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木很小的時候,他就是烏木的老師,在皇宮里可以自由行走。話不多,我最怕的就是他的那雙鷹眸,冷冰冰的,讓人心寒。我記憶中,他只有看烏木時,眼中才有點溫度。”
月牙兒撇了撇嘴,她能記得的也就這些了。
冷子夜回頭看了眼更衣室,“白羽,我們先回去了。”說著,便拉著月牙兒出了房門。
“走那么快干嘛,我還想等著他出來逗逗他呢。”月牙兒拖著他的手不想走。
“嗯?逗他什么?”冷子夜警告的看了她一眼,“以后不許不敲門就進別人的房間。”
月牙兒白了他一眼,也不敢拖著他了,乖乖的跟著他回房間,邊走還邊嘟囔著:“我除了這一次,以前從來就沒亂進過別的房間好不好?再說,你在里面,誰知道他穿成那樣和你說話啊。”
“你再說你以前沒進去過別人的房間!小時候,你還少進墨寶的房間了?”冷子夜伸手扣住她的脖子,把人帶進了懷里。
“墨寶那不是自己家里人么,再說了就他那小身板一點看頭都沒有,和他比起來,還是你比較耐看。”
月牙兒知道他愛聽什么,專挑他愛聽的說,這不,剛進了房間,就把九爺的毛給捋順了。
“睡好了嗎?中午還要去你舅舅那,要是還困的話,吃過早飯再睡一會。”冷子夜垂眸看著在自己懷里撒嬌賣萌的小丫頭。
“好呀,你陪我一起睡,反正我現在頂著月亮女神的身份也不敢出去了,在索亞的這幾天,我就吃飽了睡,睡飽了吃,過著‘喂飽圈’的幸福生活吧。”
“魏寶娟?她是誰?”冷子夜不解的問道。
“哈哈哈……豬啊,喂飽了圈起來。”月牙兒在他的懷里笑成了一團。
“你本來就是頭小豬,不用羨慕魏寶娟。”冷子夜笑著扶起她,“我們出去吃還是在臥室里吃?”
“臥室,以后沒事我就臥室里待著了,這幾天,我得好好琢磨下,要怎么收拾下那兩個壞女人。”月牙兒從他的懷里掙出去,“我去打電話,讓他們送餐過來。”
“我來吧。”
“不用,我要點個我小時候吃過的菜,你不知道是什么,超級好吃的,外婆小時候總讓仆人給我做的。”
月牙兒很快就點好了早餐,冷子夜坐在沙發中,把她抱在懷里,低頭看著她,沉聲說道:“小時候你從不提索亞的事,但我知道你不說并不代表你忘記了這里。”
“怎么就突然扯到這上面來了?”月牙兒懵懂的看著他。
“因為你剛剛點了索亞的秘制鵝肝。”
“誰的童年沒點回憶啊,你看你,說著說著就嚴肅起來了,怪嚇人的。”月牙兒伸手扯了扯他的嘴角,“我對索亞的記憶,只有那么一點點,我更多的回憶是屬于我們倆的,五歲的,六歲的……十九歲的,然后我們還有很長的未來,八十歲,九十歲,我們都會牽手走下去的。”
“在Z國,我一直是這么認為的,你就是我的!可來了索亞,突然覺得你并不是我一個人的,而你心,好像也不完全都在我一個人的身上。”
“哈哈……你偷偷的告訴我,背我喝了幾斤的醋?我肯定不和別人說。”月牙兒笑的這拍了下他的胸口,“你能說,你的心里沒姐姐,沒墨寶,沒爸爸沒媽媽嗎?”見他搖頭,月牙兒才一本正經的說道:“因為那是親情,誰都有的,我也有,除了Z國的親人,我還有索亞的親人,維恩舅舅,還有我哥哥,但你在我的心里永遠都是最重要的那個。”
“老婆……萬一勞倫斯要你留下,你怎么辦?”
