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迦想了片刻,疑道:“破禪鋒,我印象中,瞻大哥和你都曾告訴過我,個人的業力只有自己承擔化解,別人幫不了忙,這心法說得好像又是另外一回事。”破禪鋒嘆道:“你們沒明白。業力并非是壞事,也有好事,說穿了業力只是一種慣性,好壞取決于生命自身的價值取舍而已,和事實無關。這些惡靈是聆聽招來的,帶著某種目的讓他們附身的,現在想要他們離開,哪有那么容易?連地藏也沒辦法子強行使他們離開,除非他們自己愿意。那心法只是為度迷途之人,看看你有沒有本事啟動那心法,度了那些惡靈,也算救了聆聽。”
說著他又對聆聽嘆道:“瞧瞧,因果報應了吧?交易這種事,不會只有好果子的,既有讓你爽的一面,定有讓你煩惱的一面,唉。”聆聽聞言之下,神色黯然之極。夜貓子疑道:“干嘛不讓小白臉順手度了聆聽哥?”破禪鋒此時耐心全無,忍不住對夜貓子破口罵道:“你這大眼賊,什么都不懂!那惡靈不受身形糾纏,少了對身體的困執,度他們當然容易得多!聆聽怪六根俱全,長著一堆肥肉,一切假境全視為真有,有那么容易轉過念頭來嗎?”夜貓子被他罵得心虛,結結巴巴地應道:“鋒兄,我我……我哪兒懂這事啊?我要懂這事,早去冥界掛職了。這不正在向你請教嗎?”說著他轉頭正見大熊貓一臉疑惑地看著自己,心中氣不打一處來,張口就罵:“別問老子任何問題!”大熊貓與混沌牒對視無語。
劉迦將心法細細捉摸片刻,揀些簡單的要領,默識之后,點頭道:“我知道這法門的難處了。”破禪鋒苦笑道:“這事沒法說明白,你一試便知,反正我知道你是肯定要試試的。”劉迦轉頭對玄穹道:“玄哥,這法子相當于用外力的辦法打開那些惡靈的心智,讓他們能帶業往生。這外力不是咱們習慣的什么真元力或是其他的修為形式,而是用施法者的心去印照惡靈的心,以心傳心。”小阿菜上前問道:“你說的帶業往生,就是將他們直接送上西方極樂凈土?在未消業力之前?”劉迦點頭道:“不錯。我不知那西方極樂的去向和所在,但如果這些惡靈的心智能復原,地藏十輪咒有法子讓他們自己找到路的。”明正天在一旁疑道:“大哥,那西方極樂世界有什么具體的好處?”劉迦笑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我從來都聽人說,那兒環境不錯,想來是個人見人愛的好地方吧。”
玄穹沉吟道:“倘若施法者本身的心就有問題,那結果是什么?”劉迦低眉片刻,苦笑道:“惡靈的產生源于邪法的修行,這些惡靈生前極度執著于種種幻境,總想以假作真,輪回至中陰區時,便狂亂顛倒,受盡自身魘境折磨。但他們相對普通魂魄而言,又有著一些清醒的神識,畢竟那殘留的修為也是有能量的。因此聆聽以自己的身體給他們提供一個空間后,他們那半模糊半清醒的神識便以為有了新的生存環境,以此為修練基礎。倘若施法者的心不清凈,就會錯上加錯,與惡靈一道顛狂。”他對靈體的認知源于白玉蟾和辛計然,此時再加上對地藏十輪咒的了解,聆聽的病根已盡數把握。
說著他撫著聆聽長毛,輕聲道:“聆聽,你和臨將臣開戰的時候,他們便是為了怕對手破壞你這生存環境而暗算臨將臣的,是吧?”聆聽眨了眨眼皮,默認無語。玄穹等人恍然,盡皆嘆道:“靈體在修練有成就以前,無形無影,本不會存在于正常人的世界。難怪以臨將臣的修為,依然被臨聆體內的靈體暗算,這種事常人又哪會想得到?”
