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妖花形容猙獰, 文秀少年溫雅的笑容竟也被連帶著有了一絲恐怖意味。
“切原”雙手撐在背后,一點點地瑟縮著,而那食妖花, 也慢慢地磨蹭著逼近……不慌不忙、好整以暇的。
“雖然年代過了很久, 但我也沒辦法忘記如同你這般丑陋的生物呢?!毙阋淮竭叺幕《葢T常的溫和, “有些話, 我并不喜歡說第二遍?!?
食妖花的利齒上, 倏然滴落腥臭的涎水,砸在地面,就像沖著豆腐塊丟下鋼珠, 輕輕柔柔地就沒入了。
落點焦黑,毒性異常猛烈。
“切原”縮著縮著不動了, 他緊緊盯著秀一的臉, 聲音變得又粗又嘎:“你敢嗎?我可還在這個人的身體里呢!把我吃掉的話, 這個人也會死掉的哦!”他說到后面猛然拉長了調子,發出仿佛刮在玻璃上一眼的難聽聲響, “我一定會拖他墊背的!”隨即聲調又一放平,音色也變了,繼續用切原的聲音說起話來,“南野學長……救救我……我不要被干掉啊南野學長!”這一副既恐慌又可憐的姿態,像極了與不二打球時、被對方網球不小心砸到膝蓋上的樣子。
“勾起同情心也是沒用的?!毙阋徊粸樗鶆? “不管你怎么樣偽裝, 我也已經看穿你的本體了?!彼卣f道, 食妖花倏地揚起了身子, 懸掛在“切原”的頭頂, 像是要從小而下地整個吞吃,“我是人類, 切原是半魔,對我而言,切原也是異類,所以不值得我為了他而放過你?!笔逞ㄒ淮缫淮绲亟咏扒性?,腥熱的氣息極速地籠罩下來——“算了,我放棄與你無聊的對話,直接解決問題好了?!?
“不要不要不要!我出來我出來!”“切原”口中突然發出凄厲的慘叫,“讓它不要再靠近我了!”他兩手不停地揮動,感應到食妖花的動作似乎稍微遲鈍些許,連忙吁一口長氣,身子也很快僵直不動了……切原的眼睛,此時不再有任何光彩,硬邦邦仿佛是個死人一般。
少年白皙的臉頰上,突然多出一根觸手一樣的綠油油的丑陋東西,像是撐著什么要奮力掙脫出來似的。然后,少年的耳朵里竄出幾條細絲,也是難看到極點的綠色……不知經過幾多掙扎,總算能看清了……就是個章魚頭綠豆眼蜘蛛腳帶著黏黏膩膩液體的惡心怪物,不過拳頭大小,卻讓人看了十分倒胃。
緊跟著,似乎承受不了這惡心東西的重量一樣,少年的頭,無聲地偏向一邊,面上也變成暗灰的顏色。
“饒……饒了我。”章魚頭的小怪將身子蜷作一團,小小聲地哀求。
“是嗎……”這時候,食妖花很輕易地把那惡心東西從少年耳中徹底扯出,叼在了嘴里,然后秀一微微地笑著,碧綠色的眸子里帶了些狡黠的意味,“啊,忘了告訴你,之前是騙你的哦~切原可是我們網球部重要的接班人,是不可能隨便拋棄掉的呢?!?
像這樣寄生在其他妖怪身體里汲取養料生存的低等妖怪,雖然能夠同時窺見被它寄生的妖怪的記憶,卻還是沒有足夠的智商駕馭……始終只能控制一副軀殼罷了。在另一個世界里,切原的實力是立海大部眾中最為弱小的一個,也是最難以控制自己的一個,便也是最容易被這樣低等小怪趁虛而入的一個……其他人看不出,不代表秀一看不出。畢竟遠在上一輩子的時候,他重新獲得的親人、原本的繼父如今的生父所帶來的弟弟,就曾經被這樣一只同類生物控制過,用來威脅披著人皮的妖狐藏馬。所以,如今的秀一也毫不留情地用他哥哥曾經使用過的威嚇手段,把局勢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心。
“現在告訴我,是誰讓你做這事的?”這種的小怪實力不高,無法獨立生存,于是總是被其他妖怪利用做這樣骯臟的事情。切原并沒有什么強大的背景,為什么會被盯上?要用他威脅誰?秀一的心里,有了不好的預感。
“是……是一個人類!”不敢打諢,感受到食妖花利齒嵌入身體的小怪倉皇答道,“是穿著靈術師衣服的人類,不是我故意的,我是被他們抓住了命令的啊!饒了我饒了我!”
