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會消失在時光里,以至于后來互不相識。
我喜歡一個人冥想,一個人,一個空間,一個場景,我可以想上三天三夜。我從不相信時間會掩埋一切,真正掩埋的只有蒼老的人心罷了,正如我在人群中第一眼發現了他們一樣,我以為早已忘卻,實則關于他們的記憶,卻已深入骨髓,或欲罷不能了。
姜回仍是那般青澀的模樣,不曾老卻半分,挺拔,儒雅,如暖陽般揮灑,卻再也進不了我心尖半寸。
洛晴依舊美麗,笑容淺淺的依偎在姜回懷中,纖白的手輕撫著渾圓的肚子,身上散發著母性的光輝,便是我,也不得不承認他們真的很般配。
他們注意到我時有一瞬的怔住,我察覺到他們的不自在,于是微微一笑,與他們錯身而過。
陽光依舊明媚,一如七年前的夏天,有些事物雖未改變,卻早已不復存在,坐在街邊的長椅上,望著川流不息的人群,思緒也隨著時光輾轉飄回了七年前。
七年是極為漫長的,七年前我還很年輕,還有一顆未老的心,還有一段說不出的青春。
那時我還蹉跎在校園中不知生活艱辛,還為了一張成績單垮掉半個月的臉,當然也為了一個人流過半宿淚,如今想來,也只道一句那時年少。
高三那年,我喜歡上了洛晴的男友姜回。
他長得高高大大,微卷的頭發在陽光下常常映射出栗色的光澤,我最愛他的眼睛,瞳孔墨黑,眼尾上挑,睫毛密而翹,微微下覆時,總是讓人對他的神色看不分明,他對待陌生人常常是一副冷臉,不論對方是美女還是趙無鹽。我覺得男生能做到這一點實在不易,一個男人很容易為了一群女人而放棄一個女人,然而卻不易為了一個女人放棄一群女人,我很高興我喜歡的人并不朝三暮四,但不幸的是,我之于他而言恰巧就是個陌生人。
我和洛晴是初中同學,高三有幸分到一個班里,故人相逢,我們便自然而然的成了朋友,那時我們經常一起吃飯,散步,學習,作為洛晴的男友,姜回也經常同我們廝混在一起,每到那時我便極為矛盾,我恨不得日日見到姜回,卻又受不了姜回在我的面前和洛晴舉止曖昧。
可惜無人在意我的感受,而我也沒有膽量向任何人說出我的嫉妒,日子一天天的過,我便一天天的,在嫉妒的深淵中淪陷……
洛晴是個熱情開朗的丫頭,她最愛拉著我的手來回晃悠著說出她與姜回的種種甜蜜,然而她卻不知,每每此時我都是極度厭恨她的,我總覺得她是在炫耀,高傲的向我這個卑微的暗戀者炫耀她的幸福。
洛晴很喜歡笑,她的笑很有感染力,總是讓看到的人不自禁的隨著她一同微笑,她待人謙和有禮,她樂于幫助每一個需要幫助的人,她的人緣極好,認識她的人沒有不夸的,就連我也不得不承認她是個很好的女孩子,但我卻還是討厭她,我固執的認為是她的出現阻礙了我和姜回,卻不知,三個人中我才是多余的那一個。
我是多么可悲,又是多么可笑,如果不是洛晴從樓梯上摔下去,我想我永遠不會醒悟。
那是個晴朗的午后,洛晴抱著一落作業本和我一起爬著樓梯,我在前她在后,她或許察覺到了我并不愿意與她走在一起,我心不在焉的瞥向樓梯里的標語,一聲尖叫聲響起,驚的我立馬回頭,身后樓梯上落滿了雜亂的作業本,而洛晴早已跌到了樓梯下面。
她應該是很疼的,我看到她扭曲的表情,真奇怪這種時候我還有心情觀察她的痛苦,我是有多討厭她呢,她的呻吟聲漸漸拉回了我飄遠的思緒,我疾步跑到樓下。
她的腿傷了,我不知該怎么辦,只能手足無措的蹲在一邊,看著她給姜回打電話。
姜回來的很快,額角上還有兩滴汗珠,我清楚的看到他的目光里有對我的責怪,我很委屈,更覺得洛晴應該快點開口為我解釋。
明明是她自己不小心摔倒的,為什么不解釋?我甚至想她是故意的,她根本就不像大家眼中看到的那樣,她真是虛偽……
我想我是在安慰自己,我知道從樓梯上摔下來,她已經痛的無法出聲,更不會察覺到江淮對我的責怨,一切都是我自己想象的,我把洛晴想象成一個惡人,而我是那個被欺辱的灰姑娘,我憧憬著王子總有一天會發現她的險惡,我的無辜,可我卻不得不承認,其實我才是那個用心險惡的人,我得不到姜回,便在他們的背后偷偷詛咒,我詛咒洛晴一天天老下去,詛咒比我幸福的他們不會有好結果。
然而我是多么可悲,一天天的流逝中,洛晴依舊是當初的洛晴,善良,美麗,熱情……而我卻在蒼老,蒼老了心臟,蒼老了年華,蒼老到已沒有再去詛咒他們的心情。
我與洛晴漸漸疏遠,校園里有他們的角落,我都會刻意繞開,我把自己隔絕在他們的世界之外,不去奢望便不會心傷,我是懦弱的,我甚至不敢再多看姜回一眼,我像是溺水的兒童,拼命的掙扎,拼命的喘息,恨不得抓住一切可以讓我逃離這深水的事物,可我忘了,置身水中的人兒只會越掙扎越深陷。
我以為用心就可以感動他,可最后卻發現感動的只有我自己,姜回呀,喜歡你會是錯嗎?
