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無論劉備還是曹操,與任何人勾結都有可能,卻偏偏絕不會是對方。一旁孫策目光灼灼,欲言又止,六隻手瞇眼道:“這幫傢伙,什麼鳥事做不出來?嘿嘿!”看他那樣子,倒像他纔是無敵之軍師,智珠在握的。
六隻手做出這副神情,倒是不常見,陳宮愣了一愣,嘆道:“主公大智終現,此天下之福也?!绷b手嘿嘿笑了兩聲,板起面孔道:“不要拍我馬屁了,叫策將軍聽了笑話……怎麼,估計涇縣那邊搞不定嘛?剛剛順子急成那樣?”
陳宮搖頭道:“事情倒不至於此,有易少與徐晃龐德臧霸幾位將軍,應對曹仁,應是綽綽有餘……”六隻手大頭一甩,也搖頭道:“不見得吧,那曹仁我見過,小樣精明得很,跟座山似的……你真有把握?”
給他這一嚇,陳宮還真個猶豫起來,先前犯的一錯,顯然對他自信打擊極大。一旁周瑜笑道:“若只是曹仁到,想來應是無妨吧,但問公臺先生,先前所說曹軍兵分三路,是否屬實?”
這豈不是污辱華歆的見識?叫花子雙眼一瞪就要叫喚,六隻手怪手一揮將他止住,瞇起眼睛細細想了一想,喃喃道:“這事情還真得好好議一議……嗯,餅子,你來說說看,大耳朵和老曹,到底有沒合穿一條褲子的可能?”
德尚三傑對望一眼,一齊搖頭道:“絕不可能!”
陳宮猶豫道:“這個……主公認爲可能麼?”也就是因爲這原因,他才放心盡出赤水的主力去截擊曹仁,否則,怎會弄到給劉磐打空城的機會?又怎會弄到智謀深遠如他,現在疑神疑鬼,毫無自信?
六隻手嘆道:“說實話吧,我也不信的,但是,如果不是這兩個傢伙早有默契,劉磐這傢伙又怎會跑來?周郎??”轉頭去看周瑜,周瑜搖扇笑道:“未曾親眼見到之事,姑且信之,又有何妨?即不信之,又有何妨?”
他倒是乾脆,說了等於沒說。六隻手自然也不指望他幫著出什麼妙計,晃起大腦袋叫道:“行了行了!讓我好好想想……”閉起雙眼不語,衆人凝神靜候,一時大堂中還真是鴉雀無聲,好不容易等到六隻手臉上現出一絲詭笑,陳宮嘆道:“主公已有計較了!”撫掌輕嘆,六隻手霍的瞪大眼睛狂笑道:“當然當然!我想起來了,姓蒲的那五千萬錢,有沒收到現錢?”
指望他去冥想,當然脫不了與銀子的關係。陳宮第二句嘆詞硬給憋在喉口,嗬嗬有聲,高順叫道:“六爺,那錢還沒到手呢,據說姓蒲的去洛陽籌錢去了!”
六隻手怒道:“怎麼?放他走了?老天呢,老天跑哪去了,這事叫他盯的……咦,老天呢?”這纔想起天神王是帶著苑御吳免走的,同行的還有妖魅妖幻,現在妖魅現身了,怎麼沒見著天神王?
陳宮抹汗道:“天神王將軍也去涇縣了,帶著苑御吳免兩位將軍,突騎營與山民營一起去的……”六隻手叫道:“天啊,你派了多少去打涇縣去了?我算算啊……突騎營、猛鬼營、山民營……哈哈,我這些個軍隊,全是什麼營什麼營嘛!好啦,順子的叫陷陣營,老遼子的叫飛騎營吧,四條槍的是山越營,臧霸那火雲刀兵就叫火刀營,我呂老弟那鐵戟飛騎就叫鐵戟營,老陳啊,這鐵戟營你是不是派給龐大個子了?”
陳宮努力回想一下,終於記起龐大個子是矮壯漢龐德,點頭應過,六隻手繼續扳手指道:“老紀老張的就叫槍騎營,馬忠霍峻的就叫長弓營,重突騎兵就叫重騎營………哈哈,笑死了,剛剛好十點指頭夠用!”
