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我剛繡了幾天的活,精力不濟,恐怕走到丘府見到那局勢就得倒下,到時候幫不了忙,還要拖累您,您說多不好。”萬梓宸被她逼視的目光嚇得連連搖頭,“您還是看看大姐和二姐能不能跟去?”
大太太惱了她一眼,遂看向旁邊的人和已經躍躍欲試的安媽媽。
別人不管怎樣,紅杏至少會站出來陪她,百合雖然調給了二丫頭,但以往都是盡心服侍的,應該不敢違逆。
誰料看了半天,曾經在她跟前無事先殷勤的得力人這個時候個個都低了半頭,根本就不去迴應她的眼神。紅杏也是往人羣裡躲,完全沒有了先前在身前馬後的乖巧聽話勁。安媽媽她從孃家帶來的奶媽,一直服侍到現在,她也有些捨不得。
有老爺和父親在孃家,死到不怕,就是連個能給她收屍的人也沒有,她不甘心。
沉沉地咳了一聲,丫鬟們偷眼看看她,頭又趕緊裝作不知其意的垂下。
安媽媽早就想上來回本家看看的,因爲被軍爺的威嚴嚇破幾分膽,也不敢貿然出來。如今現主子需要她,忙抽身站出來,上前那扶住了大太太。
此時的大太太兩腳像灌了石膏,感覺重的擡不起腳,又似乎踩在棉花堆裡不著實地。她本想要叫上萬梓宸跟著去,萬一有機會見了楊家人,還指著她找個空子求幾分情呢,可三丫頭根本不知她的意。
“罷了,我一個去送死不成,怎還要連累媽媽。”安媽媽湊上來,大太太感慨地拍拍她的手,用眼色制止她。
萬梓姍雖然心裡也擔憂父親和弟弟,但是更疼惜她的命和肚子裡孩子的命,所以故意爲難地撫摸著她的肚子,道,“母親,我這個樣子......”
“你千萬不要動了胎氣,好好在家裡照看祖母。”大太太激動地說,這一去生死未卜,少去一個全一個。況且就算沒有什麼不測,她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讓萬梓姍跟著去的。
那可是她親生的。
“我陪您去吧?”聲音還是不冷不熱,此時聽著卻讓人覺得是如此貼心。
大太太回頭,正對上萬梓川澄澈的眼睛。“你剛纔說什麼?”
“我陪您去!”萬梓川自知學未成果,但是她就算再不濟,有機會爲自己爭取活下去的機會,她也不能放棄。而且這院子幾百號人的命也值得她去孤注一擲地嘗試。
老夫人見她說的真誠,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可你一個女孩家,怎麼能夠這樣出去,何況你的臉......”
“祖母,我自有分寸。”
老夫人見萬梓川身軀嬌弱,但表情卻是嚴肅可親。又想起她跟劉醫正之間的對話來,說不定這丫頭真是藏而不露。況且那轉魂丹又是陳姨娘所制,這丫頭想必是得了陳姨娘的真傳,纔會說這樣的話。
“好,好孩子!”
老夫人這樣說等於是默認了同意她去。
萬梓川衝老夫人福禮,然後從袖袋裡拿出淡青色絹帕圍在臉上,水煙立刻上前給綁好。擡眼看看老夫人,老夫人也衝她點點頭,一副任重道遠的姿態,讓她忽然有些難過。
“小姐,讓婢子跟著您吧?”
“放心,小姐我會回來的。何況,到了丘府,見到楊家人能求個情也說不定。”在她耳邊說這話,完全就是安慰她的話,萬梓川心裡也沒有底。
秀梅雙目含珠地看著她,田媽媽站在對面一邊囑咐她見機行事,一邊在用繡帕擦著淚。
小姐註定要有這一劫嗎?
“要去就去,囉嗦什麼!”軍爺早就不耐煩了,衝萬梓川吼了一句。
“軍爺,我還有一事相求?”
“你不要得寸進尺!”高鼻子威脅道。
“給我的祖母和大姐賜個坐,她們一個年事已高,一個身懷六甲,軍爺不會連這點小事都拒絕吧?”
“應你。”容長臉最後拍了板,“快去救王爺,我的忍耐可是有限的。”
“好,好孩子!”老夫人見她這會子還惦記著自己的安危,不免潸然淚下。萬梓姍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遂又把頭扭回去。
她身上的紅包,刺的她眼睛有些疼。
但也只是疼了那麼一霎,馬上她又恢復對她的不屑。
萬梓宸這個時候再也沒有心情挑她的刺了,要使性子再挑,就是她陪大太太,可萬一王爺一命嗚呼,去的人可不僅僅是賜死那麼簡單吧。
她現在可是被趙乳孃調教的知道進退了。
萬梓川見有人搬來錦杌給老夫人和大小姐,這才向容長臉福了一禮。
容長臉囑咐了一個領頭的軍兵幾句,擺手作勢讓把她們帶走。
大門口停了兩輛馬車。
趙管家上了一輛,大太太,萬梓川上了第二輛,四個身材魁偉的軍兵就在馬車兩側跟著。
永昌醫館和萬府大院只隔了一條街,所以在車伕的快馬加鞭下不到半盞茶的時候,就找到湯大夫。
那個領頭的軍兵把他牽小綿羊般請上了車,四十見尾的湯顯以爲遭了劫,大喊救命。直到見到趙管家,湯大夫才扶著胸口,安下些神。
趙管家就在車上跟湯大夫講著景親王爺受傷的程度和萬康年給他用藥的反應。湯大夫心裡有些眉目,又吃不準,病人是王爺,他一個小小郎中怎好下猛藥啊。
和湯大夫相反,萬梓川卻沒有過多去向王爺的傷勢。沒有見到病人,只是聽別人斷續地口述,還不如好好換個心情欣賞外面的風景。而且這又是第一次坐上有頂的馬車,她用手摸著那清油幃布,看著上面的平角四頂。
好奇心又氾濫了。
這個看起來只有一個門簾的車裡,留著兩個小簾子,小簾子隨著風的吹拂,竟有呼之慾開的樣子,她聽史嬤嬤說大戶人家上了轎子是不會向外抜頭看的。何況是在這種家變時候,所以她剋制著對外面的探索的慾望,倚著布幃藉著北風,向外瞟著。
馬車約摸行了半盞茶的時間,已經來到了鬧市。
沿街有挑著擔的小販叫賣燒餅的聲音,有買布料的人和商家討價還價的聲音,甚至還有那種嗲的讓人豎汗毛的女聲,從雕樑畫棟的花樓裡傳來。
萬梓川想著,既是這樣喧鬧,城裡應該沒有大封街道,這羣軍爺又是便裝而來,王爺的傷勢還沒有公佈於衆,也就是說,王爺這次來是恰好路過泗水郡,藉著楊家人來探親的隊伍開道,去丘府找落腳處的。
那丘老爺到底是何許人,和景親王有過往來嗎?萬康年是丘老爺引薦的還是他毛遂自薦的?若是引薦,還好變通罪名。若是自薦,只能說明他太急於求成,被局勢瞇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