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玩出火了,於老頭子惱羞成怒要下手?六隻手嚇了一跳,仗著現(xiàn)時滿是力氣,三十六技心法綿綿而出,腳下抹油想溜時,于吉卻嘆了一聲,擊掌道:“左道兄,你終於來啦!”
左道兄者,當(dāng)然應(yīng)是左慈無疑,可不是與于吉談崩了麼?要想和這半仙抗衡,當(dāng)世之中,除了左慈,六隻手還真是想不到第二個人,正還在想自己福大命大造化大,眼下又免去了于吉發(fā)怒之禍時,左肩上之上,卻給人輕輕拍了一記。這一下雖是極輕,給他感覺,卻似是一座泰山端端正正壓到了肩頭之上,什麼走爲(wèi)上技,分身陰擊,再也使不出半點來,六隻手哎喲一聲尖叫道:“老左?左老神仙,不要玩我啊……我是你那頭兒的……”
最要緊之事,先把與左慈的關(guān)係拉近點再說。背後氣波涌動中,一個老邁的聲音笑道:“太傅,你我一別多日?,怎麼膽子卻小了這許多?於道兄,左某所言,是否映證?”
眼前一花,左慈鶉衣百結(jié)的身形現(xiàn)出,依舊是眇目跛足,在六隻手看來,卻從來也沒這麼好看過,興奮道:“哈哈,真是左老神仙啊,你們神仙碰了頭,有很多話說對不對?我凡夫俗子一個,就不做電燈泡啦,再見再見……”胡亂搖了搖手想跑,左慈樂道:“太傅公何急之有?”
身邊強(qiáng)勁的氣流早已消失,怪的是無論六隻手往哪邊跑,總似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軟綿綿毫不受力,若有若無卻又堅實無比,哪裡跑得出去?六隻手畢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索性就什麼都不做,就勢再往地上一坐,念念有辭道:“兩個神仙欺負(fù)我一個,傳出去老六我一定大有面子……你們聊著,我先睡會!”
于吉與左慈一起搖頭,于吉嘆道:“左道兄所言一字不虛,此子雖生性頑劣,一錢如命,但大是大非,倒清楚得很。”六隻手嘴裡說睡,腦袋裡哪有半刻停頓?早將於吉這話聽個一字不漏,聽這意思,老於頭似乎也沒什麼惡意,頓時來勁,一骨碌爬起,先拍拍腿上泥土,歪頭看看左慈,再看看于吉,失聲樂道:“和我玩呢?你那什麼賭局,真的假的?”
於左二人再次對望一眼,一齊發(fā)聲長笑,六隻手瞪眼道:“笑什麼笑?很開心麼?你兩個找我什麼事?”看這樣子,大約于吉先前所說,基本屬於試探之類了,但居然現(xiàn)在於左兩個到齊,鐵定有事。就不知這兩人都搞不定的,會是多大個難題,他六太傅大人吃不吃得消?
左慈笑道:“太傅果然聰慧……”六隻手將手一舉叫道:“少來!我聰不聰慧問題不大,你先說什麼事,高帽子少戴!”欲取先予,拍馬屁拍得暈乎乎之時扔個圈兒過去,往往就一下套個正著,這正是六大鐵嘴的獨家神功,左慈想用這招,畢竟還是功力淺了點。
于吉笑道:“太傅好機(jī)警,難得太傅如此坦白,左道兄,我們直說了罷!”兩人一齊點頭,左慈看看天色,先自嘆了口氣,緩緩道:“太傅公,你看這天色,可有睛朗之色?”
六隻手?jǐn)E頭看看,紅日高升,碧空萬里,先前還有些雲(yún)彩飄過,現(xiàn)在卻是一望無際,點頭道:“睛得很啊,你們找我來,不是談?wù)撎鞖獾陌桑俊?
左慈也不和他胡扯,顧自道:“眼下是睛,?稍縱即是陰,稍縱即是雨,這樣的天候,你可見過?”于吉信手一揮,果然突如其來一團(tuán)陰雲(yún),將天幕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左慈彈指一點,空中咯的一聲響,落下一聲炸雷,瓢潑般的大雨隨之傾盆而下。只是左慈與于吉兩人體外,就如有一層無形的熾熱氣幕,雨滴落下,立即化作霧氣散去,溼不了二人分毫,只可憐六隻手身上,瞬間成了落湯雞。
神仙變化之奇妙,的確是不凡,六隻手愕然道:“幹嘛呢?淋我淋著玩呢?欺負(fù)我沒法術(shù)?”于吉與左慈身上的霧氣騰起,所到之處,暴雨瞬間平息,只餘下那團(tuán)烏雲(yún),仍罩在當(dāng)頭之上。六隻手嘟嘟喃喃自懷中摸出一塊黃紙來擦,左慈微微一笑,撫須道:“你未修行,自然躲不過天災(zāi),我與於道兄法力高深,天災(zāi),都傷不了我分毫!”
