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秀一即將被能量的光團擊中的時候, 幸村腦中有了片刻的空白——思維的斷層,他幾乎看到每一瞬光團挪動的距離。以至于在見著接下來的一幕時,他破天荒地有了片刻的呆滯。
原本應(yīng)該全無破綻的結(jié)界上突然漾起水樣的波紋, 白色的虛影剎那間融了進來……只覺的眼前一花, 那影子已然落在紅發(fā)少年的身側(cè), 自斜方伸出手臂, 硬生生接住了那股強大的力量。
耀眼的光亮中, 那人一頭銀發(fā)肆意飛舞,白衣獵獵,雖然被模糊了面孔, 卻能見到一雙狹長金眼,蘊著刀鋒一般犀利的冷芒。
只見那人抬步一個躍起, 便跳到了B級妖怪眼前, 再單手隨意摁住對方獨角, 狠狠地那么一壓——
“嘭!!!”
只聽一聲轟然巨響, 大地震蕩, 大片塵土被激得飛揚起來!
正驚疑不定之時,幸村聽到身邊衣衫窸窣摩擦的聲音,驀地轉(zhuǎn)頭,身旁不知何時又多了個通身透著寒意的男人。
與剛才那人同樣的銀發(fā)金眼,神情冷漠仿如冰雪雕成……即使只看側(cè)面, 也能覺出他驚人的俊美, 擁有前所未見的強大氣勢。
他只伸出一手輕輕往那因妖氣沖擊而不斷劇烈顫動著的結(jié)界上一按, 就讓它即刻安靜下來。
幸村收回手, 他已經(jīng)感覺到結(jié)界此時所具有的絕對厚度, 根本不再需要屬于他的靈力。
真田握緊手里的刀,站到幸村身側(cè)。
而那個一身冷峻的男人卻并沒有對他們多投入半點關(guān)注, 而是靜靜地,將目光掠過,放到他的同伴身上。
另一邊。
秀一愣愣地看著自己對面那瘦削卻俊美異常的青年不慌不忙地壓制了妖怪,看著對方?jīng)_自己微微勾唇,聽到他用那熟悉的語氣說道:“秀一,好久不見?!?
終于從恍惚中回過神來,秀一的面上出現(xiàn)克制不住的驚喜,他稍微放大了音量,再度確認:“……哥哥?”
雖然是隱藏了耳朵和尾巴的人類模樣,穿著的也是長袍似的服裝而并非白魔裝,可無論是神態(tài)、相貌、氣味……都明明白白地顯出來,他就是那個曾經(jīng)魔界極惡的盜賊,獨一無二的妖狐藏馬!
“啊?!惫荒茄菩Ψ切Φ亻_口了,“怎么狼狽成這個樣子?”
秀一怔了住,隨即靦腆一笑:“稍微有點自滿了?!边@個不全是假話,他的確是預(yù)先知道了將會出現(xiàn)多么危險的狀況依然決定留下,所以這也算是另一種程度上的自滿吧?
“呵~”銀發(fā)妖狐輕輕一笑,接著瞥一眼不遠處差不多度過了危及的幸村和真田,眸光意味不明地閃了閃,“是被牽連了吧。”
曾經(jīng)融合在一起的兩人,要說了解,當(dāng)然是掌握了主控權(quán)的妖狐更為通透。秀一并不否認,反而是非常坦白地一攤手:“因為是朋友啊?!彼@樣說著,告訴自家兄長,即使是被牽連,亦是心甘情愿。
“你這混蛋……我要殺了你!”被摁倒在地的B級妖怪搖搖晃晃地爬起,舉著拳頭踉踉蹌蹌地沖了過來。
“還沒死么?!北淮驍嗔藢υ挼难蕴裘?,沖自家弟弟揮一下手,“算了,等我收拾了這個雜碎再敘舊罷?!彼种肝[,尖銳的指甲破體而出,冷光灼眼,再回頭晃晃身子,便倏然出現(xiàn)在那妖怪面前,不待對方反應(yīng),只一個縱身兩手分開扒住它的頭顱,微一用力——
那個給幸村和秀一帶來無數(shù)麻煩甚至是性命危險的B級高階妖怪,就在那銀發(fā)青年舉手投足之間,被輕描淡寫地撕作兩半!