說到此,劉迦心中已然雪亮,轉頭看了看韓怡英和眾人,微微笑道:“我沒把握超度那些惡靈,唯一能做的只有像聆聽那樣,暫時給他們一個生存空間。這樣起碼能讓他們離開聆聽。”藍沁笑道:“這事對你而言,不是小事一樁?送他們去小云那兒好了。”劉迦搖搖頭,苦笑道:“他們和當年白前輩的情況不同,這些惡靈神識處在顛狂模糊狀態,一直附在聆聽神識上修練。我要收容他們,也必須讓他們附在神識上,否則他們不肯離開聆聽。”
眾人聞言色變,這做法無疑在引狼入室,倘若主人終究無法將這群狼調教好,早晚被狼群吃掉。劉迦當初曾在殺厲鞅時,以一念仁心救助過許多魂魄,可現在的這些惡靈本身就是修行者,與普通的魂魄區別甚大。
劉迦沉下心來,試著與聆聽的神識勾通。竟覺眼前驀地一片綠光閃過,耳旁嗡嗡聲大起,他細辯之下,那聲音似乎在尋找新的宿主,他心中一動,正待用念力傳出一些信號,忽聽小云急道:“別讓他們上身,咱們的修為只怕鎮不住。”劉迦睜開眼睛,見聆聽正沉沉伏地,嘆了口氣,道:“這些惡靈并非想要害人,只是聆聽利用了他們,也受了他們的反噬而已,我不會利用他們,只是想給他們找個出口,讓他們暫時有所依存。只要我不刺激他們,想來他們也會沉迷在修練過程中,不會找我麻煩,我應該有時間來助他們解脫。”說著他低頭沉吟片刻,嘆道:“我一生受別人恩惠良多,難得有此機會用自己的生命相助別人,如果這是現在能救聆聽的唯一選擇。今天我就用這條命換聆聽一條命吧。”
眾人見他神色平和淡然,知他心意已決,人人嘆息不已。卻見劉迦長出一口氣,微閉雙眼,將所有力道撤下,靜靜坐在地上,等待那些惡靈附體。那聆聽對待這些惡靈,是以其修為鎮其狂亂,劉迦沒有聆聽那般沉厚的修為,只有暗暗運起地藏十輪心法,以金剛心性來攝受其威猛之力。他的佛門修行經驗甚少,大多停在理性與解悟上,與那真境實意相距甚遠。此時惡靈忽感一側有宿主出現,又見劉迦念中大現容納包含之意,當即從聆聽神識處脫離出來,瞬間直入劉迦體內。
劉迦渾身猛地一顫,竟覺思維暫時為之停頓,他硬生生地用左手在胸前劃出一個圓,右手如雷震大地,那是地藏十輪中的第一義:頓心拔苦。此義類似于禪宗的棒喝,以外力敲震迷者的心靈,讓其思維出現間歇性中斷,那中斷片刻便是禪機所在,禪破即悟。他那手形劃出一半,被惡靈的沖擊震蕩神識,雙手顫抖著竟劃不過去。眾人皆不知他的真實感受,見他臉色蒼白,呼吸全無,一時全都楞住,岐伯驚道:“這小白臉,竟然說死就死?到底是涅磐了還是徹底完蛋了?”
