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點漸漸近來,在眾人屏聲靜氣之中,看著十三人逐一落下。十三飛鷹,自然是帶來了十三個人,帶頭的那個,頭頂碧綠玉冠,鬢角頭梢蜷卷,兩只碧眼略一掃間,濃濃威勢,無聲而至。六只手暗嘆了口氣,抬頭道:“權將軍,你知道來了?”
孫權長笑道:“有太傅主持大局,孫權來早來晚,有何區別?”轉頭看看六只手兩邊,訝然道:“諸葛先生?司馬公?哈哈,當世兩大智者,盡皆在此,孫權此來不虛行矣!”撫髯長笑,居然一股真情流露的感覺,令眾人都應接不暇。身后一人前走兩步,沖六只手拱手微笑道:
“江東陸遜,見過太傅!”
六只手再嘆口氣,原來孫權演戲的功夫,也實在不錯。司馬懿諸葛亮與曹操三人在,他居然就只看見前兩個,與曹操勾勾答答就算了,難道非得做出這副樣子不成?不過好在畢竟自己還是三孫總督的身份,雖是對此大有不爽,倒也沒就立即發作。
孫權與陸遜一出現,周泰甘寧二人立即在人群中趕至,將兩人護住,速度之快,倒似是演練過無數回一般,的確以孫權陸遜兩人的實力,放在當場,能輕松將兩人干掉的,怎么也能數出上百個來。
這兩人舉手投足,均是從容不迫,令人見之而生仰慕,孫權身后卻有一群人大呼小叫,蜂擁般沖著六只手沖來。跑得最快的一條大漢,禿頭赤膊,胸口紋著一只猙獰虎頭,嘴中狂吼不斷,也不知是吼的些什么東西。
看看跑至六只手一丈之內,尤在高舉雙手,看這樣子要與六只手來個熱烈擁抱的小虎子,六只手居然涌起一股溫馨之意。到底是自己的老屬下了。這份子主仆之情,較與兄弟情誼,也不遑多讓,破天荒的沒準備在那光頭上敲他兩敲,卻做好了給小虎子狠狠一抱的打算。居然小虎子就在一丈外突然通的跪倒,洪聲道:“十八光頭統領小虎子,見過太傅大從幽州刺史往事隨風將軍突襲洛陽,大破叛軍。
生擒敵酋,十八光頭現駐禁宮之內,以候太傅之命!”
咣咣咣一氣說完,抬頭看看六只手面色,小心翼翼道:“爺,我說得流利不?練幾百回了……”
他嗓門之高,在六只手這幫手下之中,算是數一數二的人物,滿場頓時響遍。司馬懿眉中一沉,輕輕往諸葛亮看去。諸葛亮神色不動。
只是髯角卻有一粒不易發覺地小小汗珠,悄悄流出。小虎子嘴中的叛軍,總不會是劉備軍吧?那個被生擒的敵酋。難道就是大耳朵同志不成?
對六只手來說,這倒是個極好的消息,可惜劉大新去,六只手心中盡是疲意,卻也沒在臉上顯出多少欣喜,對小虎子前所未用的這副派頭,也就沒露出驚訝之意,只是懶洋洋揮手道:“知道了,你這一路辛苦了……”小虎子瞪眼叫道:“爺!這什么話,俺小虎可是鐵打出來的。
這么點兒路,又是用飛的,哪里還會有什么辛苦的說法……哎呀!你長不長眼睛地!”
