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兩邊各二十五人,齊刷刷面對面站了,若是隻看扮相,劉順這隊人是必敗無疑,二十五人,穿的衣服自然是二十五種,居然手中拿的兵器,也是形形色色,各不相同,光刀子這一樣,長的有五尺大斬刀,短竟是隻得一揸。再看人家太史慈那精兵,二十五人幾乎連個頭高矮都相仿,一色的左盾右刀,神情專注,六隻手心中暗抖,偷偷伸出一指來捅捅高順,沒底道:“順子,不會輸吧?哎你看你看,那傢伙居然有空打瞌睡……我克,那三個團成一團,總不成是搞同性戀?”
可不是隊列當中那劉順,竟是一手托腮,兩眼微閉,不是在瞌睡是在幹嘛?高順輕輕一笑,竟是不管不問,只喝了一聲:“攻!”
一聲令下,太史慈神色稍稍一動,沉喝道:“起盾!迎擊!”丹徒步兵齊齊嗨的一聲應了,二十五面皮盾一齊豎起,刷刷刷一通響,列成整整齊齊的五隊,四四方方,慢慢向前推進。
人家那是令行禁止,居然高順這邊,一個攻字令下,二十五人就如沒聽見一般,打瞌睡的那劉順顧自瞌得香香甜甜,走在最前的那幾人,看那神情舉止,簡直就像是在逛街。六隻手終於看不下去,叫道:“順子啊,快下令快下令,這樣搞法子,要死人的啊……”
高順哈哈大笑,將左手用力虛空一劈,再喝了一聲:“攻!”這第二聲令下,那懶洋洋的二十五名士兵,動作突然就有了變化!
劉順突然一蹦而起,叫了一聲:“旋風!”二十五人,忽的分作五隊,每隊五人,各以一手相扶,聚成一朵梅花般,身形迅速轉起,場中立即就似真起了五道旋風,帶著嗡嗡之聲,直對著丹徒兵捲了過去!
什麼叫靜如處子,動如脫兔,這二十五人一衝,五朵旋風轉眼間就到了丹徒兵面前,太史慈臉上異色大起,厲喝道:“散開!”衆丹徒兵動作倒也不慢,隨著太史慈的喝聲,方方正正的防守陣形迅速散開,卻沒想高順這邊變化更快,五朵旋風忽然之間,竟然合成了一朵,籠罩範圍瞬間漲大,太史慈面色大變,再想下令變著,哪裡還來得及?巨大旋風所至,二十五名丹徒兵哀號頓起,齊齊被卷在半空中,手舞足蹈,再也控制不住身形!高順再喝道:“拿下!”
二十五人一齊大喝,巨大旋風突然消失,地面上二十五人各據一面,五十隻胳膊齊唰唰升起,每一士兵,正對著一名丹徒兵下落之處,耳中只聞哎喲哎喲之聲響個不停,待到叫聲停時,地上橫七豎八,丹徒兵早躺了一地,各人雙手,竟是在這一轉眼間,被陷陣之兵捆了個結結實實!不動則矣,一動之下,瞬間就是完勝!
幾乎都沒來得及好好欣賞下,居然戰局就已結束,六隻手自然張大嘴巴沒的話說,對面太史慈,也一樣愕然無語,這馳騁江東,所向披靡的丹徒步兵,怎麼就變成這般的不堪一擊?看著那二十五人給捆得結結實實,在地上扭來扭去,看著劉順大步走到高順面前,躬身說了句:“小將交令!”太史慈倒吸一口涼氣,直勾勾看了高順一眼,一字字道:“陷陣營?”
高順輕輕一笑,揮手道:“不錯,太史將軍,可有再戰之必要?”太史慈臉色頓時暗下去,六隻手連忙拍馬趕上兩步,打個哈哈道:“不打了不打了,都還忙著呢……怎麼樣,老太,是不是這就啓程?”