齊巴魯忽然“哎”了一聲,笑道:“輪到老齊出場了,這段時間來,老子一直沒怎么出風頭,現在該我了。”瑪爾斯苦笑道:“胖仔,你想和那惡靈聊聊天?交朋友做哥們兒?”混沌牒聞言,立時笑道:“那就是哥倆好了。”說著他忍不住斜眼藐了藐小阿菜,但見小阿菜眉頭緊鎖,齜牙咧嘴,哪有哥倆好的意境?他只有對夜貓子低聲嘆道:“還是你說得對,越是他哥們兒,他越來狠的,你看他那惡人相?”還好小阿菜正關注著劉迦,沒心思理會,否則數道刀煞定會驚炸而至了,倒正好應那“哥倆好”的深義。
齊巴魯看了看劉迦,頗為得意地笑道:“上次優婆離那怪老頭曾教得我一個法門,讓我在小白臉發狂時用,多半就是這個時候了。”欣悅禪在一旁冷笑道:“我家宮主什么時候發狂了?他現在這樣子能叫發狂?”齊巴魯稍稍細辨,也跟著點頭道:“這么說來……他還沒到發狂的地步呢…….。”干玉在他身后笑道:“這么說來,你暫時也不用出場,到后面呆著去吧。”說完竟捉住齊巴魯后腦肥肉,一把扔出,齊巴魯悶聲一哼,已遠遠落在地上。
瑪爾斯與齊巴魯交情甚厚,見他被人扔出,忍不住旁對干玉不滿道:“玉姐,那胖仔也是好意,你老人家何必……”話未說完,身后猛覺一痛,他對這感覺甚為熟悉,當下急道:“欣姐,你又來了……”欣悅禪惱他話多,惹人心煩,從其身后暗算,瞬間將他制住,也一把扔了出去,正好落在齊巴魯身旁。
那玉靈子本有許多感觸尚待發表,但見到兩人話多的結果,終于強忍著喉頭騷癢,沒有把話說出來。但他想說話的表情已乍現無疑,藍沁看得一清二楚,絕不給他機會。當下也是一把提起他,扔向一邊,也落在齊巴魯身旁。玉靈子一落地,終于再難壓抑心中郁悶,立時嘆道:“老瑪哥,老齊哥,咱們三人都是被女人扔來扔去的命。”瑪爾斯聞言一怔,垂頭叫苦道:“你可別老瞎攀,我我……我和你是一個級別的嗎?我……倘若我真淪落到你這地步,我我我……我不如到人間去做一個跳大神的巫婆。”誰知玉靈子竟道:“嗯……跳大神的巫婆?這其中也有個神字,算是你們神界的人分當所為。不過你是男人,不能叫巫婆,只能叫端公。”瑪爾斯心中氣苦,連舉手教訓此老的心思也提不起來了。
劉迦被惡靈激蕩神識,整個身體為之緊繃,一時無法思考動彈,楞在原地。他的修為遠在那些惡靈之上,此時不得已讓他們附上自己,只是為了解放聆聽,是以他不敢用力抵抗,否則那些惡靈立時便會回歸到聆聽體內。
不知過了多久,眾人忽見他左手緩緩劃出一個優美的弧線,盡皆松了一口氣,岐伯樂道:“我說嘛,小白臉既是菩薩轉世,那身份可是修行界的特權階層,哪有這么說死就死的?又不是咱們這些無名草根。”大丑正在暗暗捉摸劉迦先前使用過的那啟心輪,忽聽“草根”二字,立時聯想到“植物”,又由“植物”延伸到“草本植物”,那此起彼伏的學術概念在心中搗騰了半天,好不容易又將“木本植物”這個概念關聯出來。最后在“木本植物”這個念頭里轉悠了良久,終于將“柳樹”二字逼了出來,眼光回落在圣妖安若微身上。他暗暗嘆道:“要從草根二字聯想到圣妖身上,這事還真不容易,還好有我這般想像力!”
再見崔曉雨和安若微并肩而立,一言一顰,宛若一人。他忍不住贊嘆那分身同步原理的精妙,暗暗喜道:“看現在這個樣子,大家是準備在這一界安心住下了,我的機會來了。”下定決心向岐伯學兩手說話搭訕的技巧,以便靠近安若微。念及此,忍不住轉頭對岐伯微笑,示以誠意。岐伯被他看得莫名其妙,見他眼光迷離,大有暖昩之意,不禁皺了皺眉,厭惡道:“都說僵尸變態,你你……你簡直就是僵尸中的典型!”