六隻手呼的將那張溼透的黃紙遠(yuǎn)遠(yuǎn)甩掉,沒好氣道:“這就活該我倒黴了?嗯……你們什麼意思?”本是極奢侈地伸手入懷,要再摸出張黃紙來擦,突的腦中一個念頭閃過,一時竟是單手呆在懷中,發(fā)起傻來。于吉輕輕道:“翻手爲(wèi)雲(yún)覆手雨!”左慈仍是接口道:“天下何處無狼煙?”于吉嘆道:“你來看!”
起手一揮,烏雲(yún)中暴雨再下,兩人身上霧氣再起,這回卻是霧氣至處雨散,散盡後烏雲(yún)中又有雨下,如此反覆之次,自北方呼的一團(tuán)狂風(fēng)涌來,將雨霧攪作一團(tuán),悉數(shù)衝遠(yuǎn)!六隻手倒吸一口氣,慢慢往于吉左慈兩人面上看去,這兩位竟都是面帶微笑,那微笑之中的含意,如蒼穹般的莫測高深,禁不住又深深嘆了口氣,于吉左慈對望一眼,同時哈哈大笑!
六隻手?jǐn)[手道:“笑什麼……害死我了……”左慈這天災(zāi)之寓,似是極淺顯,實則隱寓極深,六隻手卻偏偏是個有心之人,兩人語中的深意,在那一瞬間,他竟似已瞭然於胸。左慈笑道:“太傅,這風(fēng)可是很冷?”于吉搖手道:“左道兄,以太傅之聰慧,參透此意,何需你我再多言?”居然彎下腰來,衝著六隻手輕輕一揖。左慈挑指讚道:“好!不枉我有此行!”一樣的彎腰一揖,六隻手慢慢將那隻手自懷中伸出,只覺兩肩之上極爲(wèi)沉重,就似有千鈞大石壓上,幾乎要喘不過氣來,苦笑道:“這樣大的擔(dān)子,我受得起麼?”
多大個事,居然要兩位半仙衝他作揖,也就是沒人看見,否則不又要傳遍天下?于吉長笑道:“若是你受不起,天下更無人當(dāng)?shù)?”左慈接聲道:“去吧!成與不成,存乎一心,何必太執(zhí)著?”兩人同時將大袍一晃,青氣騰處,居然就此消失,只在空中嫋嫋有吟唱傳至:“十八拍兮曲雖終,響有餘兮思無窮。”好個胡笳十八拍,居然似是無人不會。
六隻手一時似是聽得癡了,垂頭無語。也不知過了多久,身後有人輕聲問道:“爺?爺?”六隻手長嘆一聲,也不回頭,只是問了句:“我有沒有個皇帝的樣兒?”
這句話問得著實是古怪,身後來的自然是親衛(wèi)隊長鬼王了,猛的聽著這句,鬼王居然脫口就回道:“沒有!爺做得官,卻做不得皇帝……”果然是坦白之極,六隻手倒不生氣,只是悶悶點了點頭,又問道:“雲(yún)飛,冤大頭做得做不得?”
南宮雲(yún)飛自然也到了身後,笑道:“有什麼做得做不得,老六你做得還少了……咦,幹嘛要問這個,又撞了邪了?”六隻手仍是悶悶點頭忽的擡頭叫道:“眉兒!過來!”
眉兒跨著小豬疾掠而至,歡喜道:“老爹,好像精神頭不錯哦,傷全好啦?”六隻手胡亂點點頭,劈手將他抓過,眉兒叫道:“幹嘛!我又沒惹事……”小豬嗷的一聲叫,作勢居然要咬,六隻手小眼一瞪,巴豆小豬畢竟是小豬,見著這位主人,還是有些怕的,乖乖垂下頭去。六隻手把眉兒放在眼前看了又看,眉兒擔(dān)心道:“爹,你沒事吧?我是不是長得很像我娘,叫你看了喜歡得很?”
