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大小姐苦著張臉,小嘴翹老高,“期中考試,你爲什麼要來得這麼急?”那個哀怨,簡直就是北風吹,喜兒愁的現代加強版。
講臺上女胖班還在叨叨地強調這入學以來第一次考試的重要性,高考的起跑點,大學的敲門磚……我昏昏欲睡,這種話估計還會聽個百來十次吧,只要一天不高考……
正在出世與入世之間搖擺,手肘被人撞了一下。
幾乎是要跳起來。我想大多數人都有過上課打瞌睡的經驗,那種突然驚醒的滋味真是唯有意會,不可言傳。我記得我們班以前就有幾例此中極品。一兄臺酷愛足球,正夢得正歡,擡腿就一抽射,踢上了桌腿!當是時,學校寒摻的木桌椅差點就此報銷。另外一強人,趴在桌上睡得風生水起,卻因爲呼吸不暢,冷不丁就打一膈,此君被自己驚醒,驚恐非常,花容失色,自此上課再不敢造次。
我不滿地瞪著崔狼,還好我沒有漸入佳境,保持了最後的冷靜,否則這岔子就去大發了。
“何事?有事上奏,無事退朝。”
“說說,你那天和李逸?嗯?”
我手一揮,“你被夏容傳染了?”那天下車時,居然碰上了回學校的崔燦一行三人。尷尬地打了招呼,桃花精就離開了。而當時因爲我難得一見的虛弱模樣,也沒人興起八卦的念頭。沒料到,就在幾日之後,該來的還是躲不過啊。
崔燦臉上狼笑閃過,“我不是八卦,我只是一直對姦情格外有興趣。”
“去去,我們可沒姦情。說起來,我還沒追究某人充當內奸的責任吧?”
“少來,你那天可自動放棄了申訴權。”崔狼的笑很欠扁。
“那麼我現在準備行使自己的沉默權。”
“……”
哄騰而起的歡呼讓我們俱是一震,然後從周圍人的隻言片語中捕捉剛纔女胖班又打了什麼集體興奮劑。
“秋遊!”“秋遊誒!”……
“秋遊……”我和崔狼如喪考妣地凝視彼此,無語凝噎。實在是胖班給我們記憶中的秋遊抹上了過於濃重的肅殺色彩,現在我們是苦笑都笑不出來。
初一,胖班說春日踏青。結果就在我們學校背後那一片兒雞不下蛋鳥不拉屎的原始田園探尋春天的氣息。一大羣小孩在齊腰的野草叢中追來跑去,渾身臭汗加骨疼筋軟就是春天給我們的“饋贈”。而高深如我,以及崔燦同學,自然不屑與小屁孩們爲伍,我們靠在一不知名小樹林裡吐故納新。直到桃花精找來,我們俱被他象吞了一隻大蒼蠅的表情糾結到了。這孩子,至於嗎?順著他的視線,擡頭,我們一人吞了一隻特大號蒼蠅,言語不能。這片詭異的小樹林每顆樹上平均掛了兩至三隻死貓……
初二,胖班說愛國主義教育。我們卻跑到了m市最源遠流長的酒廠。從酒廠起源到酒廠發展,我們聽得暈暈乎乎。最後,酒廠送我們人手一小宣傳手冊。也算是長了我們的見識。我和崔燦照著上面的劃拳詞一一實踐,“哥倆好啊 三桃園啊 四季財啊 五魁首啊 六六順啊 七巧妹啊 八馬雙飛 酒倒滿啊 全給你啊”大大咧咧地在融融春日街道上張揚!當然,胖班的白眼睨了我們若干次。最終的實踐報告上,有仁兄寫道,有如此繁榮的酒廠,每年上交近億的稅收,我們的祖國必將更加繁榮昌盛。現在想來,小小年紀,有見地啊!
初三,胖班說秋日郊遊。大家寫作業的繼續埋頭,背英語的繼續抑揚頓挫,聊天的繼續口水飛濺,不就是去野地裡踏個青,公園裡採個風?結果,郊遊前一天,我們才得知這一郊居然得游到幾十公里外的一座海拔一千多米的險奇之山上去。關於這次勞民傷財的“郊遊”,大家在回程的車上都緘默了,一個個十五六的少年少女就象老頭老太太一樣只剩喘氣……
這邊,好事者還在追問女胖班秋遊的目的地。我的小心肝就驀地提到嗓子眼,側頭髮現崔狼也是神情格外肅穆。
女胖班凌亂粗眉微皺,猩紅厚脣輕啓,“去愛國主義教育基地。”
班上登時倒了一大片,哀鴻遍野的慘樣。
我和崔狼猛地從雨霖鈴跳躍到鵲橋仙,喜笑顏開,郊遊踏青一排除,愛國主義教育也勝卻人間無數哪!