劉迦緩過神識,暗暗體察,已知那些惡靈附在自己神識之上,暫時并無任何異樣。他終于運完第一輪咒念,正待啟動第二輪,忽感那些惡靈在傳遞著某種意念,他一時難以辨清其中含意,忍不住細細深察。卻見眼前一亮,一副副場景交替出現,有麗景如畫的山山水水,又有風塵不毛的萬里黃沙,時而驚現殘忍動容的戰場,時而陡見寂廖深遂的星河。他暗暗稱奇,只覺那變幻萬千的畫面中,處處透露出詭異,處處隱現著不安,大非正道該有的中正與平和之境。
但看得多時,他竟覺有些畫面并非只是幻境,而是實實在在的真境,此念一起,立時聽到小云叫起來:“別這么想,這么想下去,大家都要玩完了。”劉迦心中一凜,渾身透出一陣冷汗,暗自僥幸道:“險些轉錯念頭!”他內返自照,見神識根處,烏黑一片,知是那些惡靈聚集之所,漸起擔憂。但見這些惡靈暫時安靜,并未有其他動作,也就放下一顆心來。
劉迦睜眼出定,見破禪鋒正被眾人圍住,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定,而眾人個個都聽得眉開眼笑,似有大歡喜。他心中好奇,暗道:“這破禪鋒定然又在給人講佛法了,難道說這群人個個都在他的調教下聞法而喜……否則他們何以笑得這般開心?”
他將原力附了過去,卻聽瑪爾斯正嘻嘻樂道:“破禪鋒,你說得那東方藥師佛真有那般靈驗?!不是騙咱們哥們兒的吧?天下哪有這種好事?”破禪鋒笑道:“我可沒說假話,只要誠心專念藥師琉璃光如來的佛號,種種世俗欲望一一得以滿足,讓你玩夠、吃夠、享樂夠,什么美女、寶石、金錢要多少有多少。這還不說,享受完這些后,還能直入東方琉璃光世界,走捷徑成佛呢。”眾人聽得哈哈大笑,盡覺天下荒唐之事莫過于此,而這破禪鋒的幽默搞笑能力當屬第一。這群人不知,那破禪鋒并未瞎說。天下各種修行法門,無一不是讓人絕棄世俗欲望,無一不是要讓人解脫凡塵,偏偏破禪鋒提到的這東方藥師佛竟反其道而行之,讓人在紅塵欲海中折騰夠、玩樂足,然后成佛。
岐伯笑得直不起身來,好不容易緩過那口氣,這才指著破禪鋒樂道:“你說的那定是肉身歡喜佛吧,哈哈哈。”瑪爾斯笑著搖頭道:“我以為只有咱們神魔兩界的修行者才做這些不可思議之事,沒想到還有佛祖也是這般搞笑。”說著他見身邊的玉靈子一臉認真的表情,似在思量破禪鋒的話,他忍不住嘲弄道:“玉靈子仙人,你也相信這鬼話是吧?”玉靈子點點頭,沉吟道:“老道準備試試。”瑪爾斯正待挖苦他無知,忽然想起玉靈子的幸運指數一慣極高,心中猛然間閃過一念:“咦,這玉靈子為什么總會相信這等大家都不相信的事?難道他是天賦異稟的修行怪才?”有此一念,忍不住也想跟著玉靈子,一起試試那東方藥師佛的修行法門。
劉迦聽那破禪鋒說得可笑,也就不放在心上,轉頭正見玄穹給聆聽療傷,他探識過去,知聆聽已無惡靈的糾纏,只待恢復體力便可。當下伸指連點,與玄穹分工合作。這兩人所使法門均是天干地支字訣,合力之下,默契之極,威力不可想象。直讓聆聽“哎喲、哎喲”一陣亂叫,瞬間去濁存清、諸脈通透。聆聽猛地站起身來,四肢一抖,渾身金毛大展,韓怡英翻身而上,抱著聆聽的頭,一陣親吻,亂搖不停,同時歡聲道:“聆聽怪浴火重生!”
聆聽先對玄穹叩首道:“聆聽謝過靈宵殿主人。”玄穹知他氣派甚大,能對自己這般客氣,定是出于真心感激,心中一時激動不已,趕緊回禮道:“大家彼此彼此,不必客氣。”劉迦笑道:“聆聽,你就不謝我?”聆聽轉頭看了看劉迦,嘆道:“老哥,那惡靈在你神識處,只要你不用他們攻擊別人,應該是安全的。不過,還是早些用地藏十輪超度了他們為妙,誰知道他們本事變大后會怎么樣?”