鮮血四濺……卻硬是沒有一絲染上妖狐的白衣,他從容而落,像是只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終于又看到了,哥哥的戰(zhàn)斗……”秀一凝目看著妖狐的動作,口中低喃,那種專注,讓他忽視了不知何時來到他身邊的清瘦少年。
沒有漏聽秀一的囈語,幸村在心中打了好幾個死結(jié)。他的確聽秀一提過對方哥哥的事情,但他盡管做了一萬次設(shè)想,也絕不會想到,這紅發(fā)少年掛在嘴邊難以忘卻的兄長大人……竟然會是一只妖怪,而且,是一只絕對強悍的、位于頂點的大妖怪。
幸村站在秀一身邊,遠遠地看著那個帶著強烈血腥氣息的男人,每一根毛發(fā)都似乎輕微地炸裂起來,手足僵硬、動彈不得……他明白,這是因為對方妖氣的壓迫太過強烈,限制了自己的行動。
眼睜睜地看著對方慢步走來,那姿態(tài)優(yōu)雅而帶著某種說不出的意味,仿佛合著某種無從更改的韻律、把全世界都包含在特定的氣場里。
然后,他停在自己二人的面前。
這時候,結(jié)界消失了。
刺鼻的血腥味在空氣中流竄,很快朝四面八方飄散。
之前維持結(jié)界的冷峻男人如今立于白衣青年旁邊,靜靜的一言不發(fā),無需動作,便顯出難以形容的高貴……并非單純號令他人的威勢,而是仿佛經(jīng)過成千上萬年積淀、蘊于根骨血脈之中。當(dāng)真是清華無雙。
這兩個人衣著打扮極其相似,氣質(zhì)相近也有微妙不同,站在一處卻是有種說不出的和諧默契之感,自然劃分出他人無法侵入的領(lǐng)域。
這一剎那,幸村突然知道面前這兩人是誰了。
自從接下家主之位以來,從祖父大人手中接過《妖鬼錄》的補充秘聞,只有家主能夠查閱的《百妖譜》——記錄了無數(shù)古怪離奇的妖怪,應(yīng)有盡有……甚至包括那些傳說中縱橫大地的大妖怪們。
其中便有這樣的記錄——
被絕強大法力隱匿于荒郊的妖怪第一大國西國,有犬王稱霸,犬王死,其子殺生丸即位,號“戰(zhàn)栗貴公子”,性冷、好戰(zhàn)、無人可擋,能支配毒,好使妖刀。有伴侶九尾狐藏馬,號“血鬼狐”,性暴虐,出手狠戾,喜怒難測,能支配植物,好使鞭。
特點,均為銀發(fā)金瞳,只著白衣。
迅速打發(fā)真田去找人收拾殘局,幸村壓抑住從每個毛孔中傳來的難以描述的戰(zhàn)栗感,略彎腰行個禮,再抬頭微笑:“多謝兩位相助?!?
妖狐沒有說話,只饒有興趣地將目光投在幸村身上,唇角掛著抹若有若無的弧度,像是總帶著嘲諷般的。
不知被對方打量了多久,后背的冷汗在主人完全未知的情況下徐徐滑落……幸村突然看到對方彎唇淺笑,那瞬間,加諸于他身上的壓力便也倏然消失了。
“舉手之勞?!边@只九尾狐的聲音十分好聽,清冽、啊不,不如說是純粹,雖有語氣變化,卻讓人聽不出情緒的,“你的名字是?”
幸村背在身后的手指緊了緊,鎮(zhèn)定地回答:“我叫……幸村精市?!?