明明是十一個營,卻不知他怎麼就數漏了一個,幾個手下同時糾正道:“爺!是十一個營,手指不夠用的……”老虎在旁好心提醒道:“爺,若是手指頭不夠用了,還有十隻腳趾頭啊,有什麼好擔心的……”小虎子迅速發動,在他光頭上猛敲一記罵道:“當著衆人的面,你叫爺摳腳丫子啊?爺又不常洗手,這要是摳了,得臭多少天?”突然發現這話說得不太對味,立即腦門子一涼,不敢看六隻手那凌厲得能殺人的目光,嘟喃了一句:“老虎,咱們練功去……”拖起嚴老虎,甩開大步逃離現場。
六隻手嘀嘀咕咕罵了兩聲,作勢輕輕一咳,擺手道:“老陳,易少他們再不回來,你是不是考慮派個人去探探消息?”陳宮皺眉道:“一路之上,探馬密佈,不該毫無聲息的……”
六隻手又要亂叫,冷不防外面突然一陣喧譁,人聲鼎沸,大堂門前陽光一暗,並肩跨進三個人來,六隻手大叫一聲:“哈哈!回來了……怎麼搞的,給人揍了?”
擔了老半天的心,徐晃等三將終於出現。三人搶上幾步,一齊衝六隻手躬身施禮,齊聲叫道:“見過六爺!”六隻手胡亂揮手道:“免了免了,先坐先坐,怎麼弄成這樣?”也怪不得他連連發問,徐晃頭上盔是歪的,臧霸全身都是血污,龐德最離譜,居然赤著膀子就進來了,絲毫不顧大將形象,確是極像剛剛給人海扁過一通。
三人屁股才捱上椅子,給六隻手這一問,立即一齊轟隆隆站起,三張嘴哇哇一通亂叫,六隻手瞠然道:“慢來慢來,怎麼一個個全這毛病……臧霸,你說!”龐德腦筋是時清時不清的,自然不指望他能說個原原本本,徐晃與臧霸,可能還是臧霸稍識些大體,沒那麼暴躁,六隻手別的本事不說,光識人這一項,確是一等一的功夫。
臧霸長吸一口氣道:“敗了!曹軍據守涇縣,攻他不下!”說得是乾脆利落,可惜就是內容不中聽?!皵×耍俊绷b手脫口叫道:“怎麼就敗了?不就是個曹仁嘛,你們可是去了不少人啊……一、二……去了四個營吧?”
其實這麼多營,也就重騎營人數多點,山民山越兩營不說,其它各營,也就是幾百號人。臧霸沮喪道:“我們沒有攻城的步兵,而且,曹仁帶來霹靂營,威力大得很,根本就靠近不了……”
六隻手暈頭道:“劉曄?投石車?砲?奶奶的,易少和天神王呢?”外面易一鬆慵懶的聲音響起道:“我押後的,到了?!?
人影一閃,易一鬆與天神王連袂而入,易少身後,當然還跟了個拖油瓶的妖幻。六隻手歡喜道:“老二沒事就好……先坐下先坐下,那位美麗的姑娘,你是不是先去後面玩啊?咦,原來有兩位漂亮的姑娘啊……”
衆人一齊愕然看去,明明是兩男一女,另加一個不男不女,雨濛套著那件大筒袍子,又已看不出性別來。妖幻白他一眼,一把將雨濛的手拖住,拉著就往後堂去了,六隻手眼珠子骨都兩下,死盯著天神王去看,天神王發毛道:“你這樣看我幹嘛?行了行了,不要看了……”
給六隻手這眼光罩在其內,可不是什麼舒服的事情,六隻手齜牙笑道:“嘿嘿,嘿嘿,好小子,厲害,哈哈!”衆人不知所云,天神王居然臉上還泛起一團紅暈來,明顯現出手足無措之態,以往那些個毫豪氣,一時間是半點也找不回來。雨濛輕輕在妖幻耳邊說了一句,踏上兩步,眼看著距六隻手越來越近,突然將眼一彎,媚媚一笑,長袍之下,曲線慢慢現出,這下六隻手頓時就吃不消,舉手叫道:“不要來!我投降!”
