比老太太身上穿的還要單薄許多。
女童也回頭啐了一口,嘀咕道,“哼,老刁婆,就知道打罵我們,好象我們姐妹是要來的一般,姐姐已被你硬是賣掉了,這些天怕是也輪到我了。我纔不要被賣掉,就算賣掉,也不把錢給你們花!”
小女童一邊憤憤地抱怨,一邊裹緊了身上的舊祅子,心裡盤算著要不去巷子口那邊的老郭家小餛飩攤上,給他們老兩口死磨硬賴著洗幾個碗去?
哪怕是他們給口熱湯喝,那也是帶了葷腥的湯啊。
正想著心事,就沒怎麼看路。
差點一頭就跟對面過來的一羣人給撞上。
慌亂間,隻眼瞧著了對方的裙子,料子軟綿綿的又齊整又好看,手上還帶著個亮銀鐲子,便知定是個惹不起的闊人家,趕緊低頭彎腰地道歉,“這位大娘,對不住。”
那位婆婆倒也和氣。“沒事沒事。”
“咦?這不是二丫麼?”
人羣裡突然傳來了熟悉的年輕女人的聲音,緊接著就是一道軟糯甜甜的童音歡快地叫道,“二丫,二丫。是我們回來啦!”
小女童驚訝地擡起頭,果然發現原來這一羣人裡,居然當中的三個,都是自己認識的老熟人。
姬家叔叔,姬嬸子,還有大妮兒!
只是纔不過半年,她們的模樣可是大大的變化了。
姬嬸子和姬叔叔都穿著新新的棉袍子,那料子,看著就暖和舒服,反正二丫是從來沒見過的。姬嬸子耳朵上戴著碧綠綠的玉耳環,頭上還有銀釵。
而大妮兒呢,則是戴著亮燦燦的銀項圈兒,梳著個齊整的雙掛髻,頭髮烏溜溜兒的。圓圓的小臉白嫩得好似一掐就會出水兒,再配上那合身的繡花小棉袍和小皮靴,簡直就是田二丫想像中的小仙女兒了。
走在路上,如果不是她們先開口,小女童田二丫是絕對不敢上去認人的。
田二丫張大了嘴,傻傻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姬嬸嬸。姬叔叔,大妮兒?”
羅姝孃的目光只上下一打量,就知道田家去年的冬天肯定是極不好過。
去年冬天是幾十年以來最冷的時候。
在大玄朝,北方的不少貧寒人家裡都凍死了人。
就算是在繁華的都城和省城武安,都有受災死去的,更不用說這本來就是貧民巷子的四條巷了。
田二丫此時身上的棉祅。一看就知道不知穿過多少年了,想來還是老大穿過了老二穿,裡頭的棉花還剩下多少都是未知。
明明當初姬家走的時候,田二丫還比大妮兒高個小半頭,現下。兩個小女娃站到一起,已經一般高了。
而且大妮兒那鮮嫩白白的包子臉,跟田二丫那張凍得通紅的瘦臉一映襯,簡直是天地之別。
“二丫,你們家人都還好麼?”
看到這個鄰家丫頭縮頭縮腦,破衣爛衫地站在自己面前,羅姝娘心裡也挺不是滋味的。
田二丫聽著羅姝娘這麼溫和的一句,鼻頭一酸,眼淚就流了出來。
“不好,我娘生了病,我奶就把我大姐給賣了,還要賣我哩……”
“賣了!”
羅姝娘不禁心中一顫。
上一世,是因田嫂子惹了那毒藥官司進了大牢,花了錢又生了病,日子過不下去這才把田大丫給賣了的。
怎麼明明田嫂子這回並沒有事,還掙到了些小錢,還是得了跟上一世一樣的結果呢?
“二丫莫哭,咱們進屋再慢慢說不遲,莫站在風口處受了涼。”
姬譽勸著二人,自己卻是當先一步,去把自家小院的院門給打開。
一羣人便呼啦啦地進了姬家院子。
先前那個穿著很不錯的婆子四下裡瞧了眼,便拉著一個少年一道去打掃幹活。其他幾個漢子,把身上揹著的包袱給卸下來,也跟著去忙活。
羅姝娘把家裡堂屋門給打開,讓二丫進了屋子,“來,莫急,給嬸子細說說這是怎麼回事?等會兒咱們一道過去看看你娘去。”
大妮兒也十分善解人意地遞過來一方淡綠色小手帕,二丫伸手接了過來,只覺得質料不可思議的綿柔,還有淡淡的香氣,便沒捨得用它擦臉,而是擡起袖來在臉上抹了一把。
心下卻是驚歎,難道姬叔叔這是發財了不成?