這句話一說,自然是要惹得南宮雲(yún)飛與鬼王偷笑的。六隻手一把將他鬆開,喃喃唸了兩句,鬼王與南宮雲(yún)飛笑過之後,接以面面相覷,不知他發(fā)什麼神經(jīng)。居然六隻手唸了兩句,又得意道:“明白了!怪不得兩個傢伙非得找我,哈哈!原來是衝的我兒子來的……走了!過江過江!”
轉(zhuǎn)身就要走,南宮雲(yún)飛一把將他衣服拖住,狐疑道:“老六,你沒事吧?不會真傻了?”本來是洛陽,半途又要追呂布,現(xiàn)在呂布跑了,又急著過江了?六隻手哈哈大笑,忽的轉(zhuǎn)過身來叫道:“老六我有沒做過賠本兒的買賣?”按著他的意思,南宮雲(yún)飛應(yīng)該答個不字,可惜鬼道師想了又想,搖頭道:“經(jīng)常!”
六隻手呸了一口,轉(zhuǎn)向鬼王道:“他傻的,不懂,老蔥你來說,六爺我做過沒把握的事情?”天可憐見,鬼王竟是也回了個:“經(jīng)常……”一見六隻手小眼又要瞪起,鬼王忙又添了一句:“當(dāng)然,偶爾也有十拿九穩(wěn)的時候,爺,我是向著你的,不過說謊我說不來啊……”
六隻手怒而轉(zhuǎn)身,準(zhǔn)備再問上眉兒兩句,看看眉兒那眼巴巴的樣子,立即想起這小子也不是絕對也不是什麼善良之輩,終於還是放棄,胡亂在頭上抓了兩把,揮手道:“不說廢話!跟我過江去!”這次拿出當(dāng)家大哥的派頭,反叫鬼王與南宮雲(yún)飛再沒的多話說,四人一豬就由鐵血十三鷹帶著,升空往正北方向飛去,想來於吉嘴中江北的那場大戰(zhàn),應(yīng)該快開始了吧。
也沒飛上多少時間,前面開路的馬七忽的叫了一聲:“下面惡戰(zhàn)!”六隻手打盹打得正香,猛吃了一驚叫道:“到了江北了?”一翻身居然想一躍而下,還好馬大反應(yīng)算快,一把將他撈著,回道:“沒到呢,下面是座寨子……”
寨子?六隻手揉揉眼睛,算是清醒過來,定睛往下一看,果然一座小寨,依山伴水而立,那山雖不高,水卻是一條大江,又寬又遠(yuǎn),也就是他人在空中看得極遠(yuǎn),才依稀看到江水對面隱隱約約的模糊山影,腦中一激靈,喃喃道:“牛渚?”
前面這座寨子,就是渡江的必經(jīng)之路,牛渚?
南宮雲(yún)飛叫道:“管他呢,下去看看先!”那寨前正是兩軍交戰(zhàn),鑼鼓喧天,槍戟如林,打得不亦樂乎。六隻手點頭應(yīng)了,十三鷹壓下身形,疾掠過去,六隻手再看一眼,變色道:“快!下去幫忙!”馬七叫道:“去那一堆?”六隻手叫道:“正中!寨子前面!”
下面戰(zhàn)局,竟是數(shù)萬人的大戰(zhàn),戰(zhàn)場綿延,不下數(shù)裡方圓。雙方士兵分作三團(tuán),兩翼各有一大堆人圍著狠鬥,中間那一團(tuán),卻是六員大將分作三拔兒單挑,看那戰(zhàn)況,正到了極激烈的時刻!說來這六個人,六隻手居然認(rèn)得五個,中間那一團(tuán),兩將居然不動手,全在那兒騎著馬練樁,一邊這將手持白焰槍,滿臉英氣逼人,正是東萊太史慈,另一邊那將則是須發(fā)皆白,雀翅之刀掛在馬上,手中烏環(huán)弓開滿月,黑星箭蓄勢待發(fā),卻是神射之黃漢升!
難怪以太史慈之能,竟也要如此慎重,黃忠箭前,誰敢稍有放鬆?左邊兩將,一邊是小霸王孫策,另一邊可憐卻是個頭扎黃帶的陌生將領(lǐng),眼見孫策一枝大槍逼得劉磐左右支拙,滿頭大汗,要不了十招八招,就是一槍穿心的命。右邊兩將,一邊居然是軍帳宿衛(wèi)打扮的全琮,與他過招的,卻是嚇?biāo)廊说捻敿壷畬⑽貉游何拈L!這兩人戰(zhàn)局,正與孫策那對相反,魏魏延一口刀如雪片般四處亂飛,全琮竟是連哇哇大叫的空都找不著,嗆嗆嗆只聽兩枝兵器響個不停,稍不留神,定就是叫魏延一劈兩半!