沒有漏聽小怪話中透露休息,溫文秀雅的少年皺起了眉頭。
“他們”嗎……秀一示意食妖花松開嘴,小怪得了自由瘋狂逃竄,一剎那就失去了蹤跡。食妖花不滿地“吭吭”直叫,卻被秀一拍了拍腦袋:“安分點,吃這種東西,你會拉肚子的……”
幸村看著那小小傀儡站在靈術師尸的心臟之上蹦跶,眸子里一片冷光。
“幸村精市!有膽子就跟我過來!過來!有膽子跟我過來!”尖尖細細的聲音像是一把小刀,在人心上狠狠地剮著,刺耳得很。
幸村依然沉默不語,仿佛在思考什么。跟在后面的靈術師卻有一個湊上前來:“家主大人……”
“你們幾個下去,挑一些靈力夠強反應能力也不錯的靈術師過來?!毙掖寤剡^神,淡淡吩咐道,“我在這里看這家伙搞什么把戲?!彼抗饴湓诳苣_下——死去靈術師唯一完好的東西、心臟那處,又說,“雖然……沒有全尸留下,但也把這個厚葬了吧?!?
“屬下領命?!苯拥矫畹撵`術師躬身答應一聲,接著躊躇一下,“家主大人,您一個人留在這里很危險,是否多留一些人?”
“不必了?!毙掖鍞[手制止,“你盡管按照我說的去做,待會我會讓式神通知你們我的去向,你們只管跟著就是了?!彪S即他冷哼一聲,“我也正想看看,我親愛的堂哥究竟要送我什么樣的大禮啊。”
靈術師們依言告退,然后不出幸村所料的,傀儡有了別的行動。
它一蹦一跳地在山地間向前奔去,時不時停下來“看”著幸村,還發出“呼呼喝喝”的聲音,像是要引他一起。
幸村沒有辜負傀儡的一片“心意”,竟也把手籠在寬大的袖子里,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收回了食妖花的秀一又恢復了文雅少年的溫和模樣,這時候,地上躺著的切原慢慢醒轉……他眼里重新有了神采,抬起頭,帶著疑問的確認道:“……南野學長?”
“嗯,是我沒錯?!毙阋晃⑿χ哌^去,幫把手把他扶了起來,“”怎么樣,還記得之前發生的事情么?
切原緊緊閉眼回想了一陣,臉色突然漲紅了:“我就是要跟學長你講,部長這次太過分了,居然這么整我!”說著說著他似乎覺得有點不對勁,左右四顧一遍后訝異地說道,“不是剛出店門嗎,怎么這么快就走到這里來了?”
看樣子,只有剛才那段記憶被抹除了,而原本發生的事情都還是記得的,而且好像就是由自己真心做出的決定一般完全沒有違和感……至于為什么會那樣做,切原自然而然地沒有多想。
秀一眸光閃了閃,很輕易地說了謊:“剛剛走出來你一直沒有說話,我以為切原你在想事情,后來在走了很大一段路的時候你居然暈倒了……這時我才發現,原來是因為今天幸村君讓你太過勞累的緣故?!彼α诵?,“我搬不動切原你,所以只好在這里等你醒來了?!?
“啊啊??!非常抱歉!”切原一下子不好意思起來,“我本來想說送學長回去的,沒想到還是給學長增加麻煩了……”
秀一笑著嘆氣:“還是我送切原你到公車上面吧……這樣讓你一個人回去,實在很危險呢?!?
“可是說送學長的……”切原撓頭。
“我家就在附近。”秀一拍拍切原的肩膀,“照顧學弟是學長的責任,切原你就不用跟我搶事情做了吧?!?
說著兩人都笑起來,而后秀一真的把切原送上公車,還一再叮囑司機到站時候記得提醒切原,才放下心來。
等目送載著切原的車子遠去了,秀一掏出手機:“媽媽,我是秀一……今晚不回來了,嗯,我沒事的,有幾個部員我不太放心,想要送他們回家……自己住哪里?哦,幸村君邀請我去他家里……對,就是,呃,精市君,對,是跟他在一起……好的。”
收線以后,秀一遙望夜空中某個方向,慢慢說道:“既然跟媽媽這樣說了,當然就要照做的啊……”他的身上,漸漸泛出淡淡的紅光。
另一邊,幸村在傀儡的帶領下,逐漸遠離了祖宅周圍的地界。他面上帶著抹柔和的笑容,卻將手放到身后,無聲無息地落下幾枚紙鶴,靜靜地躺在地上。
又過了一陣,傀儡停在一個渾圓的通道前面……里面透出旋轉的風聲,幸村感受到一股不小的吸力蘊含其中,仿佛要將人魂魄都攝進去似的。
“跟我來!跟我來!”傀儡一下子跳進通道,眨眼間就消失了。
幸村微微勾唇,也抬步走了進去。
在被吞噬的最后一瞬,他袍袖輕擺,甩出許多畫著奇異圖案的符紙,四散著貼在通道前方。
與此同時,原本被幸村遺落山間的紙鶴們翩然飛起,閃爍著明亮的白光,用極快的速度朝來時的方向直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