太史慈奇道:“啓程?去哪裡?”對於老太這個古怪的稱呼,他是無能爲力,只好坦然受之了。
六隻手瞪起雙眼叫道:“還能去哪裡,當然是去建業啦,哈哈,哪道你不是來接我的?”太史慈喉頭咕嘟一下,一句話沒說出來,六隻手又道:“你擋這橋頭,不就是想試試咱老六實力的?現在試也試了,打也打了,賭也賭了,再不開路,就不像話了吧?”
算來算去,自家都不該和孫策有什麼過節,人家太史慈這樣清清爽爽的一員大將,也不會吃飽了撐的來和自己過不去。想想孔明那句:“遠有賈文和,近有周公謹。前有郭奉孝,後有龐士元。”既然先前與曹操對峙之時,孔明能猜到龐統領兵在後,爲什麼周瑜就不能猜到龐統會著人去建業?
太史慈將頭稍稍一側,嘆了一聲,衝六隻手拱手道:“太傅大人果然算無遺策,周瑜都督令,著太史慈迎接太傅大人,必保大人一路無事,安抵建業!請吧!”將戰馬一撥,喝了一聲:“讓道!戈定,開路!”
後面有一員將大聲應了,叫了聲:“起程了!起程!”帶起一隊人當頭開路,太史慈又喝道:“谷利!你還看什麼看,過去鬆綁!”後面谷利抖了一抖,帶著一隊小兵上來,要給那倒黴的二十五人解開捆綁,六隻手大頭一晃,叫道:“慢著!”
谷利一愣,停下不動,求助般往太史慈看去,太史慈兩眼一瞇,隱隱透出一絲怒氣出來,喝來:“擒也擒了,還想怎樣!”
自家的精銳教人莫名其妙給捉了,心情本就不好,正好借題發揮。六隻手兩眼一瞪,惡狠狠道:“太史將軍,你怎麼如此的不體恤手下!看他們打架打得這樣辛苦,哦,解開繩子就算啦?還有沒有人道主義了?還有沒有戰爭法了?就不安撫安撫了?”
太史慈瞪大雙眼,不知他嚼些什麼,六隻手罵了兩句,衝後揮手道:“動容!該你了!”動容歡叫一聲,一溜煙衝上,擡手處白茫茫治療之氣閃成一片,哪裡還要再解繩子?那二十五人一齊自地上躍
起,雙臂使力處,繩索應手而斷,二十五人一齊向動容一揖,倒是不失了禮節,灰溜溜的回了本隊。
太史慈看得目瞪口呆,捊手嘆道:“太傅麾下強將極強,奇人極奇,果然名不虛傳,請罷!”延手請了,六隻手哈哈一笑,催馬到太史慈身邊,眉花眼笑道:“早說嘛!還弄得大家舞刀弄槍的,萬一傷了和氣,豈不是大糟而特糟?幸好太史將軍你深明大義,精明強幹,涵養過人,要不然,咱們稀里胡塗打一架,豈不給老曹笑死?”
也不知他這幾句算是誇還是算損,太史慈牙咬得咯咯響,不再和他廢話,喝道:“谷利!你還不走?看什麼看!”谷利正瞪著動容發呆,給太史慈一叫,慌忙應了一聲,擡腳就往前跑,太史慈罵道:“我呸!說好你是斷後隊,你往哪裡跑去?”
谷利一臉茫然停步,想來腦中定是亂成一團,站在原地,前進也不是,後退也不是,六隻手好心道:“你退邊上去啊,等我們都走完了,你再從路邊出來,不就結了?”
谷利感激道:“多謝太傅大人!”偷偷瞥了一眼太史慈,太史慈哼了一聲沒理他,谷利發毛道:“可是……可是我站在橋上啊……”
六隻手正色道:“谷將軍何其迂也!你是江東名將,履水有若平地,還怕什麼橋上橋下?哎,我大隊過來啦,要不你從頭頂上飛過去,我幫你託一下?”語氣之中,充滿誘惑,谷利看看那蜂擁而至的陷陣營,抓頭不止,急成一團,他那隊兵也一個個瞪著他發呆,終於谷利一拍大腿,叫道:“下水!”