房間里很暖和,有穿著休閑家居服飾的少女忙來忙去地端茶過來,幸村雙手接過,奉上柔和微笑一枚。
幸村跪坐在一張矮桌前的榻榻米上,身邊是自己的搭檔紅發(fā)人類少年秀一,對面是那兩只大妖怪。再靠旁邊一些,有長著圓圓狗耳的紅袍半妖少年蹲坐,鼓著臉依然生悶氣中。
端起茶杯啜口,幸村斂眸,安靜地傾聽其余幾人的對話,暗暗整理自己從眾得到的信息。
這是剛才送茶少女居住的房子,建造在“日暮神社”中。少女名為“日暮戈薇”,是神社管理人的孫女,從御神木之下的食骨之井穿越回五百年前的戰(zhàn)國時代,與那名為“犬夜叉”的少年成為同伴,兩人都能夠自由來往于兩個時代。而這兩只大妖怪,也正是利用某種秘術(shù)從食骨之井穿越而來。
一只手輕輕覆在膝頭,幸村慢慢地陷入了沉思。
日暮神社他是知道的,雖然歷史悠久,但其實也只有關(guān)于“吞噬妖怪的食骨之井”的傳說有點名氣。里面的御神木雖然傳說是能夠溝通不同時代的奇異植物,可是這些年來從未發(fā)生異象,更加不會引起靈術(shù)世家的注意,而如今,卻必須加以關(guān)注了。
而剩下幾個人之間的關(guān)系也比較混亂。
先不說那位西國的殿下與九尾狐的關(guān)系,就說那個半妖的少年……很明顯了,他與西國殿下的雙親必定只有一個相同,而兄弟兩人的感情也很差。九尾狐是半妖少年的老師,有他在中間調(diào)劑,似乎雙方在他在場的時候,能夠勉強和平共處。
再就是妖怪與人類之間兄弟關(guān)系的由來了……幸村垂目,一根手指觸著眉心,認真地回想。
按照九尾狐的說法,就是在其被追殺時,融合了人類婦女的胎兒,作為一個人類進行躲避養(yǎng)傷,然而沒料到后來對那位人類母親產(chǎn)生了感情,從而放過了被融合的人類胎兒靈魂,并且給與那個胎兒,也就是自己的搭檔南野秀一自由……現(xiàn)在看起來,所謂的自由,是給與了重生的機會,并且有部分妖力作為補償。
出乎意料的是,這一對沒有血緣的兄弟之間,關(guān)系卻是非常好……妖怪會對自己奪得身體的靈魂產(chǎn)生感情已經(jīng)很奇怪了,但是被剝奪了人生的人類會完全不記恨妖怪……就更加令人詫異。
幸村持續(xù)思考,然后,他被一記發(fā)問帶回思緒。他一抬眼,正見到那俊美妖狐略偏頭地看著自己,眼里全無笑意。
“你是不是也應(yīng)該好好地介紹一下自己了……幸村君?”
早已從見到大妖怪的震撼中緩過神來的幸村不慌不忙:“幸村精市,靈術(shù)世家嫡系傳人,現(xiàn)任家主。使命是,調(diào)節(jié)誤闖人界的妖怪與人類之間的矛盾,或者,抹殺不和諧者?!彼匆谎坌阋唬竭吇《葦U大了些,“現(xiàn)在和南野君同校,是立海大附屬中學(xué)初三學(xué)生。以上?!币暰€挪回來,“九尾狐藏馬大人和西國殿下殺生丸大人,家族手冊上均有記錄,仰慕已久。
接下來,他看到對方眼中閃過的一絲戾氣:“靈術(shù)世家的傳人……就能無端卷入我可愛的弟弟么?”
陡然升起的殺氣帶來強大壓力,讓幸村禁不住手腳冰涼。
“若有下一次……”可他卻不動聲色,只慢慢露出個柔美的笑容,和聲說道,“南野君的哥哥大人殺了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