“我的家在Z國,這個問題你好像不是第一次問我了。”
“來這里后,我一直忐忑,我怕有一天,勞倫斯還有你的舅舅,你的哥哥他們都勸你留下來。”
月牙兒微微一愣,這個問題,她從來沒考慮過,勞倫斯恨自己還來不及呢,怎么可能留自己。
冷子夜看著呆愣中的月牙兒,放在她腰間的大手微微用力,月牙兒被他這么一捏,終于是緩過了神。
月牙兒抬起小手勾著他的脖子,一字一板的說道:“不管誰留我,我都是要回去的,我離不開你。”
“真心話?”冷子夜蹙眉看著她。
“當然是真心話啦!以后我每天和你說一次,免得你這么沒安全感。”月牙兒笑道。
“回了Z國,我就有安全感了。”
“大寶貝,安了,安了!我肯定和你一起回去的。”月牙兒用力的捏著他的臉,做出各種鬼臉。
這句“大寶貝”把冷子夜叫的一愣,抬手輕輕的拍了下她的小屁屁,“別玩了。”
兩人鬧了一會兒,總算把冷子夜安撫好了,吃過早飯,月牙兒補覺,冷子夜又去了白羽的房間,兩人研究了很久后,冷子夜看了眼時間,才回房間叫醒月牙兒,簡單的收拾下了,在Z國和索亞士兵的護送下去了維恩的將軍府。
將軍府是月牙兒生活了三年的地方,雖然那時的記憶已經模糊,但留下的記憶都是美好的。
維恩說話算話,家里除了舅媽,兩個表哥一個表嫂還有一個表姐沒請其他客人。月牙兒看著將軍府里的一草一木,眼圈有些紅,冷子夜緊緊的握著她的手,陪著她進了大廳。
“舅舅,我先給外婆上柱香吧。”月牙兒提出了請求。
維恩一家人陪著月牙兒去了偏廳,看著擺放在桌子上外婆的遺像,月牙兒強忍著淚水,接過了舅舅為她點燃的三根香,哽咽的說道:“請再給我三根香。”
維恩看向冷子夜,冷子夜點頭,這位老人,幫他帶了三年的月牙兒,若沒她,也許早就沒了月牙兒。老人家值得自己一拜。
月牙兒高舉著手中的香,看著照片上慈愛的外婆,吸了吸鼻子,輕聲的訴說著:“外婆,月牙兒不孝,一走這么多年,都沒來看過您……”
說到這月牙兒已泣不成聲,冷子夜單手把人帶進自己的懷里,緊緊的擁住她已經顫抖的身子,“乖,別哭了,你哭成這樣,外婆會不安心的。”
月牙兒點點頭,努力的想控制自己的情緒,可她越想控制,眼淚流的就越多。她有好多話要和外婆說,但嘴唇卻一直顫抖著說不出一句話。
“剩下的話,我替你和外婆說可以嗎?”冷子夜心疼的看著已經哭成一團的月牙兒。
月牙兒再次點頭,維恩的妻子絲塔西早已哭成了淚人,從冷子夜的懷里扶過月牙兒,娘倆抱在一起,低聲抽咽著。
冷子夜把香恭敬的舉過胸前,沉聲說道:“外婆,我是冷子夜。謝謝您照顧月牙兒那么多年,月牙兒四歲前承蒙您的照顧,她生活的很好。但出于某種原因,她五歲后和我生活在一起,請您放心,月牙兒和我們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就跟生活在您身邊時一樣,很快樂、很幸福。今天我和月牙兒站在這里,還想告訴您一件事,我和月牙兒很快就會結為夫妻,我會一如既往的照顧她,關心她,愛她。外婆,我想您也會祝福我們的對不對?”
月牙兒淚眼婆娑的看向外婆的照片,恍惚間,她好像看見外婆在笑,月牙兒接過表姐遞過來的紙巾,擦了下淚水,和冷子夜并肩站在一起,兩人緩緩跪下,給老人磕了三個頭,這才把香插到香爐中。
偏廳的窗外,隱約的現出一個高大的身影,冷子夜看了眼,收回了視線,拉著月牙兒的手,看向維恩,“舅舅,麻煩您幫忙安排下,我和月牙兒打算去給媽媽掃墓。”
這是冷子夜第一次喊自己舅舅,也是他第一次聽他喊莎莉媽媽,維恩微愣后,釋然的笑笑,這孩子已經把自己當親人了。
“明天上午我陪你們去掃墓,下午再去和漢克談開啟寶藏的事。今天不談傷心事,我們一家人好好聚聚。一會兒你姐姐、姐夫也該到了。”
“我姐姐和姐夫要來這里?”月牙兒臉上露出了笑容,“我都好幾個月沒看見他們了,舅舅你太好了!”
“本來也想請溫先生和郎先生一起來的,但他們說了家宴就不過來了。”維恩遺憾的搖搖頭。
“總會有機會了。”冷子夜寬慰了一句,爾后,揉了揉月牙兒的頭,說道:“給舅舅他們帶的禮物呢?”
“在劉鵬那,我去拿。”月牙兒笑瞇瞇的向外走。
維恩抬手,喊道:“月牙兒讓下人去拿……”
冷子夜微微搖了下頭,止住了維恩的話,月牙兒爽朗的笑道:“給舅舅的禮物,當然要我親手拿才有誠意。”
待月牙兒跑出門外,冷子夜扭頭看向維恩,聲音有些清冷的問道:“他來了?”