料知其後這條暴雨槍定然又是故技重演,什麼傾慕啦暗戀啦源源不斷而出,這要傳到妖魅耳朵裡,豈不又是醋海生波?雨濛嫣然一笑,轉頭道:“妖幻姐,我們走?!眱蓚€半邊天趾高氣揚進後堂去了。六隻手恭恭敬敬行注目禮,等到兩人身形消失,而且確定自己說話再不會被聽到之後,這才喃喃罵了一句:“娘們兒最煩……”也不想想人家雖煩,根子上這禍事卻是自己找的,轉向易一鬆問道:“老曹有人追來了?”
易一鬆與天神王兩個坐下,易少皺眉道:“暫時是沒有,不過估計快了。我想既然攻不下城,也就不用在那和他們耗,保存實力重要?!绷b手這點心血,現時可算是死一個就少一個,補都沒法補的,人家劉備在新野那陣子,雖說也是兵少,可好歹豎了個招兵旗,運氣好的時候,每天還能招個幾十幾百的,這赤水城中居民大約加起來不過百戶,卻叫六隻手哪裡去招兵?
六隻手晃晃大頭道:“還是易少比較懂事……那我們下面幹什麼,難道大眼瞪小眼坐這兒看?哎,我身上可是有要緊事的,老陳,你要是沒話說,我可就走啦!”
陳宮愕然道:“主公欲往何處去?目前赤水形勢極度危急……啊!難不成主公另有良策?”六隻手呸道:“我劣策也沒有!這個策那個策是你和筒子的事情,關我什麼事了!我準備出門散散心!”衆人瞠然以對,周瑜輕輕搖扇道:“太傅公欲與策將軍去西川一行,赤水防務,恐怕就要有勞在座諸位了。”
這一下如捅了馬蜂窩,幷州衆將紛紛跳起,張牙舞爪叫了個不停,六隻手瞪眼罵道:“龐大個子,你跳什麼跳?都給我坐下!”
龐德吼道:“爺,這小白臉騙你玩呢,別上他瘟當!”論脾氣,老龐可是一等一的好手,當初連龐統都敢得罪的,六隻手能喝得住他?周瑜輕笑道:“幷州之將虎烈之輩,令人歎服?!饼嫷吕洗蟮碾p眼瞪過去,周瑜卻不理他,只顧自扇自笑,需知天又不熱,人都穿上夾袱,不知他抽的什麼風。
身邊徐晃勸道:“龐兄,稍安,稍安,先聽六爺帶不帶我們去,帶我們去,就不是瘟當,不帶我們去,就把城門給砌了,看他怎麼走?!边@主意出的真絕,六隻手居然也不辯說,只是歪起腦袋想了一想,樂呵呵衝周瑜道:“我說周郎啊,你是不是弄了個瘟當等我上呢?”
德尚三傑一時都要氣暈,邴原嘟喃道:“主公,就算他弄了個瘟當在那,也不會和你說啊……”能問出這樣的問題,簡直不是天真,而是白癡了。六隻手大嘴一撇罵道:“知道你肚子裡還有一句,想罵我白癡是吧?小周,你偏和他過不去,三言兩語告訴我,氣死他!”
突然又將稱呼改爲小周,周瑜還真就愣了一下,還好馬上反應過來,搖扇道:“太傅想知道什麼?”目光炯炯,直往他臉上看來,面色似笑非笑,隱隱神光閃華,原來小白臉也可以做出如此莊重神情的。
六隻手擡起一隻手在大頭上撓了兩下,順手將那頂虎頭帽摘下又戴上,用力往下扯了一扯,直直迎上週瑜眼神,笑瞇瞇道:“其它的就不說了,老六我只想知道,那孫韶與孫翊的兩路大軍,是不是已距赤水不遠啦?”
