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分散的妖氣前往的方向正是妖氣鼎盛之處, 然后就能聽到那些地方不斷發出的尖銳爆鳴、以及澎湃妖力碰撞所引起的能量沖擊。
幸村早停止了動作,他眸子里帶了些復雜的神色地眺望遠方,那里最為劇烈的幾場戰斗就偃旗息鼓, 所有超過B級的力量都在一瞬間全部化為烏有。
不明白這是什么道理, 有A級妖怪出現了, 接著分化成許多B級的力量與其他的B級妖怪進行戰斗, 最后好像雙方同歸于盡似的盡皆消失。這樣的做法, 簡直太奇怪了。他不記得靈術世家有人跟這么強悍的妖怪訂下契約,也從來沒見過關于家族有與A級妖怪的朋友。
皺著眉頭,幸村暫時壓下疑問。不管那只妖怪來歷如何, 但結果是好的,有些東西也不必盤根究底。而且……他有些傷腦筋的是, 沖擊這么大的戰斗, 不知道損壞了多少建筑……啊。
幸村放出傳達命令的紙鶴狀式神, 綠色熒光在空中灑過連串斑點,分散了去靈術師們所在的地方。
沒有了B級妖怪的阻礙, 清理東京的工作就容易了許多,而靈術師方面的損失,也比幸村之前的預料少了許多。
應該算是皆大歡喜的吧……如果不是接下來發生的事的話。
“幸村——”不遠處傳來大聲的呼喊。
幸村回頭,正看到他得力的助手——真田弦一郎飛奔而來。
……怎么會這么慌張的樣子?
幸村目光投過去,卻發現這向來鎮定嚴肅的男人臉上, 居然出現了類似于恐懼與懊悔混合的神色。
再調低了視線, 才發現真田手里還抱著個人, 臉埋在真田懷里, 身子很纖細皮膚很白, 艷紅的頭發穿過真田臂彎直接垂到地面……拖得老長。
只不過,整個人都是若隱若現的, 像是要馬上消失了一般。
“真田,怎么回事?”幸村臉色一肅,沉聲問道。雖然看不清容貌,但幸村還是認出來了,這分明就是應該在妖怪酒吧里面做侍者的海棠花妖,如今怎么會這么一副瀕死的模樣,又是怎么跟真田遇到的?
“部長,我來回答這個問題好了。”懶洋洋的聲音地面響起,真田身后的影子一陣扭曲拉伸,緩緩浮出個扎小辮子的少年人形。
“仁王?”幸村眸光一冷,“柳生呢?”
他話音剛落,就有從天而降地虛影落地,背上的兩張寬大蝠翼猛然收縮,簌簌地又鉆回身體里面。
這少年冷靜地推推鼻梁上架著的眼鏡:“部長,我在這里。”
“算了,暫時不追究你們的問題。”幸村瞥一眼與往日狀態不大相同的真田,放棄了詢問他的打算,而是轉頭看向柳生,“你說,究竟是怎么回事。”
“事情是這樣的……”柳生鏡片白光一閃,平淡地敘述。
海棠愛在今天下午到達東京,然后憑借微弱到讓靈術師感覺不到的妖力,掩飾了他妖怪的身份,找到真田,并且利用竹野昔銘給他的一些道具幫助真田一起除妖。
真田一開始絕不允許他這么胡來,但是后來發現他能夠比一般的靈術師更快找到妖怪聚集地,就默許了他的跟隨。而在對上一只B級妖怪的時候,真田選擇了正面迎戰,當然并不是對手……就在將要毀在妖怪發出的能量中時,海棠愛猛然沖出來,用身體擋在真田的前面。可后果就是,原本就沒有什么妖氣的身體全然崩潰,即將元神盡散了。
仁王和柳生兩人,因為感受到氣流的微妙變化而來到東京,最先找到的就是真田的所在。眼見海棠花妖這么凄慘的樣子,當下有了決定,仁王利用化影之術帶著真田以最快速度前行,而柳生則飛在半空尋找幸村的蹤跡,后正好看到傳令的紙鶴,才急急忙忙地沖了過來。
事情的大概就是如此了,柳生極速說完,然后目光停在幸村臉上。
真田的聲音里藏著濃重的愧疚:“幸村……你有辦法嗎?”他沒有加上“大人”的敬稱,便是以多年朋友的身份提出這個請求。
幸村沒辦法拒絕。
長吁一口氣,幸村閉閉眼,復又睜開:“仁王柳生,你們兩個讓一讓。”他沒有把握,不論是靈體還是人類的身體,他都能想出辦法來,只偏偏是妖怪……就算簽訂了互不侵犯條約,但是與妖怪積恨已久的靈術師,也不可能知道怎么樣救助一只妖怪吧。
但是,還是先試試看。
幸村走過去,真田放開手,把海棠愛小心地攤平在地上,用手掌緊張護住對方的頭。
之前沒仔細看,幸村現在看到海棠愛的慘狀,也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且不說已然基本上半透明了,就是那張原本艷麗的面孔……竟然也沒有了五官,只余一片平板空白……雪一樣無暇的肌膚上也早已布滿細小擦傷。
還有他的身體——正中心接近心臟的地方破了好大的洞,洞的邊緣一圈焦黑,像是被什么東西腐蝕掉了,鮮血源源不斷地流出來,隱隱能看到內里的臟器。
即使是見慣傷口的幸村也禁不住皺起眉頭,他此時才發現,之前以為垂在在地的紅色長發哪里就是頭發了?只是與其本身發色太相近才認錯了,那艷麗的顏色,分明是干涸的血跡,蜿蜒著被拖了一路……
毫不猶豫地雙手捂住那猙獰創口,幸村嘗試著輸入自己的靈力,用極緩慢的速度。
海棠愛的身體突然凝實——下一刻卻渾身痙攣起來,口中也發出痛苦的低吟,幸村急忙收手。
看樣子,這個身體之所以要消失因為缺乏能量是肯定的了,只是傷勢這么嚴重,根本無法承受過多輸入……而且,作為靈術師的幸村的能量屬性與妖怪截然相反,就算他千萬般小心細致地輸送,還是會給海棠愛造成劇烈的痛楚,這樣下去,還沒等把身體修復好,就先把他痛死了。
“仁王,你來。”幸村招一下手,沒有回頭,他仍在關注海棠愛的情況
仁王依言上前輸送自己的妖氣……但是,反應居然跟幸村之前輸送靈力的時候一樣。柳生也試過,反應依舊。
幸村有些頭疼了,海棠愛的體質太奇怪,似乎無法接受任何性質的力量……這樣下去,就只能眼睜睜看著他衰弱至死了么!
