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戈薇家中出來, 幸村和秀一兩人搭公車去了駐守東京除妖的靈術(shù)師下榻所在酒店,因為這一次魔界通道被打開的事件,全國大賽之后原本應(yīng)該稍微放松一下的兩人再沒有了休息的時間。大概, 少說還有好幾天的忙碌吧。
幸村一直沒有提起剛才的事情, 秀一也不主動解釋, 對這兩人而言, 只這一次與那兩只大妖怪見了面, 就有很多東西不說自明。
在酒店里,依然是這兩人一個房間,由于幸村身份特殊, 他們?nèi)胱〉牡胤脚c其他靈術(shù)師是很有一些距離的。
幸村鋪床,而秀一靠在窗邊, 對著月色手指不住把玩著一枚赤色的珠子, 眼里帶著些朦朧的光彩, 似是迷戀,也似是緬懷著什么。
“南野君, 能給我說說這個東西么?”室內(nèi)還是過于沉默了,幸村走到秀一身側(cè),目光投在那顆珠子上面詢問道。他是親眼看著那只九尾狐贈送了這個東西給自己面前的少年,也親耳聽到這珠子的名字——“食妖花的種子”——單聽它的名字,就知道這東西有多危險。
秀一抬眼瞥了瞥幸村, 沒有停下手指的撥弄, 微笑道:“用這個東西能夠培育出魔界的植物, 雖然我現(xiàn)在還未必能夠大規(guī)模地掌握它, 但是……如果只專心地灌溉這一株, 想必應(yīng)該沒有多大問題。”接著他輕輕發(fā)出一聲感嘆,“真是好久不見了……這個。”遇到曾經(jīng)以為再也見不到的兄長已經(jīng)是意外之喜, 再得到這種作為人類無法制造的特殊植物種子,對現(xiàn)階段的自己而言,是提高實力的大好途徑。
對于一個有太多想要珍惜事物的人來說,實力的增加永遠都不會嫌棄。
“嗯,南野君……”幸村盯著那顆據(jù)說是種子的東西,手指點點下巴沉吟著,“稍微有點問題想問。”
“唔,幸村君請說。”秀一點頭應(yīng)許。到如今這個地步,很多事情根本早就沒有掩飾的必要。
“南野君的哥哥大人應(yīng)該是傳說中的支配者,而支配物是植物……對吧?”幸村并沒有做太多猶豫,“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南野君身具的妖力,也是從那位九尾狐大人身上得到?”雖然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但還是確認一下比較好。而且,這樣特殊的案例,無論是幸村的親身經(jīng)歷、亦或是家族積累的資料秘聞里面所記載的,都是絕無僅有的。
“沒錯。”秀一非常坦白地表示對方猜測正確,“因為前世哥哥感動于媽媽的照料,所以放過了即將消失的我,并且用妖氣維持我的存在,到哥哥掙脫那具軀體的時候,靈界的主人給與我重生的機會,但是之前保護我靈魂的妖氣已經(jīng)和我的靈魂糾纏到一起,而且完全聽憑我使用。”
也就是說他具備的其實是九尾狐的部分力量……幸村斂眸,那么當初返魂香為什么會那么看中這人妖氣凝結(jié)而成的薔薇也就不足為奇了。
秀一看著沉思中的秀美少年微微一笑,手腕一翻指尖拈起枚邊緣鋒利的綠色葉片,在月色下閃動幽幽冷光。然后對準左手手腕動脈處,利落地劃下去。
鮮血汩汩而出,顯出無比艷麗的色澤。
幸村被他不尋常的動作驚到,忙靠前一步:“……南野君你這是?”
秀一收起葉片,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反手把那沒赤色珠子朝那個新出爐的傷口按過去……
幸村隱隱有點明白什么,便默不作聲地看著秀一施為。
紅發(fā)少年皺了皺眉,面上流露出些許痛楚神色,動作卻是毫不遲疑,撫上珠子的手指加力……接著,那珠子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一點地陷進皮肉,最終完全沒入。
待珠子徹底從傷口進去了,秀一長吁一口氣,流淌著的鮮血像是有自己意識般的倏然收回腕中,連同被割開的動脈一起迅速愈合結(jié)痂,再一眨眼肌膚已然平滑如初,再看不出半點痕跡。
“大功告成。”秀一摸摸手腕,聲音很喜悅。
“這就是南野君所說的……培育食妖花種子的方法?”幸村回過神,才發(fā)現(xiàn)之前竟然看得入了迷了,他認真地思考著措辭,“嗯,真是……呃,很特別。”
“我的妖氣不是自己產(chǎn)生的,而是貫通于靈魂,自身體內(nèi)部發(fā)出。”秀一揮一下剛藏了種子的手,“這個就是我所必須倚仗的外力。”他彎彎嘴角,“妖怪的東西怎么會是那么好利用的?要想讓這株植物完全服從我的命令,就只有用自己的鮮血來澆灌了。”
沒錯,魔界的植物就是這樣,汲取越多的新鮮血液、就能開出愈加美麗的花朵……而這食妖花,放在身體里來養(yǎng)……是再合適也不過了。
幸村挑眉:“那周期呢?”