卻是半哭訴半告狀地把這半年來的事情給說了一遍。
原來去年田家的小日子過得很是不錯,先是田嫂子掙得了不少小錢,田大郎因幹活仔細,得了掌櫃誇讚,每月總能多掙上幾個。
田家的吃食就好了許多,大家的心情就舒暢,喜事接著就來。
田嫂子就再度懷了身子。
田家二女一兒,田婆婆本來就嫌自家的男丁少,這回可算是順了意,盼星星月亮一般地盼著田嫂子這一胎,誰想樂極生悲,田嫂子做飯時就跌了一跤,把個四月的娃娃給跌沒了,還因此得了病,纏綿未好。
那田婆婆見滿心的希望落了空。每天罵罵咧咧個不住,又把著田大郎不讓他出錢來請大夫,只在那走街竄巷的鈴醫那裡花幾文錢買了個海上方,用的都是稀奇古怪又噁心的東西做藥。比如說陳年的掃帚把燒成的灰啊,積年的老鼠屎啊,某處井邊的土之類的。
這田婆子倒是勤快地弄這些東西熬藥,熬好了端給田嫂子盯著她喝,還四處跟人表功說自己如何爲兒媳婦治病等等。
可吃了這樣的藥,能好纔算有了鬼!
田嫂子病得下不了牀,自然田家就少了一個做活掙錢的勞力。
再加上今年冬天連下大雪,柴米這些東西都比平時貴上不少,日子越來越難過,田婆婆就作主。把已經滿十歲的田大丫給賣掉了,還美其名曰,是給大孫女找條活路,這剛賣了大丫沒多久,又打起了旁的主意了。
二丫哽咽著道。“我奶瞅我的眼神兒不對咧,肯定是也要賣掉我。姬嬸嬸,要是我奶要賣我,嬸嬸能不能買下我呀?我給大妮兒當丫環陪她玩。”
姬叔叔肯定是發了財了,自己與其到那些兇主家那兒,倒不如自己找出路,姬嬸嬸對小孩子最是和氣。肯定不會隨便打罵自己的。
這話說得讓人好不辛酸。
要知道半年前,這田二丫還是個只知道瘋玩的沒心沒肺的小丫頭呢。
羅姝娘摸了把二丫那一頭如枯草般的亂髮,安慰道,“二丫莫怕,嬸子不會讓你家賣掉你的。”
一邊就去自家帶來的包袱裡,取了糕餅來給二丫。
大妮兒也有樣學樣。趕緊從自己身上的小荷包裡,倒出所有的糖來,都塞在二丫的衣袋裡。
嘴裡有了香甜的滋味,身爲小孩子的二丫,很快就忘記了那些令人傷心之事。反是跟大妮兒兩個手拉著手,嘰嘰咕咕地說起話來。
故地重回,家裡家外的都要收拾,就算是有下人幫忙,羅姝娘這個女主人也得在一邊看著。
見小女娃還似從前那般不見生疏,羅姝娘微微一笑,不作理會,自去忙活。
“大妮兒,你們這是從哪裡來的呀?可是從省城麼,省城是什麼樣兒的?”
“那個大娘,還有那個小哥,可是你們家的親戚麼?還有那四個是誰呀?以前都沒見過……”
“那是姚大娘和三壯哥哥,那邊的四位叔叔是來送我們的,還有小紫姐姐和五郎哥哥,他們兩個留在省城……了。”
纔要說留在那個郡王爺那裡了,後來纔想起爹孃囑咐過,郡王爺那兒的事不能跟人說的,大妮兒及時地憋住了話。
話說,這麼一說更糊塗了啊。
二丫眨了眨眼,決定不問這個了,“那大妮兒,你爹爹是不是發了財啦?你看你們都有新衣裳穿了。”
大妮兒很是認真地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發了財,不過我爹爹會畫畫,可以賣錢的。”
二丫子的心裡立刻浮現出在雲洲城趕大集時,那地攤上的五文一張的各種年畫來。
哦,原來姬叔就是靠賣那個,才掙了大錢的呀!
那可真是辛苦啊,得賣多少張才能掙到這些東西的呀,大傢伙都說大妮兒的爹變好了,果然是真的!
果然有人手相助,收拾起來也快得很,兩間屋子並一間廚房都打掃得乾淨。
院子裡的落葉和雜物也都清理過一遍。
姚婆子坐上壺開水,取了帶來的茶葉,拿滾水沏了,給每人都倒上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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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月去外地玩,發文的是存稿君。。。
19號和20號兩天可能只有單更鳥。。。。
回來再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