縱身而起,往橋下跳去,太史慈氣得眼珠都發藍,罵道:“你豬頭啊!人家說什麼都信!太傅大人,我奉都督之命請你,你若屢次戲弄,需知我太史慈槍下無情!”白焰槍狠狠一蕩,勁氣橫溢而至,高順喝了一聲,拍馬擋到六隻手身前,一樣橫槍以對,六隻手輕輕拍拍高順肩頭,示意他讓開視線,衝太史慈拱手慚愧道:“哎呀,我說來玩玩的,誰知他就真信?嗯,說來這也怪你,誰叫你把士兵都訓得如此聽話,一說就靈的?”
一見太史慈面色又有不善,忙又叫道:“你還瞪著我幹嘛?我說的是好話啊,還有啊,我教你啊,士兵不能訓得太兇的,要給他們留點餘地,該放手時就放手,給他們自家發揮發揮,別都給規定死啦!”太史慈神色一動,似是若有所悟,六隻手一看有門兒,起勁道:“就像做學生的,老是被訓來訓去,考啊考啊,讀啊讀啊,做啊做啊,一時都不得閒,弄來弄去,就變成呆子啦!”
太史慈默然無語,低頭細細思量,忽的擡頭嘆道:“太傅大人馭兵之道,果然聞所未聞,太史慈今日受教了!谷利,斷後,太傅大人,請!”六隻手哈哈大笑,帶起高順鬼王,踏橋而去,後面谷利溼乎乎自水裡爬上,果然水性精熟,雖是全身都溼透,居然頭髮仍是幹鬆,踩水之術,確已到了一定境界,兩隊人合作一隊,絡繹往東開去。
一路之上,並無多少擋路人馬,按著吞食的一貫風格,一股一股的只是各色賊兵,戈定在前開路,丹徒兵受了陷陣營之辱,正好滿腹怨氣,盡數發泄在小賊兵頭上,下手即快又狠,無論對方多少人,都是一擁而上,盾架刀砍,轉眼即解決戰鬥。
六隻手看得大呼僥倖,原來人家的實力也不弱,先前那一架,看來勝在出其不意,還是運氣偏好的原因居多。嘆道:“老太,你這幫手下厲害得很啊,唉,如果大家都是一窩蜂上,誰輸誰贏,還很難說呢……”
太史慈心情稍稍好點,居然六隻手還加了一句:“當然,如果俺六太傅親自上陣,那結局就沒什麼懸念啦!”太史慈大喝一聲,奮力將大槍往路邊刺去,刺得風生雲起,咯嚓嚓聲不絕,路邊大樹紛紛倒下,顯然心中怒火,差不多已到了頂點。
六隻手吐舌一笑,身邊高順凝力戒備,六隻手樂道:“順子,你急什麼啊,還怕他吃了我?都和你說了,太史將軍深明大義,精明能幹,涵養過人,他看樹邊那樹礙眼,所以將它劈了,嗯,老太啊,前面是岔路啦,我們走哪邊?”
不管人家急不急,他反正是隻當沒事,還動輒以老友的派頭自居,太史慈呼呼喘了兩口粗氣,一雙厲眼射來,六隻手大頭一晃,堆起一臉天真道:“將軍?往左的這條,是不是去江邊的啊?往右的這條,是不是去越南的啊?中間的這條,應該是去江夏吧?”
越南是什麼東西,太史慈哪裡聽得懂,自然六隻手要的就是他不懂,一見太史慈眼中迷惘之色又起,立即接道:“老太啊,你可以不回答,反正我跟著你走就是了,我是著名大路癡,哎,你可以不說,卻別站那兒不動啊,你再不動,我可往天上飛啦!”
將雙臂揚起,做了個扇翅膀的動作,太史慈徹底敗下陣來,深深嘆了口氣頹然道:“左邊那條去建業,右邊那條去豫章,中間的這條,直通柴桑,至於江夏,我們早走過了……”
六隻手愕然道:“走過了?我們才走多點路?奶奶的,我還準備去找下那幫鷹小子,看看我的金子呢……不對不對,我看看……”探手入懷,掏出一本書來,嘩啦啦沾著口水翻了半天,然後擡頭看天,若有所思,衆人也不知他看的是什麼,一個個瞪大眼睛看過去。六隻手再看了一會,忽的叫道:“怪啊!”