“周期?”秀一輕笑出聲,“周期只在一瞬間。”話音剛落,他就把左臂一打直,頓時掌心猩紅血光噴涌而出……將他手臂團團包裹、糾纏不休。
當妖氣凝結(jié)、光芒散去,幸村看到了盤踞于秀一身上的……怪物。
不,不對,是一株散發(fā)著詭異氣息的植物才對。
暗紅的顏色,粗壯甚至顯得有些枯干的莖桿彎彎曲曲地纏在修長的胳膊上,整個地包圍住。越往前端越是嶙峋古怪,終于蜿蜒出許多猙獰巨口,內(nèi)布森森利齒,張合間涎水勾連粘膩,若有抑制不住滴答下來,便將地面蝕出焦黑小洞,“嗞嗞”作響。
如此龐然大物,在秀一身邊張牙舞爪,與少年溫文爾雅的氣質(zhì)現(xiàn)出巨大反差,說不出的突兀,卻也有種另類的美感。
不待幸村發(fā)表意見,窗外就有幾條長形的雜碎妖怪飛掠而過……食妖花不用秀一吩咐,大頭向外一探,就用口將它們叼了進來!
“嘎吱嘎吱”的咀嚼聲在室內(nèi)回蕩,那食妖花興高采烈地撕扯啃噬,時不時還猛地一甩“脖子”將碎尸拋棄,再仰起頭接個正著,玩得不亦樂乎。
它大口大口地進食,不同枝干上的頭顱甚至一陣哄搶,幾下瓜分了雜碎妖怪們,各自伸出大舌頭舔干凈地上殘留的血液,有的還打著飽嗝……滿臉的意猶未盡。
如此血腥一幕,而秀一卻像是習以為常似的,神色半點未動,只是含著些許憐愛地看著那食妖花,碧綠的眸子里一片溫潤。
幸村靜靜站著,突然眸子里劃過一絲暗光,略向前一步伸出手——
“幸村君小心些。”秀一急忙后退避開,“它的脾氣可不太好。”雖說名為食“妖”花,但其實也不介意吞吃人類的。
才說完,那食妖花就像附和主人般猛地一挺身子,硬是抽長了幾尺,仿佛就要撲到幸村面前,擇人而嗜。
真是暴躁……幸村當然不會正面死抗,只足底一個交錯,就滑倒房間的角落——亦是食妖花長度所及范圍之極限。
“收斂一點!”秀一一聲呵斥,手指重重扣上食妖花最接近的頭顱。
食妖花不動,看樣子還要再做些什么……秀一冷哼,就著長出植物的手掌握緊,把它的根部捏在手里,指甲重重一刮——
食妖花發(fā)出短促的低鳴,縮縮“脖子”,悻悻然又竄回最初的長度。
“現(xiàn)在的協(xié)調(diào)度不夠,這家伙還不太聽話。”秀一松開手,獎賞似的輕輕搔搔食妖花的莖,算是安撫,“再養(yǎng)一段時間,應(yīng)該就能夠好好運用了。”他說得這么輕描淡寫,好像這食妖花是溫順的寵物般,神情里透著滿滿的喜愛。
可幸村卻顯然沒這么想,他面色一冷,沉聲問道:“那么……對主人危險性呢?”
“危險性啊……”秀一偏頭,帶了點狡黠的笑意,“大概偶爾會失血過多吧。”
市區(qū)的一角——
幾個穿著嘻哈頭發(fā)染成怪怪顏色、手里還持著鐵棒啊刀片啊之類兇器的少年人,正面目猙獰地堵住兩個人。
他們對面并肩站著兩個白衣俊美的男人,都有一頭奇異而美麗的銀發(fā),身材頎長而略瘦,復古式長衣的袍袖被風吹得鼓了起來,顯得有些空蕩蕩的。
“公子哥兒,借兩個錢給哥們兒花花怎么樣?”不良少年中領(lǐng)頭的金色短發(fā)炸起,右手拿著棒球棍時不時在左手掌上敲敲,帶著滿滿的威脅。
“是啊是啊,如果老老實實地把所有的錢都交出來,就不用受皮肉之苦了呀,啊哈哈哈!”旁邊一個尖聲笑道,一柄水果刀不停地在手里揮舞。
“嘻嘻,細皮嫩肉的小白臉乖乖交錢吧!”后面又跟著幾個起哄的,那笑容得意又囂張,就像對方已經(jīng)是砧板上的魚似的。
靜默。
妖狐,藏馬一腳踏在剛才挑釁那人的頭上,身邊都是橫七豎八的“尸體”。然后他緩緩挪開腳,彎腰把混混頭子的衣服扒開,從里面不時往外地掏東西。
“做什么。”殺生丸冷冷瞥藏馬一眼,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如你所見。”藏馬抬頭,似笑非笑地勾唇,揚揚手里的幾張紙幣,轉(zhuǎn)個手腕收起來,又對剩下幾個人如法炮制……“這么久了,偶爾做回本行也不錯。”
“在人類的世界里,果然還是需要錢的。”
白衣的貴公子面無表情,只作沒聽見。
搜刮完畢,藏馬懶懶地支起身子,舒展舒展四肢……接著微微側(cè)頭:“那邊的,看戲可還愉快?”
就在這只妖狐視線所及之處、那個靠墻的巷子口,一只黑貓伏趴在地,兩只貓眼綠芒幽幽,十分駭人。
“藏馬大人,好久不見。”黑貓慢慢張口,發(fā)出渾厚的男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