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不眠夜之殤
三個人前后腳奔到那間房屋前,燈開著門關著。喬俏和藍歆使勁地敲著門,里面毫無動靜。向雅推開倆人說,你們還敲啥敲呀,快踹門進去救人要緊。
跟著她們跑上來的小伙子聽她這么一說,喊了聲閃開,抬腳踹去,房門應聲而開。
簡簡單單的一間屋,靠窗的床上,一床被子下蒙著人形物,三個女孩多少有些懼怕地愣怔著。那小伙子奔上前去,一把掀開被子,下面躺著兩個穿戴齊整的兩個人,一老一少,正是高玉蓮和鄭世才。高玉蓮在外側身摟著鄭世才,而她的身下有一大灘血。
向雅率先清醒過來,一步搶上前,伸手在倆人的鼻下探了探,略驚喜地喊了聲,女的還有口氣在悠著!
喬俏仍有些怕怕地走上前,掃了倆人一眼,卻見面部表情均顯平靜,極有可能服下的是安眠類藥物。
一陣急剎車聲響起在樓下,向雅轉身對那小伙子說,麻煩請你下去把下面的人帶上來好嗎?
小伙子旋風般向門外刮去。緊接著從樓梯那兒傳來一陣急奔聲,醫生護士、警察趕到一塊兒擁進屋來。一名男性醫生趨前稍予診視,攔腰抱起高玉蓮,兩名護士忙接了過去放在地上的擔架上,兩名男護工抬起擔架朝外奔去。那名醫生接著爬上床,翻開鄭世才的眼皮看了眼瞳仁,搖了下頭說,估計沒希望了,先抬車上去洗個胃試試看。
兩名警察過來幫著把鄭世才挪到跟前,另一名警察彎下腰,背上鄭世才向外跑去。
一名稍年長的警官看了三個女孩子一眼問,你們誰報的案?跟我去警局做個筆錄。
喬俏說了聲“我跟你們去”,轉身對藍歆說,你辛苦一下去醫院盯著,有什么情況隨時告訴我。接著把車鑰匙交到向雅手里,并交代她在路上買點兒東西給藍歆吃,這才跟著警官走了。
藍歆和向雅看了會兒幾名警察勘察現場,弄清楚了搶救高玉蓮和鄭世才的醫院后,離開現場,到樓下上了喬俏的車。在一個路邊攤,向雅給藍歆買了一籠小湯包,逼著她吃了幾個,才發動了車向醫院駛去。
車子到達人民醫院,門診部前停了好幾輛警車。經詢問,藍歆和向雅來到三樓的搶救室,多名警察圍聚在那兒,一副如臨大敵之態。其中有兩名警察見過藍歆,還沒等她倆近前,便迎了過來。簡單的自我介紹后,讓藍歆提供兩名傷者的具體情況。藍歆調整了下思緒,從這對老少戀進入心理轉角視野開始講起。講到中途時,傳來鄭世才經搶救無效身亡的消息,藍歆頓時仿如被悶棍狠狠敲打了一記,傷悲地流下了眼淚。稍后,高玉蓮被搶救脫險的消息傳來,她愈發難過,一瞬間她甚至想,高老師還不如和鄭世才一塊兒死了的好,無論她尚能存世多久,卻還要忍受生不如死的傷痛,活著何其之難。
大約接近凌晨,又一撥警察匆匆而來,其中便有肖中宇的警察朋友馬超。他與藍歆對視一眼算是打過招呼,馬上去找主治醫生。稍后他過來與給藍歆做筆錄的兩名警察了解了大致情況,把藍歆叫到一邊說,基本情況就是這樣了,一切等嫌犯交代過后可能還會麻煩到你?,F在沒什么事了,我讓人送你回家吧!