不長眼睛的,卻是后面急步趕上來嚴老虎。老虎大喘氣著跑近,不知是有意無意,帶著巨大沖力的龐大身軀,不偏不倚正撞在小虎子背后,小虎子給撞到砰的遠遠摔出,貼著地面直滑過去。居然直滑到一直躺在地上的南宮兄弟身側,也如二人一般,暈暈沉沉昏了過去。
老虎白了小虎一眼,眼中絲毫沒見憐憫之色,想來這一路上與小虎子明爭暗斗,花費的心思很是不少,現在能一舉將他撞暈,自然是大解心頭之恨。也是咣的一聲跪下,念念有辭道:“最忠心屬下嚴老虎,見過太傅大人!爺,我見過幾位夫人了,一個個身體好得很,也沒吵架……
爺,你盡管放心,有什么搞不定的事情,只管叫我去做好了……”最忠心不好說,但最奸詐這點,最起碼現在仍在昏迷中的小虎子,一定是舉起雙手雙腳贊同的。
這個卻不是什么正經事。六只手瞪大眼睛無語,周圍卻響起一片輕輕地竊笑之聲,這還就是南宮兄弟兩個仍如死豬般躺在地上不起,否則六大情人定又要遭受恥笑一番。
好在嚴老虎這話雖說得不在時候,卻也是六只手心里最關心之事,先前猛然發現曹操居然與孫家有勾結,護著自己老婆手下地玄武二靈竟伏到了鄧艾軍中,正在大加擔心,現在老虎說夫人無事,自然是放心之極。抬眼往前看去,面前三條人影,慢慢行來,當中一個,既黑又矮,兩只朝天鼻孔,一抹細小撇胡,正是自家的軍師,行三孫總督事的鳳雛先生,龐統到了。
見著龐統,六只手真是有若離家多年地小孩,突然見著了親人般,鼻中居然有些哽塞。還好控制情緒的功夫,畢竟也不是常人可比,用力鼓了下鼻翼,望看龐統喃喃道:“筒子!筒子!劉大死了!劉大死了!”
不說話還好,這一說話,心中突然泛起一股莫名的委屈,差點就想嚎淘大哭。龐統加快腳步,趕到六只手身邊,深施一禮道:“主公無恙,龐統歡喜得很。生死自有天命,焉知非是圣上之福?”
事到如今,也只好搞點唯心主義。六只手微微點頭,龐統卻湊到他耳邊,低低的聲音說道:“呂二爺都找回來了,還怕找不回一個劉大?”這話六只手愛聽,雖然呂布現在也不知還瘋不瘋,對那什么鮮卑貂王的身份,有沒什么更深刻的理解,起碼能找回來了不是?
心情略好,轉眼望向龐統左側,點頭道:“動容,你也辛苦了。”
這家伙幫人治治傷什么的沒問題,卻從來沒有照顧自己的法子,其實也是叫六只手很擔心的。動容瞪眼叫道:“爺!你還當我是個沒用的秀才?。课铱筛鸂斈阏f啊,這一路上,沒少和老虎小虎學功夫,身體棒得很!”
六只手心中愁悶再減,抬手往后指道:“去吧,把那三個家伙弄醒……”嘴說弄醒,實則卻使了個眼色過去。果然動容哇哇叫道:“不去!多長時間沒見著六爺了。怎么地也得先沾著六爺的仙氣再說……”
湊在六只手身邊,死活不肯挪走半步,六只手倒也沒奈何他,輕輕一笑,往遠處再看。龐統身右站著的,自然是手持丹丘碧血,雖是與六只手感情最是濃厚,卻仍緊緊護在龐統身邊。不肯半步稍離的鬼王。六只手與鬼王之間,哪里還用得著再說些寒暄地廢話?兩人只需對上一眼,知道對方仍是活生生的,便根本不用再多說一個字。
鐵血十三鷹排成四隊,齊嶄嶄走至,一齊沖六只手施了一禮。六只手揮手示意眾人退入徐晃那邊軍中,轉頭輕笑道:“段文,你也來了?”
十三鷹身后,居然走來高順的副手,那個喜怒不形于色。身手卻高明之極的少年。段文極快的彎腰施了一禮。又極快地直起身來,冷冰冰道:“段文見過六爺,傳高將軍話。陷陣營駐于十里之外,東南。
”腰桿之間,就如戳了一桿槍般,除卻見著六只手,恐怕再無它事可叫他折腰,言語簡潔,更是沒有半句廢話。
六只手喜道:“順子來啦?哈哈,怪不得要你來呢,好!好!咦,你到哪里去?”段文那句話說完。居然轉身就走,他這一轉身,腰桿竟也仍不彎動下,就似是兩只腳把他身體帶動似的。六只手這一叫,段文霍的停住,朗聲道:“高將軍軍中,不可少了段文?!?