在你踐踏我一顆鮮紅如火的心臟時,有沒有一瞬的不忍,難道你喜歡洛晴便可以肆意糟蹋別人的真心嗎?這樣的人是多么可惡,而我又是多么缺乏骨氣,我應當瀟灑的轉身離去的,可我不甘心。
事實總是在證明,當我們執著于某事而不肯放手時,最后的結果往往是兩敗俱傷。
周六的下午,學校里難得放了半天假,我是個沒有朋友的人,自然也談不上與人結伴逛街或者聚餐,我唯一的消遣便是行走,行走在每一寸我可以路過的土地。
盛夏的風總是濕漉漉的透著悶熱的氣息,汗珠將單薄的衣衫與皮膚相粘,路上似乎沒有像我一般閑逛的游人,然而不遠處的拐角卻別樣熱鬧,一群流里流氣的社會人將一個柔弱的少女圍了起來,我知道那個少女是洛晴,所以我貌似邁不動步伐了。
洛晴的父親是個賭徒,前段時間欠下了一筆賭債,因為數目巨大便躲了起來,債主要不到錢,就只能把他長得還不錯的女兒抓起來抵債,這件事和我沒有任何關系,我可以毫無負擔的轉身離去,等著洛晴被毀了名聲,賣到某個不能擺到明面上的地方去,然后姜回便是一個人了。
可我還是過去了,以一種我自己都理解不了的執念沖了過去,我用力撞開了拉扯著洛晴的一個男人,拽著她瘋狂的奔跑起來,她被突然出現的我嚇住了,隨即便是更為迅速的跟上我的步伐,她把我的手握的很緊,像拽著一根浮萍,后面的人緊跟不舍,很多人的叫罵聲混雜在一起,我強迫自己不去聽,不去害怕,學校就在前面,只要到了學校就安全了,可是我們還是被追上了,洛晴被他們一棍子打暈了,我也挨了一巴掌,他們是想把我也打暈的,只是老天比較眷顧我,警察來了,然而下一秒我卻恨不得此刻躺在地上的是我。因為和警察一起來的還有姜回,他用仇恨的目光盯著我,惡狠狠的讓我離洛晴遠一些,我不自尊自愛招惹了校外的人,卻要連累洛晴一起受苦。
他是這樣想的,甚至不給我解釋的機會。
你讓我離她遠一些,那我便如你所愿,徹底的遠離你們。
我離開了那所學校,離開了那座城市,離開了有他們的空氣。我不再欺騙自己為了不值得的人舍棄尊嚴,我道別了過去,在一個新的城市,新的學校,認識了新的朋友,過著屬于自己的新生活。
然而穿越卻是在我沒有絲毫準備的情況下發生的,并且一穿就是十多年,但是回來以后卻發現也不過只過去了七年罷了。
對他們來說,七年過去了,黎落又回來了。
對我來說十幾年過去了,黎落依舊被拒絕著。
姜回與洛晴在我的生命中早已是陌生人的角色,直到再次與他們在人群中相遇,我微笑著離開,我想這是我在這場愛情游戲中唯一勝利的一次。
思緒翻涌了許久,直到日頭偏西,我離開街邊的長椅,再次融入人群,日子還在繼續,故事也一直在更新,如今的他們如何幸福也與我無關,時間教會我這世上沒有什么過不去的傷,疼痛只是因為我們還沒有學會如何去遺忘,我或許再不會愛上一個像姜回那樣的人,有些錯犯了一次便斷然不會再犯第二次,生活中有太多比愛情重要的東西,只是當時的我們被愛情迷了雙眼,看不清韶華是何等美好。
這幾天我酷愛早起散步,太陽冉冉升起的時候,一切的陰暗仿佛都將被驅逐,即便是你刻意忽略,卻一直在潛藏滋生的愛意。在陽光拂過的那一刻,所有的壓抑都會變得明媚。
公園里的青草嫩嫩的,軟軟的,讓我不禁想起似乎很久前,又似乎不久前,王七在勺山說的那番話。
他也曾為了一個人而宿醉,他也曾年少輕狂,他也曾狼狽,也曾經歷過自己控制不了的事。
是這些曾經的過往令他成長,亦或是他令這些過往更加鮮明。他給了我如姜回一樣的拒絕,然而他留下的傷卻不叫姜回,他或許會比姜回扎根更深。
因為姜回已是我記憶中的路人,即便見面也會微笑。而他,是我正在深埋的痛,甜到憂傷,愛到潛藏,相逢是最大的奢侈。
兩個空間,兩條人生軌跡,或許有交集已然是意外。
一路沿著布滿陽光的方向前行,中途我遇見了一個跳街舞的老人,我覺得他很年輕。然后又遇到一對在大街上肆無忌憚秀著青春的少男少女,我覺得他們很狂妄。后來還有一個四肢健全,卻要靠乞討為生的男人,他向每個路人磕頭,有人給錢時,他會滿足的笑,沒人給錢時,他會愁悶的皺眉。我覺得他是一個不思進取的人,但是后來當我看到他將零碎的硬幣,兌換成一頓僅夠溫飽的飯菜,來養活他的孩子時,我覺得他是個偉大的人。他的偉大不在于他靠乞討養活了自己的孩子,而在于他為了孩子能夠放下作為一個男人的尊嚴。