維恩驚愕的看著冷子夜,臉上出現了不自然的紅色,絲塔西強擠出一絲笑容,干咳了一聲,“子夜,等你們做了父母那天,就能理解做父母的心了,他只是想遠遠的看看,并不想打擾你們。”
“舅媽,說句自大的話,我從十四歲起,就在月牙兒的生命中扮演著父親和兄長這個角色。當我把她抱回家的那天起,我就不允許任何一個人動月牙兒一根頭發,在我的羽翼下,沒人敢欺負月牙兒,我覺得這才是個合格的父親應該做的事。”
冷子夜從進將軍府就全程用索亞語和大家做著交流,站在暗處的勞倫斯聽的一清二楚,一雙血管暴凸的大手緊緊的握著,他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月牙兒是自己的女兒,可從她生下的那天起,他除了恨,幾乎沒給過她任何多余的情感。
sun和烏木欺負她時,他裝作看不見,凱西把月牙兒安置在最偏僻的宮殿里住時他也裝作看不見,潛意識里,他覺得這些應該是月牙兒應該承受的,畢竟她一出生,自己就失去了三個親人。
當年,要不是馬修給他打電話,要拿月牙兒換寶藏,他還不知道月牙兒已經離開了皇宮,那會兒的他才是真的崩潰了,也是從那一刻起,他才真正的知道月牙兒在他心中的位置。她是莎莉用生命為代價,給他留在世間的唯一的一個紀念。
作為索亞的王,他當然不能答應馬修的交換條件,他嘴上強硬,心卻一挖一挖的疼,派出自己的心腹去邊境營救月牙兒,而得到的消息卻是,月牙兒死了,那一晚,勞倫斯把自己關在書房里痛哭流涕,一遍遍的對已經進了天堂的莎莉做著懺悔。
若不是大巫師來了,他那一晚,他也許就和月牙兒一起走了。大巫師對他說月牙兒還沒有死,她在另一個國家將會過上很幸福的生活,要是接回索亞,這孩子活不過兩年,但在Z國,她將平平安安的長命百歲。如想讓月牙兒安穩過日子,他就要當這個女兒真的沒了,不要去關注她。
勞倫斯聽了大巫師的話,這才沒去打擾月牙兒生活。女兒果然生活的很好。就在剛剛,他是這么多年第一次看見活蹦亂跳的女兒,激動的他整個身體都在顫抖,她在里面哭,他便在外面默默的流淚,她笑,他也跟著笑。
這一次不光是女兒回來了,還帶回了能給她擋風遮雨的未婚夫,對于這個女婿,他很滿意。聽到女婿敲打自己的話,勞倫斯暗下決心,今后的他也要學冷子夜的樣子,做女兒的保護傘,絕不讓她受到一點點的委屈!
想到這里,勞倫斯有些激動轉身從暗處走了出來,為了不給女兒添堵,他打算先離開這里,但他卻忘了,女兒剛剛出去給維恩取禮物了,這會出去,他們很容易就會碰面。
“砰”的一聲,一個精美的禮盒從月牙兒的手中滑落在地,嚇的捧著大包小包的劉鵬忙轉過頭問道:“嫂子,怎么了?”
“……”月牙兒定定的看著正快步從回廊中走過來的人。
他依舊是她記憶中的模樣,身軀凜凜,相貌堂堂。一雙紫眸射著寒光,兩道劍眉渾如刷漆。胸脯橫闊,有萬夫難敵之威風。
這個人是她的父親,從她生下來就沒抱過她一下的父親,她以為再見他時,她的心不會痛,可現在為什么會痛如刀割。
想起冷子夜對自己說過的話,月牙兒強裝淡定的從勞倫斯的身上收回了視線,弓身拾起地上的禮盒。
“嫂子你給我放最上面,我來拿。”
“你拿的夠多了,這個我來拿。”
“這要是讓冷少將看見你幫我干活了,回去還不剝了我的皮。”劉鵬笑道。
“他每次都說收拾這個收拾那個的,你看見他收拾過誰了?紙老虎,不用怕他的。”
勞倫斯在禮盒落地的那一刻,便看見了月牙兒,她在看自己,即便兩人離得有些距離,但他還是看清了她眼中一閃而過的那抹痛。
勞倫斯止住了腳步,月牙兒已經和劉鵬說說笑笑走上了回廊,勞倫斯一時間慌了手腳,他不知道自己是迎過去,還是原地站著,或者扭頭便跑。
一抹苦笑掛在唇邊,他這個國王,這個父親當的有多憋屈,在自己的國土上,在自己女兒的面前,他竟然被嚇的想跑!