聲音仍是冰冷韻味,六只手點頭道:“明白了,你去吧。我怎么叫你們來?”有了陷陣營在側,陡覺自己地實力,突然就翻了一番,何況龐統已至,哪又可以再翻一番,連翻兩番,簡直比突破社會主義初級階段還快。
段文也不作答,身形再起,快步走去,速度越起越快,不時走成了一抹青煙,直奔東南方向去了。一想著那邊就守著高順的陷陣營,六只手心情大定,抬手在嘴唇上抹了一把,沖對面叫道:“昔人!你這豬!你小子還好意思來見我!”
十三人已過來了八人,對面兩人并肩走來,左邊那個瘦小干癟,猛看一眼,居然還跟朵花兒似的搖曳出彩,卻是天下第一妖人的昔人。六只手大罵出口,自然有他的道理,怎么說和昔人也是朋友了,給孫家與曹操聯手擺上這么一道,昔人這該死的孫家虎威將軍,難道就沒出點力?
昔人苦笑道:“老六,各為其主啊,我這不是強烈要求,來看看你來了?”他身邊還走著一條昂然大漢,肩上卻是扛著一柄長箭也似的大鐵矛,聞言叫道:“老六!有帳慢慢算嘛,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妨礙不了我們做兄弟……哎餅州麾下六十壯士之統領捉風一刺樓蘭歌者,見過太傅大從”歌者居然和小虎子一樣,像模像樣打起了官腔,倒又是一奇。
六只手愕然道:“六十壯士?奶奶的,這幫家伙又湊齊了?少來這套,過去過去……”自宛城外與曹操一戰,六十壯士之名,可是響亮得很。后來經新野而江夏而赤水,六十壯士陸續在赤水會齊,卻也成了并州軍下的一支中堅力量,這幫家伙都不是善茬兒,況且當時還沒有樓蘭歌者地份兒,現在居然還能給他做到統領,歌者大概也是很下了一番功夫地。樓蘭歌者哈哈一笑,昂首自六只手身邊走過,放眼一掃,奇道:
“他們……”
六只手揮手道:“不要管他們!”旁人都不知他們到底說什么,六只手心思敏銳之極,卻是知道樓蘭歌者問的是南宮兄弟及小虎,這三個人,自然是留在那邊還有用,怎么能夠隨便就說出來?樓蘭歌者略一搖頭,果然不再出聲,只是往天神王那邊去了。昔人連聲苦笑,卻也轉到孫權身旁去,算來在孫家,這家伙的地位還很是不低,幾乎已與太史慈齊肩,也是重臣之一了。
飛鷹帶來地十三人中,最后三人慢慢走來,中間一人長嘆道:“合縱連橫,世事紛爭,嘆!怎么就不能好好的呆在一塊,盡心盡力,振我大漢聲威?”
左邊一人不等他說完。立即插嘴道:“這又有何奇怪?其一,自立為王,為所欲為,與屈居人下,束手束腳,其間的樂趣,豈止天差地別?其二,九五之尊。握天下權柄,呼得風,喚得雨,該是何等快意?
其三,胸中有抱負,懷內有乾坤,能舒而放之,盡展平生所望,又是如何的稱心!”
右邊那人冷笑道:“都該殺!”
三人一句接一句,話中之意。儼然還含著極深的道理。
旁邊眾人凝神傾聽,一時之間,都似是若有所悟。十人之中,倒有七八人微微點頭,諸葛亮司馬懿曹操面上,也不由自主現出異樣神情,雖只是稍縱即逝,但無可否認,卻是正說到了幾人的心聲。六只手點頭道:“說得真好!三位,幾天沒見,好像道行又深了不少嘛!”三人一齊叫道:“再怎么深法,如何能比主公之德馨日月。尚武明節?”