劉迦點點頭,道:“這我知道,剛才我試過第一輪,沒什么效果,想來是我修為有限吧。”卻聽身后安若微緩緩而道:“小白臉,你打算什么時候取掉我妹子腦中的封印?”劉迦回頭看了看安若微,又看了看她身邊的崔曉雨,站起身來,對崔曉雨道:“曉雨,只要你愿意,我隨時可以打開那封印,就是擔心你的身子承受不了惑心真茫那么強大的沖擊。”崔曉雨低著眉,聲音細若蚊翼,道:“我姐一定要我和她一起修惑心真茫,說那才是咱們妖仙的正經事。”
劉迦轉頭向安若微笑道:“你就不怕曉雨承受不起惑心真茫的沖擊?她要是沒命了怎么辦?”安若微嘴角撇過笑意,道:“她要是沒命了,和你有什么關系?你瞎擔心個什么勁?”劉迦搖搖頭,在原地來回走了幾步,抬眼對安若微笑道:“你看這樣好不好,我花一點時間,專心教曉雨習練原力,讓她自己學會解開那封印如何?如果她自己能解決封印了,就算惑心真茫透體而過,也不會有什么大礙,當能承受得住。”
安若微聞言大喜,崔曉雨專心習練原力,就相當于是自己在習練一般,多學一樣絕技總歸是好事,當即應道:“行,那你什么時候動手?”劉迦點頭道:“就現在吧。”說著他將曉雨拉到身邊坐下,正待開講,卻見大丑走過來笑道:“劉迦先生,能不能借你的占察啟心輪用用?大家瞧著好奇呢。”劉迦笑了笑,將啟心輪遞給大丑,同時付之以口訣,大丑拿著那啟心輪,歡天喜地地將眾人叫上,一齊去探查諸界隱私去了。當然,這種事對別人而言,叫偷窺;對大丑而言,叫研究。
劉迦與崔曉雨面對面地坐著,稍想片刻,便對崔曉雨細細講解原力諸境。他此時有了佛法的基礎,看待原力又自有另一種境界,講解起來,自是妙語連珠,精微利落。看看講到心心相印之境,劉迦見崔曉雨一直安靜傾聽,未曾提問,忍不住笑道:“曉雨,是不是我講得太快,你聽不懂?”崔曉雨莞爾一笑,說道:“哥,你剛才的意思是不是在說,那心心相印之境,從佛法的角度上而言,便是因為每個人都有一個相同的本源,只是用心不同,因此看似隱藏在別人背后的念頭,其實只要用自己的心去印照別人的心,就一定能知道那念頭所在。”
劉迦聞言一怔,不知她何以理解地這般快,但轉眼又暗道:“她和我一樣,只是理性上的慣通,實踐上還差得遠,不過也好,理性上先明白,至于感性上的積累,慢慢練就行。”念及此,他笑道:“你說得對,咱們繼續,要貫通這心心相印之境,或許要花些日子去了。”話音一落,卻見崔曉雨側頭暇思片刻,一個念頭竟悠然而至,正在自己神識邊緣。他禁不住失聲叫道:“這怎么可能?曉雨?你什么時候已將原力練到這等地步了?”