看著我們班包的那小小的悶罐車還在不停地朝裡頭塞人,我們幾人躲在角落裡實在不忍上前,冷汗直淌。
這就是學校的不對了,好端端的非讓每班自己包車。我們班這能辦事的還真不多。東找西找,就找了眼前這一準載三十人卻還在不停加塞的迷你客車。這簡直就是QQ車它親戚嘛!女胖班你也忍心?
“上還是不上?”夏容小小的臉皺成一團。
“擠還是不擠?”崔狼眉毛使勁一挑。
“殺生還是成仁?”我苦大仇深。
於是周大少找到我們時看到的就是三個哈姆雷特圍繞“to be or not to be”的經典論題撓著腦袋繞圈圈的奇異場景。
“你們怎麼還不上車啊?”周大少笑得春光燦爛。
我們齊齊望向堪比火車硬座廂的小客車,在秋風中飄零。
周大少眉頭籠起,“你們這車也太小了吧,我們班車還有空位,不如你們過來坐吧。”
這話一出還了得,我們三人齊齊化身爲狼,眼中射出無限精光,籠得周大少簡直象一尊金衣大佛。
狼人代表夏小狼流著哈喇子膜拜大佛,“會不會太麻煩啊?”
金衣大佛佛眼一閃,光芒四綻,“怎麼會,沒關係的。”
三狼頓時換上諂媚至極的笑臉,僞裝成佛前小童乖乖地跟著金衣大佛同志朝西方極樂奔去也!
豪華大巴的車門處,一個男生守在那裡,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他和周大少打了招呼,卻一臉審視地瞄著我們三人。三狼不斷地朝周大少身後縮,妄圖在青天白日之下來個一葉障目。
可惜,這位門神眼神那是相當的好。他遞了個眼神給周大少,“她們?”
周大少很十分非常高幹地朝這位綻開笑臉,不多不少剛好八顆牙。“這都是我初中同學,她們班車都滿了,這不我們這邊有空位嗎?”
三狼十分配合地點頭,一副羊寶寶的乖樣。
門神大哥也不好意思再板著個臉了,不露齒地給個笑臉,“嗯,那上去吧。”
三狼大尾巴一搖,齊嗷一聲,一溜煙衝進車廂。
車上車下羣衆皆歎爲觀止,門神大哥更是揉揉眼睛懷疑自己剛纔是不是幻視了。
周大少上來時就自然地坐在我旁邊,我瞅著四周至少多於五個的空位,以及從四面八方包圍上來的灼熱視線,終於頂著壓力開口,“那個,那邊還有位置。”我指著離我最遠的角落。
周大少挑眉,“坐這裡就挺好的,怎麼,糖糖不喜歡我坐旁邊?”
我揉揉太陽穴,“哪裡,哪裡,是帥哥坐旁邊我有壓力。”
輕笑一聲,“那獨獨在李逸旁邊就沒有壓力?”語氣竟然是咄咄逼人的。那天我們從出租車上下來時他也在旁邊的。
心中一凜,不知如何作答,只能呆呆地看著眼前出色的臉龐愣神。
鳳眼直視我的眼,其中似有絢爛星空,卻於變幻中顯出無限莫測,最終,鳳眼一彎,那個溫文和煦的周正又回來了。他說,“坐好了,要開車了。”
我飛速地轉回身。大巴的司機洪亮地一吼,“起飛囉!”年輕的歡快笑聲霎時間灑滿車廂,我勾起脣角,卻自覺有淡淡苦澀在脣間。
目的地是某裝甲部隊駐地。果然夠愛國的……
到達時我的頸都有點活動受限,瞟一眼神色如常的周正,我又覺得一路上爲了躲這位而一直面朝窗外的行爲很是有些傻。
下車,幾家歡喜幾家愁。歡喜的幾乎全是雄性,而愁的不消說,全是雌性了。真要在這偌大的基地參觀那些冷冰冰的坦克裝甲車,想到此我也提不起多大興趣。
倒是夏容依然興奮地跟上車時一個模樣。
“一想到馬上就可以看到帥帥的兵哥哥,我就……”你就兩眼放光,四周撒花……
還好參觀時還是以班級爲單位進行的,免去了我再和周大少尷尬相對的場景。
剛走了幾步,夏大小姐就開始大發牢騷。“怎麼連個兵哥哥的影都看不到?”