論起拍馬屁,德尚三杰不拍則已,只要一拍起來,定然是泣鬼神驚天地,老虎小虎與之相比,何異于螢火之較于皎月?
六只手大搖其頭,按著以往的性格,立即就是老大的拳頭掄過去,現在心情雖是不爽。卻沒了教訓教訓三人一番地心思,只是輕輕揮手道:“去吧去吧,到那邊去……”三人搖頭晃腦,依言走過去,六只手靜靜看著三人走入徐晃身后軍中,輕吁了一口氣,沖孫權狠狠瞪了一眼,反手指向曹操,一言不發。
孫權訕笑兩聲,畢竟大家雖是勾心斗角慣了,但如此的晃了六只手這樣個大點,也實在是不太地道,尤其還是瞞著孫策,假傳三孫之命,獨力為之,更加就說不過去。皮笑肉不笑地哼了兩聲,身邊陸遜給他解圍道:“太傅,得得失失,何必如此執著?權將軍此舉,也是著眼大局,太傅公心可昭日月,權將軍的苦心,想來太傅定也能體諒不是?”
果然舌燦蓮花。六只手愕然道:“笑話了,給你這樣一說,我倒還得感激他了?什么什么苦心的意思,難道說為了什么大局,你們家這位權將軍還做出了多大的犧牲不成?”
陸遜含笑道:“遇非常之事,非常之人,定有非常之手段,太傅天縱奇才,拘眼于邊邊角角之得失,豈非落了下乘?”話風一變,居然教訓!起人來,六只手好笑道:“這樣說來,我還得沖權將軍深深一揖,說聲敬佩啊敬佩,外帶表達下我的深深歉意?”
氣極反笑,陸遜訝然道:“這樣?倒是陸遜小看太傅的肚量了,先前不恭之處,還請太傅海涵!”雙手一拱,居然沖著六只手深施一禮,六只手愕然道:“怎么說來說去,還是顯得我小氣?奶奶地,筒子,這邊的事情,全交給你了,老子睡覺去!”
自打入了這吞食以來,從嘴中吐出老子這二字,還是破天荒頭一遭。龐統展顏笑道:“也好,也該是個了結的時候了……權將軍,這一路上來,龐統沒少了出主意,難得權將軍言聽計從,破夏侯,敗諸葛,只是有一日權將軍突然外出,哈哈,權將軍自然是做了件極重要地事情,只不知權將軍是否知道只在片刻之后,龐統竟也悄然外出,張遼將軍一去不返,是何緣故?”
果然不說話則已,一說話,即是驚人之語。孫權瞪大雙眼看來,兩只碧眼中寒光不斷閃動,龐統屏聲不語,靜靜相抗,孫權看了良久,終于奇道:“你知道我做什么去了?”
龐統哈哈一笑,點頭道:“你做什么,我大抵知道,我做什么,你也知道個大抵,只是不知你我所知,多少是真,多少是假?”聽這意思,原來兩方間的明爭暗斗,居然是早已有之,難道說自打曲阿一會以來,龐統的心思與孫權就從來沒合到一起去過?
孫權略一閉眼,轉頭看了眼陸遜,陸遜微微點頭,孫權頜首示意,兩人之間的交流,果然是極有然契,見著陸遜點頭,孫權臉色一沉,緩緩道:“真又如何?假又怎樣?我只知現時局勢,我江東孫氏已盡在掌握之中……陸遜!”居然突然就不理龐統,轉頭叫了一聲,身邊陸遜應聲道:“陸遜在!請權將軍下令!”
孫權冷笑一聲,揮手道:“伏兵,盡出!”
陸遜長吸一口氣,探手入懷,也不知摸出了個什么東西,只往天上一扔,一聲銳利的呼嘯之中,一道濃濃的碧色火球,沖天而起,在最高處啪的一聲,轟轟烈烈炸了開來,在空中閃出艷麗地玉色,居然是個“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