崔曉雨靚眼微閃,搖頭道:“不是你剛才教我的嗎?”劉迦張大著嘴,結結巴巴道:“你憑著剛才我的講解,這就一口氣全明白了?”他所講的那些道理,曾花了他太多時間去捉摸,在他眼中,以崔曉雨的智商,本該再花上十倍甚至百倍的精力,才能有所收獲,壓根兒難以相信事實正好相反。
只見崔曉雨點點頭,笑道:“以前跟你學原力的時候,總是有許多地方不大明白,可今天你用佛法來解釋,似乎一切變得很簡單呢。”劉迦愣在原地,實難相信眼前之事實,卻聽聆聽笑道:“佛法本來簡單,只是世人迷障甚深,自己把自己變復雜了。這小妮子個無甚心機之輩,心中本來清凈明亮,是以遇法而解,比平常人快上千百倍。”那聆聽說得不錯,平常人修行進境,正是一點點抹去途中迷霧,而像崔曉雨這樣的人,心中潔凈無物,雖無慧能的頓悟,但比起常人來,越是簡單的東西,越能在她心中印出清晰的真相。
劉迦撓了撓了頭,不好意思地笑道:“這么說來,曉雨竟是佛門的修行天才?”破禪鋒不知何時已到劉迦身邊,聽到此話,當即笑道:“她以前修真,那些法門總有諸多機巧關節,需要環環相扣,出不得半點差池。以她的心思,肯定不明白其中諸多繁瑣的騰挪轉換之境。可佛法大義在于明心見性,心能開悟,一切神通自然具足。想來她的素質正好契合那無思無妄的本源。”
安若微沒想到事情會演變到這一步,一時開心得合不攏嘴來,連聲道:“曉雨原來是天才?嘻嘻,她是我身體的一部分,那說明我也是天才。”玄穹和小阿菜相視無語,均自嘆道:“天才之大,無奇不有,誰會想到這看似最笨最單純的女子,竟是難得的修行天才?”劉迦心中怪異莫名,但想得片刻,也就知其原由,當下也是開心無比,對崔曉雨樂道:“曉雨,你真是聰明,那佛法的本意想來……”他一時不知該如何表達,低著頭想了半天,好不容易苦笑著憋出一句話來:“我忽然覺得我不配當你的老師了,呵呵。”
崔曉雨抿嘴而笑,百媚竟生。劉迦指著破禪鋒笑道:“你還是跟著破禪鋒學吧,他肚子里面有貨。”崔曉雨搖搖頭,輕聲道:“不用,我就跟著哥學好了,你什么時候想教我,就什么時候教我好了。”這話從崔曉雨口中說出,那是毫無城府之語,隨口一句話罷了。可聽在劉迦耳中,似乎在說:等你的境界夠了,有資格作我老師的時候,再教我吧。
劉迦歪著頭,連著幾聲苦笑,他知道這心思是自己的自尊在作怪,不禁深吸一口氣,仰天嘆道:“我這蠢才,要什么時候才能趕上前生那個自己啊。”崔曉雨見他自我解嘲,拉著他的手,柔聲道:“哥,咱們又沒什么要緊事,大家一起慢慢修行就好,不用想太多了。”劉迦心中感動,嘆息不己。站起身來,拉上崔曉雨,一邊隨意所之的閑走,一邊與她細細聊起自己心中所悟。面對這佛門天才,這次他非常低調,放下剛才教與學的觀念,而是抱著與崔曉雨共同研討的姿態,希望能攀著身邊的天才共同進步。
那一旁的欣悅禪看著兩人本來是在一本正經地傳授原力,忽然間變成惺惺相惜的暖昩(偶忽然想起師生戀了,好像都是這樣開始的),她心中難受,但又不敢找崔曉雨的麻煩,顧影自憐之余,也是抬頭仰望,卻見夜空中,繁星若塵,思緒一時飛向無窮遙遠。
沒想到那不遠處的李照夕正好看見這一幕,當下在日記上寫道:“其實我有一大堆話要說,但是我忽然想起一段歌詞,正好用來形容這難得的場面。”他怕記憶有誤,拿出當年在地球上搜羅的那堆音碟,找到那段歌詞,寫道:“我師兄和崔曉雨正‘手牽手一步兩步三步四步望著天’,那欣悅禪卻在另一邊‘看星星一顆兩顆三顆四顆連成線’。”寫到此處,頗為得意,又翻出一段歌詞,在上面寫道:“我自己則在一旁‘拈朵微笑的花,看一番人世變換’,他們是當局者迷,我是旁觀者清。”寫罷合上日記,從身旁草叢里掐下一朵野花,微閉雙眼,將花放在鼻間猛嗅一下,似覺自己便是那釋迦佛祖,超脫諸天諸境,頓然解脫,正與伽葉相視而笑、物我兩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