啪的將手中書卷合上,看一看封皮,慘叫了一聲,呼的一下塞進懷裡去,擡頭衝衆人誕臉笑了一個,打個哈哈道:“不好意思,拿錯書了……”鬼王動容跟著他不是一天兩天了,這些個毛病盡都熟視無睹,兩人如沒事人一般,顧自嘰嘰喳喳仍是嘀咕個沒完,高順還算好,只是微微一笑,這位六爺的一驚一乍,也不是沒見識過,倒是太史慈明顯不能適應,在馬上搖了一搖,險險摔落,臉色早氣成了豬肝,六隻手居然還有空甩他一眼,安慰了一句:“放心!放心!我懷裡就兩本書,剛剛拿錯了,下回一定不錯!”
說話間果然又掏出一本,這下長了記性,先看了下封皮,歡叫道:“荊襄圖冊,嘿嘿,是這本啦!”
荊襄圖冊?太史慈聽得心中一動,奇道:“大人怎會有這東西?”打架的時侯,一本精細地圖的作用,當然無需多說,六隻手將圖冊在手中一晃,得意道:“我的寶貝多著呢,嘿嘿,老太啊,你別不好意跟我說,想要什麼,開口好了!”想了一想,補充道:“當然,金子我沒有。”
太史慈這個氣!怒哼了一聲,甩眼再不看他,六隻手毫不在乎,再次沾起口水,嘩啦啦翻了半天,擡頭看看前面那三岔路口,奇道:“圖上還真有這麼個路口,咦,這路口上有個黑點,是什麼東西?”
衆人愕然無語,六隻手歪頭想想,開心道:“明白啦!這一定是畫圖的那傢伙,毛筆沒弄清爽,墨汁到處灑,哈哈,我聰明吧?咦,怎麼這麼多黑點點……一、二、三,三個黑點點?”
太史慈終於堅持不住,哀號一聲,趴在馬背上,再也不肯動一下,六隻手衝他一比手,不屑道:“跑這麼點就累了?天都沒黑呢……哎,順子,來瞧瞧這黑點是什麼?”
高順依言湊過來,兩人琢磨來琢磨去,實在是不懂如此精緻一張地圖,怎麼可能會有墨汁落在其上,正不得其解,六隻手忽的一拍大腿叫道:“行了行了!不用想了,有人有人!”
大頭歪了一歪,忽的又叫道:“奶奶的!難道是從那黑點裡出來的?是個洞?”
太史慈頭昏腦脹伏在馬上,顯然失去了一貫的機敏反應,連根小指頭都沒動下,倒是最前的戈定叫了一聲:“什麼人!”
鬼王立即持叉在手,站到六隻手身前,保護主人,是他永遠的第一選擇,簡直已成本能。動容則一縮腦袋,躲到六隻手身後,兩隻手看似籠在袖中,實質手指彈出之時,必是救命奇技天賜神力。好久都沒這樣前呼後擁了,何況身邊還有個高順,六隻手頓覺腰桿一粗,也叫道:“來者何人,呀呀,好重的殺氣!”
前面那岔路上人影連閃,一羣人陸續現身,人人頭上扎著紅色絲帶,當頭的那個,身材不高,卻是極胖,兩隻胖手中,一隻捏著柄胖胖彎彎的巨大回旋鏢,另一隻卻是拿著雞腿,正是六隻手的老相識,那日在襄陽城劉表府中狠命開掐的胖子吉爾!
一見居然六隻手軍容鼎盛,胖子吉爾倒是嚇了一跳,手中那根雞腿也差點扔到路邊去,本就不大的兩隻眼睛,立即皺得有如細線,先前想好的一套說詞,突然就忘了個精光,正吱吱唔唔不知所云,後面衝過來一人,將他一肩膀撞開,吼了一聲:“六隻手在哪?和我單挑!”
這人竟然也是一個胖子,竟然也是六隻手的老相識,襄陽城中見過的臥蟲!除卻頭上沒有紅巾,手上沒有雞腿,居然與吉爾的形狀如出一轍,六隻手好笑道:“雙胞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