形形色色的人我遇見過許多,有時會因他們而感動的熱淚盈眶,有時也會因他們而升起怒意,有時還會因他們哭笑不得……
行走真的是一件有意思的事,它會讓你知道,在生活中除了虛擬的網絡以外,還有很多新奇的東西值得你去發現。
我不喜歡窩在家里,那讓我感覺很孤獨,人一旦孤獨便會強迫自己去想些過去的事,如王七,他過得如何?他是否娶妻?這個時候他會不會已經有了孩子?或者……他還是那個嫡仙般的絕世公子。
還有穆朝妘,她是個值得人敬佩的女子,她豪爽但不失雍容,她剛硬但不失溫柔,她愛笑卻在須臾間奪人性命,她就像是水中的鳥,矛盾,可一旦結合在一起,卻會生成出別樣的精彩。
衛乾勛呢,一個不太懂得表達的男人,一個只知道做不知道說的男人,一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會面無表情的男人,卻在穆朝妘出現后漸漸變得磨平棱角,漸漸變得溫柔,變得有生氣,變得不再是個帝王的代名詞。
他和穆朝妘之間經歷過的種種,我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但好在他們最終在一起了,這樣很好,老天總算沒有虧待努力的人,我突然想起了王七說過的一句話。
只要能在一起,晚點沒關系。
那么,如果我沒走呢?如果我當時沒有退縮,他的答案又是什么?如果我不放棄,豁出一切所謂的尊嚴,徹底的勇敢一次,我們之間的故事又會不會多一點?
生活是個矛盾的東西,它總是讓我想到很多如果,可結果卻是
可惜沒如果。
世界這樣大,我也想出去走走。
去看看廣受贊譽的蘇杭,去看看迸發愛情的香格里拉,去看看離赤道最近的迪利弗倫斯島……這些都是我以前想看但無法去看的,現在大概可以趁著有時間,趁著有精力,趁著還未老。多去走走,多去看看。
我的行李不多,一個帆布包,里面裝著洗漱用品,還有一套運動服。
趕在陽光最好的一天,我去了向往已久的麗江古城,哪里有青石鋪就的小巷,有經過歲月打磨的屋檐,有環城的河水,有古樸的畫舫……
那個在河中緩緩行駛的畫舫,給了我一種極其熟悉的感覺,我追著畫舫加快腳步,急切的想掀開遮住畫舫四面的簾幔。可那簾幔卻像是跟我較勁一般,它總是匆匆掀起一角,然后又匆匆落下。
終于,在一顆柳樹前,那艘畫舫總算停下。我跟著一起停下,氣喘吁吁的撐著旁邊長滿青苔的古墻,目光一眨不眨的盯著畫舫。
畫舫的簾幔被輕輕掀起,先映入我視線的是一把折扇,然后是白色袖袍,最后是個身材纖長,墨發束冠的背影。
他緩緩轉過身來,狹長的眼角帶著笑意,薄薄的嘴唇勾起熟悉的弧度。他執扇的手一揮,扇頁被展開,手上微微搖動,儼然一副偏偏俏公子的樣子,輕佻但不輕浮。
薄唇輕啟,他如清風般潤雅的嗓音淺淺傳來,帶著絲笑意,撩撥過我的耳畔,攪亂了一顆本就不平靜的心
“在下王逸,小姐芳名可否告知?”
“賤人!你才小姐呢!你全家都小姐!”
我煞有其事的怒叱著他,然而眼底的笑意卻是掩不住的,我以為這是做夢,因為只有夢中他才會對我的粗魯報以溫柔一笑,而不是毒舌的還擊。
是的,他笑得很溫柔,他說
“如果我的世界沒有你的容身之處,那么我便拋下我的世界來你身邊,總之,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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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太妃和王七也完美的抱團了!有點小文藝呀(^з^)那個……關于金戈和蘇小小的結局乃們還想看嗎?趁著丫丫這兩天比較閑,乃們想看的話可以去留言,如果沒有的話丫丫就不寫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