這話落在幷州衆人耳裡,真是石破天驚,暴躁如龐德差點就要跳起撥刀,左邊徐晃右邊臧霸一人一手,將他牢牢按在椅上,張勳依法施爲,死死拖住紀靈,若不是還有這幾個冷靜的,當場恐怕就得翻臉。孫策等三人臉上卻一片淡然,六隻手如此有力的一句,居然沒給三人帶來任何反應。周瑜沉然道:“太傅此言何解?孫韶孫翊隨孫靜孫匡俱反,已非我孫氏宗族,縱至赤水,與我何干?”
臉一拉居然推了個一乾二淨,六隻手摸摸下巴笑道:“那就好笑了,劉大耳朵就小小騙了下策將軍,策將軍就急著去拖人家後腿,孫靜孫匡窩裡反,策將軍居然就放著他去?搞怪了吧?怎麼會是諸葛恪這傢伙,弄了四萬五萬兵追著兩個叛徒跑的起勁?”
周瑜霍的站起,揚眉又要說話之時,孫策忽的一擺手,周瑜愣了一愣,默然坐下,神情一片落漠,也不知內心深處,在想些什麼。孫策掃他一眼,忽的嘆道:“太傅公明白之人,何不就亮話?既說到諸葛,周瑜,你說罷?!?
六隻手精神一振,總覺在這場混天黑地的明爭暗鬥之中,諸葛一族定有古怪,可不一說到諸葛恪,孫策立即反應就不同,說到底來,看來這江東猛虎纔是個明白人。那邊周瑜慢慢站起,揚頭往一側角落裡凝了會神,緩緩道:“豫章之亂,其中另有緣故。”
只是淡淡一句,立即引起衆人興趣,龐德紀靈崩直的身體慢慢軟下,顯然也被這句開場白所吸引,六隻手拍手讚道:“小周原來有演講的素質……你說你的,不用管我……”
衆人一齊將老大白眼自他身上轉開,重又盯上週瑜,周瑜雙眉皺起,第二句卻是:“諸葛如何,卻叫我一直想不通?!泵济芥i越緊,似是陷入沉思,六隻手張口叫道:“想那麼多幹什麼?你們這些狗頭軍師,就知道弄出許多花樣,就不知道把複雜的事情想簡單點?”
這話說得雖不很客氣,陳宮與周瑜兩個卻都是渾身一震,兩人一起陷入沉思,再也不發一言。六隻手愕然道:“又怎麼啦?中風了?動容……”
動容猶猶豫豫的走近,抓頭道:“爺,不像中風的……還要不要治?”陳宮猛一睜眼,朗聲道:“公謹不通之處,想來總與陳宮相若吧!姑且信之,又有何妨?即不信之,又有何妨?此一個妨字,料來定是公謹所慮者!”
聲如金鐵鏗然,陳公臺似又恢復了往日自信,周瑜動色道:“確是如此,但無論信與不信,焦點只在一處……”擡眼往陳宮看來,陳宮微微點頭,兩人似是約好要異口同聲說一句話,六隻手伸個懶腰叫道:“弄什麼玄虛啊,傻子也猜到了,老六我的赤水唄!”
心中得意之極,什麼周瑜陳宮,還不是不出我太傅公所料……周瑜陳宮一齊搖頭,齊聲道:“不是!”六隻手笑容立即僵在臉上,愕然道:“不是!那什麼纔是那見鬼的焦點?”
陳宮與周瑜對望一眼,兩人額上,全是大汗,顯然剛剛兩人均是急用心智,比之揮拳惡鬥一場,那體力損耗怕也不差多少。陳宮轉頭衝六隻手一伸手道:“拿來!”六隻手嚇了一跳,瞪眼道:“拿什麼?我沒錢!那五千萬不是跑洛陽去了嘛!”
陳宮搖頭道:“主公,錦囊啊!”錦囊?六隻手好笑道:“搞笑啊,我哪有那東西?,誰會給我個錦囊?”轉頭四顧,只管攤手道:“錦囊啊!誰有?誰有?”動容小嘴囁嚅兩下,小聲道:“我有一個……龐軍師給的……”真從懷裡摸出一個小布袋來!
還真有這東西!六隻手眼珠子差點瞪出來,劈手奪過,三兩下撕開一看,居然是張小紙條兒,紙條上只寫兩個蠅頭小字: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