我和崔狼看著隊伍最前方那個綠色的背影暗自搖頭,人家不就是長得威武了點,就連“兵哥哥”都算不上啦?
夏大小姐還不收斂,繼續嚷嚷,“哎,可惜,這麼大個基地,連個帥哥都沒有!”這音量,簡直不用擴音器都可以媲美最前方那個部隊指派的導遊哥哥了。
於是,我們便眼見著那個魁梧的背景狠狠地打了個顫。
逛了半小時有餘,夏容已經失望得全身癱軟拖著走了,而崔狼淡淡地說,“這基地風景還挺好。” www ¤t t k a n ¤¢ o
是挺好,這一路走來,不是修建得當的灌木叢就是排列整齊的喬木羣。活物是沒見著一個,至於男生們翹首以盼的裝甲車等,自然,也沒影……
而導遊哥哥還興致高昂地講解著,“這是我們平時訓練的操場”一個掩映在灌木叢中的小塊水泥地,寸土寸金啊。
“這是首長們的宿舍”這個有趣,可是爲什麼映入眼簾的是一小排青磚白牆的矮平房,解約納稅人稅收,從軍隊做起?
“這是基地裡唯一的小賣部”寒摻啊,一八十年代時興顏色難辨的小木櫃,零零散散地擺著若干小零食,一中年婦女坐在櫃檯後,看著我們都瞅向她,便呲著黃牙笑開。難怪,作風嚴謹就是這樣抓起來的……
……
末了,導遊哥哥見實在冷場,便神秘一笑,頗有武林高手甩出殺手鐗的氣勢。
大白牙一露,導遊哥哥的看家武器是這樣的,“同學們,這就是我們今天參觀的重點——某某式坦克!”
我們瞪大了眼看著日光下鏽跡斑斑的某某式!導遊哥哥似乎很滿意我們的反應,熱鬧地在一旁回答男生們的各式問題。
我和崔狼不約而同地搖頭,崔狼總結性地結束我們的搖擺活動,“經濟是一切軍事活動的基礎!”
我猛點頭,深表同意。
自由活動時間來得簡直如天下大赦。夏容興奮得如沉冤數十年終於得以自由老牢號,一個勁地嚷嚷,“走,找帥哥去!”
我彷彿看到不遠處那個勤勤懇懇的導遊哥哥背影又瑟縮一下……
我和崔狼雖不屑於與帥哥獵人夏容同志爲伍,但是好不容易顛了一路不四處逛逛好像還是很對不起自己的。於是,搜帥三人組立即成立!(此等劣名只是出自某花癡之手……)
在灌木叢與喬木羣之間晃盪了又是半小時有餘,我們均深深拜倒在此基地的大與廣且亂上。一路上,我們竟是一人未遇到!
夏小狼終於爆發,仰天長嘯,“玉樹臨風英姿勃發的兵哥哥們到底死哪去了?!”霎時驚奇飛禽走獸(麻雀幾隻,田鼠若干……),甚是混亂一片。
我們東蹦西跳一陣,體育課上也沒這麼活躍……
夏容憤怒地嗷嗷一聲,“什麼鬼地方,鼠窩還是人窩?眼睛看得見的都是該死的老鼠!”
然後,天地都安靜了。
我們的面前如同天降,出現了三個綠軍裝的兵哥哥,還是挺帥的兵哥哥,並且肩上全是二毛二的兵哥哥。
不知我們剛纔的醜態還有夏小狼的“肺腑之言”這幾位兵哥哥看去了多少,聽進去了多少。反正三人臉上都是一副要笑不笑詭異之極的表情。
對峙幾秒,中間那個看起來稍有威嚴的開口,“那個小妹妹,你們,在這兒幹什麼?”
“躲老鼠。”
“看風景。”
“迷路中。”
我最誠實,崔燦比較好面子,夏小狼這麼說擺明了是別有用心。
威嚴有餘親切不足的兵哥哥居然笑出兩個小酒窩,看著花癡中的極品,“你們找不著你們班上的其他同學了?”
我暗忖,這兵哥哥原來也是個悶騷!
夏小狼忙點頭不迭。
悶騷兵哥哥嘴角勾起一個更大的弧度,指著我們身後,“那些,是你們班上的同學嗎?”
我們齊刷刷地轉身,剛好看到女胖班龐大的身軀於萬年青中一枝獨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