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子江一時之間弄不明白到底是什麼情況,他沒有貿然行動,決定繼續觀察。
定住怪物之後,那三人才稍微放鬆,張師兄劍指怪物,喝道:“妖孽,還不現出原形。”
那妖忽地口吐人言,尖聲叫道:“哪裡來的臭道士,無冤無仇,你們幹嘛抓我?”
王師弟說道:“自古以來魔道不兩立,我們隱山派降妖捉鬼乃是天經地義,你這妖怪禍害人間,人人得而誅之,卻還要問爲什麼,豈不是笑話?”
妖怪卻尖聲笑了起來,然後說道:“你們纔是笑話,自謂替天行道,三界本互不相擾,你們擅闖魔域已違禁在先,卻反咬一口,口口聲聲喚我妖孽,試問我何罪之有?”
王師弟說道:“正是今日你蠱惑人心,使得一輛汽車失控翻覆,意欲加害人命,如果不是因你擾亂人間,留下妖法氣息,我們又怎麼會追蹤到此。”
那妖怪再次發出刺耳笑聲,說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們三個大男人欺負我一個弱女子,好意思嗎?”
它人首獸身的恐怖形象和弱女子毫不相干,陳師弟忍不住說道:“哎…我說你快現原形吧,這獸身頂著個人頭好不難看,哪裡像個弱女子了?”
妖怪忽然愣了一下,自脖頸以下悠忽幻化成人的形體,衣物俱現,已完全變成了胡麗雯的模樣,匍匐在地上,喉間變換著聲調,終於從尖聲細語變爲了清脆溫婉女性聲音。
“剛纔你們追我,一時驚嚇散了功法。”她嫣然笑道:“小哥哥道長,我好看嗎?”
陳師弟臉色紅了一下,說道:“嗯,比剛纔好多了。”
胡麗雯神情變得楚楚動人,眼眶一紅竟珠淚滴落,嚶嚶泣道:“你瞧我多可憐,這地上好涼,小哥哥,扶我起來好嗎?”
“這……”陳師弟略有遲疑,說道: “這…不太好吧,你……”
“哎,陳師弟!”見其神識紊亂,王師弟拍拍他肩膀說道:“淨心安神,別受她迷惑。”
陳師弟聞言大窘,不敢直視,默頌淨心神咒後,低聲問道:“這到底是個什麼妖怪?”
王師弟笑道:“師弟你畢竟道行尚淺,卻不能看出它是隻白毛狐貍。”
眼見狐妖‘胡麗雯’仍在嚶嚶抽泣故作可憐,張師兄眉頭一皺,呵斥道:“你這妖狐,還不快現了原形,上諫天條認罪受伏,再作妖魅惑,休怪我不客氣!”
胡麗雯卻不爲所動,哽咽說道:“我修煉千年才得以幻化人形,偏不遂你們願。今日你們不問是非黑白,以無妄之罪陷害我,只管動手就是了。”
原來胡麗雯果真是狐貍精!聽到這裡,楊子江心中百種滋味不知道怎麼形容,她的日常各種表現,都根本沒有看出有害人的行爲意圖。
車禍發生時她更是阻止那人自殺,書裡面常說,人有善惡之分,妖也有好有壞,齊天大聖孫悟空不也是從猴妖開始,最後才修成鬥戰神佛?
張師兄見她頑固不化,嘆道:“念你千年修行不易,且留你性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便將你打回獸形不得爲人,王師弟陳師弟,準備法器佈陣。”
眼看胡麗雯將遭大劫,楊子江於心不忍站了出來,叫道:“道長,我有話說!”
那三人聞聲迅速移位換陣,看見楊子江直奔過來,張師兄厲聲喝道:“站住!來者何人?”
“道長,冷…冷靜點,我是人!”聽到呵斥,楊子江硬生生的收勢,卻因慣性腳步踉蹌跌跌撞撞繼續前衝。
只見張師兄眉頭一皺,雙手開闔作勢,右手化指爲劍,口中唸唸有詞:“……先殺惡鬼…何鬼敢當……急急如律令……”
念頌完畢,手中金錢劍虛刺而出,喝道: “是人是鬼,自見分曉!”
他這是把自己當成鬼了!楊子江好容易剎住腳步後,只好氣喘吁吁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任他施爲,當然這招‘殺鬼咒’對他並沒有產生效果。
“咦?果真是……”見咒法無功,張師兄收勢作揖,說道:“在下隱山張全有,多有冒犯,失禮尚請勿怪,請問你是什麼人?”
“我…我叫楊子江,她…狐妖是我的同事,我認識她很久了,從沒見她做過壞事……”
聽楊子江語氣急促爲自己說好話,胡麗雯喜道:“楊同學,謝謝你啊!”
面對這樣生死關頭,她竟然還能笑出來,楊子江百思不得其解,見她匍匐著姿勢扭曲,手臂被壓在身下,想起那時她手掌的紅腫,隨口問道:“呃,你…你手還疼不?”