藍歆提出想見見高玉蓮。馬超搖著頭說,這個現在恐怕還不行。過些天吧,你做過她的心理輔導老師,后期可能會用到你。
藍歆這時突然想起肖蕾那事,便問馬超能不能借用點時間。馬超點了下頭說,現在基本沒什么事了。我們外面去說。
下樓進到喬俏那輛車里,藍歆將肖蕾被訛一事的前后經過描述了一遍。馬超稍考慮了會兒,提出三點:乖乖龍所居城市;給他畫幅模擬像;必須保證下次第一時間聯絡。
馬超估計,按照兩次訛詐的時間段分析,下次應該在春節前。馬超臨下車時,藍歆請求他不要將此事向肖中宇透露。馬超揮了揮手說了句“多余”,下車進了門診部。
藍歆馬上打電話聯絡喬俏。鈴響了好一會兒,她才接了,聲音低而無力地說,藍歆,我想一個人靜靜,你把車開回去,有空我去你那兒取。就這樣了,什么也別說。好好睡一覺,明兒你還要開門呢。別管我,一個人待會兒會好些的。
此刻的喬俏在江邊上。本想進江灘去的,值崗的保安不讓進,還勸她早些回家歇息。喬俏沒理他,沿著階梯走到堤上,就那么往地上一坐,整個人就傻傻呆呆的了。
風吹在臉上冷嗖嗖的,但她感覺不到,看著夜色下的江水一波波涌來,蕩起她對學生時代的懷念,其中就有高老師那一頁。印象中的高老師和藹可親才華橫溢,因偏好文學,她特別喜歡上她的課。明知她和鄭世才的這段忘年戀不被看好,自己為什么中途就撒手不管了呢?如果自己稍費點心勁,找到鄭世才的家應該不是很困難,那么這場悲劇就極有可能不會上演,高老師更不會因此而身陷囹圄,落到今天這樣一個身敗名裂的絕地。
她好悔呀,疚責和傷痛撕嚙著她的心,令她陷入無比的悲哀之中。偏偏好心的保安擔心她想不開,跑過來要把她拉進保安室。她掙扎著甩開保安,說自己沒事,就想來吹吹江風。保安愈發地懷疑她精神不正常了,給了她兩條建議,要么報警,讓警察來處理,要么她把家人叫來領她回去。
第一次被人當精神病看待,喬俏心里壓著的股無名邪火猛然爆發了,竟跟保安針尖對麥芒的大聲吵鬧起來。這邊吵著,保安室那邊已經打了110。很快,警車鳴響警笛過來了,兩名警察跑上堤。這倆自然是信保安的,一個孤身年輕女子大半夜跑江邊來吹冷風,腦子沒病才怪。就在倆警察把她往警車里轟著時,她無奈妥協了,同意打電話把家人叫來。
可她的家不在這邊呀,情急之下,她報出海舸的電話。
如此這般,可憐海舸從暖和的被窩里給拎到了江邊。在核對身份時,警察問他和喬俏的關系,他尚在遲疑中,喬俏卻已發飆了,說看不出來我們是一對呀,啥眼光,還警察呢。
海舸攙著快凍僵了的喬俏走下江堤,問她,你怎么不亮明自個兒的身份哪,找些麻煩。
喬俏還挺委屈地說,能亮嗎?萬一遇上個二百五警察,打電話去報社核實,我的半世英名不全毀了。哎,你是不是特后悔來領我呀,從熱被窩里揪出來挺窩火的是吧?
海舸一把摔了她的手,發怒道,你還一套一套蠻有理的是吧?一個女孩子深更半夜跑到江邊來,是人家保安負責,要是遇上流氓你怎么辦?還毀名呢,我看你人都得給毀了。
偷偷一樂,喬俏撞了他一下問,擔心了?
海舸一掌將她推得遠遠的,怒道,我睡在被窩里擔心個屁!這么大個人了,還由著性子來,也不看什么時間什么地兒。
喬俏賴著不走了,嘟著嘴說,你就不問問我為什么這么晚跑這兒來?
海舸隨口道,我管你為個什么。還罵人家二百五,我看你才是個二百五。
瞧他一副事不關己只會罵人的樣,喬俏鼻子一抽竟哭了起來。海舸還真慌了,挨了攏來勸了兩句,不見效,便湊近了問,那你說,為的啥事?
豈知喬俏“撲哧”一下樂了,用肩膀頂了他一下喜滋滋地說,我就說你沒那么狠心吧!找個地兒宵夜吧,我餓了,又冷。
拿她沒辦法的海舸只好攔了的士,把她領到經常去的那家店里。老板一見就他倆,開了喬俏一玩笑說,今兒太晚了,別指望還有水果沙拉哦。
火鍋很快就上了,正準備開吃,藍歆的電話來了,很擔心地問她在哪。她說正吃火鍋呢,你就來搗亂,要不要過來湊個熱鬧。喬俏聽她口氣像是活過來了,只說了聲“又是跟你那個老海呢吧”,便掛了。
涮著火鍋,身體的熱量上來了,喬俏問了海舸一句“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高中語文老師那事吧”,遂向他講起了今夜發生的事。
海舸聽過后,沒什么大的反應,沉思著說,這樣的老少戀對男方來說,某種程度上存在著不公平是勿庸置疑的,社會公眾持否定態度既有著傳統觀念的一面,亦有悖生理學的一面。你當初力挺高老師,應該是犯了這樣的錯誤……你別跟我爭,事情已經發生了,對你來說應該是個教訓。無論作為記者還是心理學方面的專家,你真的得反思一下了。感情用事對你這個職業來說是一大忌。
喬俏還欲爭辯,海舸壓下她揚起的手說,不說這個了,吃完后,你回家好好睡上一覺,明天腦子清醒了,有得你忙的。緩上一陣后,你回頭再來想這事,就會比較客觀了。
喬俏撅著嘴撒嬌道,那我要你送我回家,等我睡著后你才能走,好不好嘛?
海舸用筷頭敲了下她翹起的嘴唇,算是答應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