說來這位涇縣長全琮,好歹也算是六隻手的老相識,若是能救,當(dāng)然不會記仇,至於孫策對面的那個,六隻手雖不認(rèn)得,但看他給孫策修理成那個樣兒,心中隱隱也有些不忍,最好能一下全部解開纔好。只可惜三對戰(zhàn)局,卻都到了緊要時刻,他六隻手又不是真有六隻手,好一人拉上一隻,當(dāng)即頭上大汗淋漓而下,只是拼命催促身下的馬大。十三鷹將速度發(fā)揮到極致,劃出十三道拋物線急速降下,六隻手急道:“不好!我跳了!”雙手一放,盡力一躍,居然是直往六人戰(zhàn)局中間落下。
就在那一瞬間,黃忠哈哈一笑,黑星箭只發(fā)出輕輕吱的一響,化作淡淡一點黑影,沒入了氣波中去。太史慈將大槍在地上狠狠一頓,喝了一聲:“開!”水氣如同爆炸一般,迅速往四周散去,他竟要硬用真氣的流轉(zhuǎn),去探出黑星箭的所在來。他這尋箭之法,六隻手當(dāng)日也算是用過,卻是毫無作用,最後僥倖耍了個分心之術(shù),勉強(qiáng)過關(guān)的,現(xiàn)在看太史慈雖是眼神亮得很,但明顯脊背之上微微輕顫,卻像是經(jīng)了連場惡戰(zhàn)的,對上個神完氣足的黃忠,哪裡還有勝算?
暗叫了一聲不好,探手在懷中一摸,伸出之時,早將全身勁力,全都輸入心眼匕中去,天神下凡般吼了一聲:“全都住手!”
大眼一騰,爍爍閃亮,場中數(shù)萬人正殺得天暈地暗,喊殺聲本是震耳欲聾,他竟仍是將這一吼清清楚楚傳進(jìn)每個人耳中去。那隻大眼騰然欲起,光茫之盛,竟要連天上的太陽也要讓之三分,在場數(shù)萬人之衆(zhòng),無不心神俱攝,刀槍劍戟揮動的速度,不知不覺就慢了下來!黃忠脆喝一聲,黑星箭的箭頭,微微晃了一晃,強(qiáng)攝心神拍的將弓弦一拍,那不知射到了何處去的黑星箭上,如有響應(yīng)般嗡的發(fā)出一聲悶鳴,太史慈聞聲而動,呔的一聲大喝,白焰槍劃著一個歪歪扭扭的弧線甩了出去,噹的一聲響,終於在不可捉摸之處將黑星箭擊個正著,遠(yuǎn)遠(yuǎn)盪開。
若沒六隻手這聲大叫,心眼匕突發(fā)異光,令得黃忠莫名其妙的收力,這一箭下,留不留得了太史慈的性命,怕還真難說得很。右邊魏延哈哈一笑,卻是沒受了多少影響,長刀斜斬而下,全琮橫刀一架,竟是嗆的一聲響,用了多年順手之極的長刀,刀柄與刀刃的連接之處,竟生生被魏延一刀斬斷。
另一邊孫策一聲虎吼,長槍奪地刺出,去勢極是清晰,那將卻硬就無從招架起,唰的一聲,直直自那將肩下穿了進(jìn)去。那將一聲悲鳴,通的一聲倒下馬去,肩頭之上,頓時血如泉涌,孫策倒是挺有名將風(fēng)範(fàn),也沒無賴之極的去補(bǔ)上一槍,只是順起大槍,瞇眼笑道:“太傅,來得正好!”
魏延沉喝一聲,嗆的一刀再次斬下,全琮悶悶吼了一聲,揚(yáng)起刀柄去架,他這一下反應(yīng)也算是極快,居然還讓過了魏延的刀刃,也是架在刀柄上。兩刀再碰?一下,人家的刀仍舊半點沒動,全琮自己的這刀柄卻咯的一聲響,再次齊中斷開!魏延這兩刀來得快速之極,直等架完這第二刀,先前全琮斷下的刀刃這才噗的一聲,直直扎進(jìn)土裡去。魏延手下不停,戰(zhàn)馬往前狠邁了一步,大刀之上青光躍起,照著全琮頸嗓之處就斬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