“啊?手…”胡麗雯沒反應過來,眼眸忽閃,說道:“很疼啊,這些臭道士把我定住,動彈不得,不止是手啊腳啊,渾身都好痠麻,楊同學你幫我罵死他們。”
“哎!”王師弟嘆口氣,說道:“大難臨頭,這狐媚子撒嬌扮弱也不分場合!”
“道長!”楊子江向三人誠懇說道:“俗話說得饒人處且饒人,不如放過她。”
張師兄說道:“上天固有好生之德,也講究因果報應,行不義者者必得惡果,狐妖蠱惑害人理應當誅,念其罪行未逞,破其功法饒其不死,已是網開一面。”
“道長請聽我說,今天在這裡的車禍和她沒關係,我也在現場,和她一起還救了人,絕沒有半句假話,那司機是被另一隻鬼附體試圖自殺。
我親耳聽到鬼說,之所以附身的原因是這司機曾經酒駕,車禍導致了它母女二人身亡,它是想要報仇,三位請查清楚了,再做決定,不然錯殺無辜,有損道家名譽……”
楊子江一口氣把這些說完,那三人面有疑色,交頭接耳議論了一會兒。張師兄似乎略有所動,說道:“原本我等修道之人,斬妖除魔是順天應命分內之事,但若妖心向善,我們拂逆天道,也未免會折損自身道行。”
王師弟向楊子江說道:“楊小子,你滿口說得輕巧,別是被她迷了心竅?可有什麼證據?”
胡麗雯說道:“臭道士,你們不是一樣沒有證據加罪於人?卻又強要別人拿證據。”
王師弟怔了一下,似乎自覺理虧,向張師兄看了一眼不再說話。
楊子江想了想,說道:“我還真有證據,車禍剛過去不久,那個鬼應該還附在司機身上,現在躺在醫院裡,只要去和他對質就能知道真假,我可以陪你們走一趟。”
張師兄微一思索,對胡麗雯說道:“如果他所說的是事實,我便饒你這一回,但此後卻也不得再招搖人間,你自行尋個去處潛心修煉。”
楊子江高興,忙拱手作揖說道:“多謝道長,如果有一句謊話,讓我…天打五雷轟。”
聽到五雷轟頂,胡麗雯眼神閃過一絲不安,說道:“楊同學,這種毒誓以後別亂發!”
王師弟搖搖頭,說道:“你小子畢竟年輕,不知‘五雷轟頂’是何種大劫。”
在修道者看來它是極之殘酷的雷劫,楊子江還沒深入接觸過,也沒有太多想法隨口而出,見他們神情嚴肅,心想以後碰到發誓的時候得要慎重些了。
張師兄突地念動咒語,左手成訣拍在胡麗雯身上,將定身符取下,說道: “且先放你自由,但事實未明前,你仍受我禁咒所制,若他所言不虛,一日之後此咒自解,否則定教你每日受萬蟲噬身,生不如死。”
胡麗雯試了試,已能活動自如,但並不開心,怒道:“臭道士,幹嘛下這麼惡毒的咒。”
王師弟說道:“你這狐貍,怎麼不知好歹!”
張師兄擺擺手制止,說道:“你走吧,無論結果如何,我不想再次見到你在人間出現。”
“楊同學再見!”胡麗雯又笑吟吟,轉向陳師弟揮了揮手:“小哥哥道長,再見。”
剛纔怕受魅惑,陳師弟一直不敢正眼看她,也有好久沒有出聲說話,這時突然被她點名招呼,臉色又是一紅,支吾回道:“哦…哦……再…再見!”
今天發生的一切過於離譜,還沒來得及完全消化,楊子江有些迷惘,看著胡麗雯的背影消失在無盡的煙塵裡,突然若有所失。
張師兄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問道:“你應非我道中之人,卻是怎麼來到此處?”
楊子江把事情簡要講述一遍,但隱去了色天師和未來那些難以解釋的事情,只說無意得到這隻畫筆,有些奇特功能,能畫出結界、通道,但進來後卻沒電了,沒有辦法再出去。
他說的事聞所未聞,那三人接過他遞來的畫筆議了論良久,從表情和動作來看,似乎並沒有得出結論。把畫筆還給楊子江之後,張師兄說道:
“如此說來,我們發現的那護身結界也是你所爲,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此畫筆我等也不知道是何種法器,想來也是一種奇門奧義。
但你既無修爲,又無慧根,卻能以肉身凡體踏入魔域,也算是天道機緣註定。
我三人也只能依靠師尊所授通幽陣法勉強破界,否則僅憑淺薄道行,也僅能元神出竅,以靈體往返。事不宜遲,陣法恐將失效,來,你與我們一起依法施爲。”
在三人指導下,楊子江半懂不懂的手足並用,以奇怪姿勢站起了八卦方位,張師兄口中頌咒持劍畫符,楊子江不敢有雜念,謹依張天師的吩咐閉目默唸六甲秘祝。
“破!”隨著一聲清喝,楊子江睜開雙眼,發現四周環境已變回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