“那個……他沒事吧?”這時候,一個帶點遲疑的女聲響起,幸村感到自己的背部被一根手指戳了幾下。
幸村回頭,看到的是摸著后腦似乎不太好意思的戈薇:“戈薇小姐,有什么事嗎?”他看一眼已經將雜碎殺盡正扛著妖刀一臉不耐煩的半妖,實在沒什么心情再去多做交涉,“今晚謝謝你們了,大概除妖的事情也做得差不多,時間也很晚了,兩位還是趕快回去吧。”
“我是想說,如果不介意的話,能不能讓我試試?”戈薇額上滑下一滴冷汗,她對這個長相單薄年紀跟自己相近卻頗有氣勢的靈術世家家主很有幾分敬畏感,并不在于實力,而在于對方說話的架勢和做事的態度。
幸村愣了一下,瞇眼看一下巫女身上散發的純凈靈光,點點頭:“那就勞煩了。”
戈薇干笑兩聲,雙手隔著小段距離摁在海棠愛的傷處,默默地把靈力發散出來。她并沒有把力量輸入進去,而是緩慢地凈化,把邊緣的毒素清理干凈……良久,她擦一把汗,笑道:“這個毒素應該不會繼續侵蝕他的身體了,但是我也沒辦法做到更多。”
在戈薇施力的時候,幸村并沒有看到海堂愛有不適反應,現在身體也似乎不再惡化,微微露出點笑容,柔聲說道:“不,這樣已經很感激了,戈薇小姐辛苦了。”
不遠處,那只暴躁的半妖已經用腳趾在地上刨出好幾個坑了,口中也嚷道:“戈薇!你還要多久啊?!真是麻煩!”
“知道了犬夜叉,這就過來啦!”戈薇抱歉地沖幸村笑笑,很快說道,“如果實在不行可以去問問藏馬大人,那位大人好像對方面是很有研究的……這個人是植物的妖怪不是嗎?不過那位大人的脾氣不太好……”她為難地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啊!對了!藏馬大人跟南野君好像關系很好,南野君如果去求藏馬大人的話,藏馬大人說不定會答應哦!”剛一說完,她就揮揮手告別,立刻追著那半妖去了。
幸村揉揉額角,嘆道:“真的……我差點忘記他了。”那只九尾狐可是……植物的支配者啊。
他轉身喝道:“真田,帶上海棠愛跟我回去!”
酒店里,秀一靜靜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手指撫著手腕,細細地思索著。
不多時,他抬起頭:“你們等一等,我去跟哥哥說。”
眾人都是大喜。
“多謝。”真田沒有多言,只是非常慎重地彎腰鞠了一躬。
“真田君不要這么客氣,我其實也不能肯定哥哥一定會幫忙……只是盡力試試而已。”秀一慌忙后退一步躲過,他沖身邊漂浮著的魔界蒲公英作出幾個手勢,蒲公英們繞著他游動一周,就馬上從窗子飛了出去。
回過神,秀一對上幸村詢問的眼神,便又解釋道:“剛才哥哥讓它們過來的,能讓我不出房間看到外面的情形。”
幸村點一點頭表示明白,于是室內再沒人說話,只是一起安靜等待九尾狐的消息。
秀一靠著窗,心中轉動他自己的想法。其實,救海棠愛的方法對他而言并不難。因為秀一的妖力屬于藏馬,而藏馬又能夠支配所有植物……所以只要將海棠愛的本體變成種子,放入秀一自己的身體里用妖氣滋養,等到發芽長大之后再幾個人合力給海棠愛輸入能量,就可以讓他重新復活。
而目前不好辦的是,秀一的身體里已經養了一株嗜血的植物——食妖花,如果貿貿然把海棠愛放進去,一定會成為食妖花的點心……便只好拜托藏馬幫忙。但是,如果藏馬不愿意……
秀一早就下定決心,如果哥哥不肯為這種小事分神,他會把食妖花的種子強行逼出體外,然后飼養海棠愛。力量本來就是為了守護而期待其強大,如果為了力量舍棄救人的本能,那不是本末倒置了嗎?
大概是猜到秀一的想法,沒多久窗外就傳來個清冽的男聲——
“秀一,你還真是能給我找麻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