兩個仆人從另一處快步走了過來,見到勞倫斯兩人微微一愣,俯身下拜,“陛下。”
勞倫斯微微抬手,示意他們起身,目光卻一直盯著已經和自己只有幾步距離的月牙兒的臉上。
仆人就地轉過身子,虔誠的匍匐在地,給月牙兒行大禮,“月牙女神,我們奉命來幫您拿東西。”
“都起來!以后見到我不要行跪拜大禮。”月牙兒快走了兩步,抬手要去扶他們,兩人惶恐的以膝代足,后退了一大步,低頭起身,接過了她和劉鵬手中的禮盒。
“月……”勞倫斯看著近在咫尺的女兒,喉結蠕動了下,輕輕的發出了聲音。
“勞倫斯陛下您好。”月牙兒微微躬身,很官方、很客氣的和勞倫斯打著招呼,看似一臉的淡漠的她,心中卻是驚濤駭浪。
“陛下您好!”劉鵬給勞倫斯敬了一個軍禮,轉身看向已經直起腰板的月牙兒,“嫂子,我去外面待命。”
“嗯。”月牙兒應了聲。
“月牙兒……”人都已經走盡,勞倫斯終于鼓起了勇氣,“謝謝你能來索亞,謝謝你能讓我在有生之年還能見你一面。”
“勞倫斯陛下,您想多了,我來這里是為了我哥哥。”月牙兒抬眸看向勞倫斯,眸子滿是怨恨,當她看見勞倫斯那斑白的鬢角時,那濃濃的怨恨瞬間化成了一灘秋水。
“月牙兒!”身后傳來冷雨驍的聲音。
月牙兒憋回淚水,轉身看向由仆人領進來的冷雨驍和即墨塵。
月牙兒的臉上瞬間掛上了春風般溫暖的笑容,一頭撲到了冷雨驍的懷里,“姐,我都想死你啦。”
女兒撲在別人的懷里撒嬌,勞倫斯的拳頭握的更緊了。
“就想你姐,不想姐夫?”即墨塵吃味的問道。
“真是的,你急什么啊!”月牙兒嬌嗔的看了眼即墨塵,從冷雨驍的懷里轉到他的懷里,小手用力的拍著即墨塵的后背,“嘿嘿……姐夫,我也想你了,想的我都忘記你長什么樣了。”
“臭丫頭!”即墨塵緊擁著她,微微用力拍了下她的后背,附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別強顏歡笑,隨心走。”
月牙兒身子微僵,爾后,嘟著小嘴看向冷雨驍,“姐,我姐夫打我!”
“老沒老樣,小沒小樣,你們倆別鬧了,這還有外人呢。”
自從月牙兒被冷子夜抱回Z國,勞倫斯很快就學會了Z語,他怕哪一天他們父女相見,月牙兒忘記了自己的母語,他們不好溝通。
所以雖然他們三人說的是Z語,但勞倫斯還是聽懂了,看著他們毫無間隙的互動,勞倫斯羨慕的不行,恨不能一時化身成即墨塵,好好抱一抱自己的女兒。
“即墨先生,即墨夫人你們好。”勞倫斯被冷雨驍說成了外人,心里酸的不行,用Z語和兩人打著招呼。
月牙兒微微一愣,從即墨塵的懷里掙脫了出來,她不知道勞倫斯竟然還會Z語。
“勞倫斯陛下您好。”即墨塵紳士的躬了下身。
勞倫斯笑笑,友好的伸出右手,“您好,久聞大名卻一直沒機會見面,謝謝你們……”替我撫養女兒,還把她培養的這么好。后面的話,勞倫斯沒敢說出口,一是有仆人在,二是看月牙兒現在的反應,她還沒打算認自己這個父親。
“你好勞倫斯陛下。”
冷雨驍不是很友好的伸出了手,勞倫斯忙與即墨塵分開緊緊相握的手,輕輕的握了下冷雨驍的手。
“您這是準備要走嗎?”冷雨驍貌似很客氣的問道。
月牙兒低頭看著腳尖,抿嘴想笑,姐姐的脾氣和冷子夜真的很像,他們不喜歡的人,絕對不會給你好臉。
勞倫斯被問的當時就愣住原地,說心里話,他不想走,即便月牙兒不和自己說話,但只要能多看她一眼,他也是滿足的。
久不見月牙兒回來,冷子夜有些坐不住了,起身對維恩說道:“我去迎下月牙兒。”
“我陪你一起去。”維恩也站了起來。
兩人剛走進回廊,就聽勞倫斯說道:“月牙兒,我是走還是留下來,就憑你一句話。”
勞倫斯的話一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月牙兒身上。
月牙兒緩緩抬起頭,定定的看著勞倫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