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好丈夫
劉健不疾不徐,慢吞吞的道:“所謂名分,便是廉州的封地,娘娘想必也是知道,廉州有六成以上的封地并沒有經(jīng)過朝廷的認可,朝廷既不認可,那么即是無主之地……”
張皇后打斷他道:“無主之地?不是說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嗎?這倒是奇了,天下竟還會有無主的土地?”
劉健不由愣了一下,這張皇后的思維倒是夠敏捷的,一句話差點沒把他噎死,劉健心里苦笑,卻是道:“娘娘錯了,說是這么說,可是那些土地原本屬于藩王,我大明天朝,恩澤四方,豈可將藩國的土地納入名下?事情棘手的地方就在這里,百官們并非針對廉國公,而是害怕廉州這般肆無忌憚的侵吞藩國的土地,會影響到各藩對天朝產(chǎn)生疑懼心理,長此以往,天朝數(shù)十年的恩澤就毀于一旦了。娘娘,官員們的心思是好的,若不是萬不得已,也不會出此下策。”
張皇后見劉健這般回護那些上書的官員,心里已是很不高興了,又是出言打斷劉健道:“這么說來,事情是沒有回旋的余地了?劉卿,皇上和本宮都仰仗于你,你就是這樣回話的?本宮的意思是,如何讓那些無事生非的人消停下來,至于什么削減廉州府的封地,此事不容商量。”
劉健苦笑,道:“辦法只有一個,不承認柳乘風是我大明的子民。”
張皇后大怒:“劉卿說的這是什么話?”
劉健道:“娘娘息怒,老臣的意思是。既然柳乘風的封地是在無主之地上,那么宮里索性就將計就計,向百官承認這個事實,比如說不承認柳乘風是我大明的子民,可雖然不承認,他畢竟還占著這么多封地是不是?那么不妨效仿安南、朝鮮國的先例,以廉州建藩國。敕封其為藩王,而柳乘風再不是皇上的臣子,卻又是我大明的藩臣。這么做對柳乘風并沒有什么損失,恰恰相反,他從一個國公一躍成了藩王。在廉州的一畝三分地上說一不二,豈不是最好?”
劉健這么一說,張皇后頓時思量起來,不得不說劉健的建議并不算壞,張皇后不過是維護柳乘風的利益而已,在她看來,維護了柳乘風就是維護自家的女兒,維護未來的外孫。
現(xiàn)在有了這么一個機會,可以敕柳乘風為王,不管怎么說。這藩王比一個公爵總是好,而且廉州也不算是蠻荒之地,在那兒建藩為王,足以保柳家世代富貴了。
況且公爵只是依附在皇室身上,現(xiàn)在柳家自然得寵。可是三四世之后呢?說不準哪天就獲罪了,若是長遠的來打算,讓他建國稱藩顯然更有利子嗣。
這么一想,張皇后的臉色好了不少,原先對劉健冷言冷語,現(xiàn)在卻被一股子慈和替代。她猶豫道:“這么做,是不是會壞了規(guī)矩,祖宗的成法里頭可有這一條嗎?”
劉健道:“若是不稱藩那才是壞了規(guī)矩,稱藩的話倒是可以效仿安南的先例。當年安南也曾屬我大明的轄下,后來朝廷念他們思念故國,因而下旨令他們建藩,這廉州效仿安南國例,也算不上什么壞規(guī)矩。”
所謂安南例,其實就是安南國發(fā)生了叛亂,文皇帝便命成國公率軍攻入安南,處死了叛亂的大臣,可是后來又有兼并安南的意圖,于是索性在安南設(shè)立了郡縣由朝廷進行直接的管轄,安南人不服,于是叛亂不斷,明軍身陷其中,最后終于決心撤軍,扶立安南王室建國稱藩。
這個過程也沒有劉健說的那般輕松愜意,可是按理說,這確實也算是有個先例在。
張皇后此時怦然心動了,眼眸便落在了病榻上的皇上一眼,她當然知道,自己和劉健的對話皇上一定也在聽,只是不知皇上是什么個意思。
想必皇上和自己所想的也是相同吧,畢竟為人父母的總是希望子女們?nèi)兆雍眠^些,太子將來要做皇帝,唯有這個女兒只是個國公夫人,雖說也算不錯,可是畢竟身份還是差了一些,若是能做個王妃,況且這廉州現(xiàn)在也不算窮鄉(xiāng)僻嶺,似乎也沒什么不妥之處。
劉健見張皇后并不反對,心里卻在感嘆李東陽這家伙的手段老辣,若不是他想出這個法子,而單純?nèi)ゴ驂毫孙L,只怕就算這事兒辦成了內(nèi)閣也要和他兩敗俱傷,單看張皇后對柳乘風這般的維護,這事情就沒這么容易。反而是這個建藩的法子好,大家各取所需,皆大歡喜。那柳乘風雖然滾蛋,可是畢竟能做個藩王,還不算虧本,也不至于到魚死網(wǎng)破的地步。至于皇上和張皇后對這個法子也不會有什么抵觸。內(nèi)閣呢?只要柳乘風滾蛋,內(nèi)閣才不管這個家伙去了哪里,姓柳的只要遠離京師,內(nèi)閣就沒什么可擔憂的。
“這件事,還容皇上仔細斟酌一二,不過劉卿的法兒也是不錯,本宮沒有看錯你,你暫且下去吧。”
張皇后現(xiàn)在自然也不敢拍板,這事兒還得和皇上商議一二才成,所以便想著先把劉健打發(fā)走再說。
劉健也不愿意再多逗留,忙起身道:“老臣告辭。”
寢臥里只剩下了朱佑樘、張皇后和蕭敬三人,朱佑樘才睜開了眼,陷入沉思。
張皇后靠著床榻邊沿坐下,凝視著朱佑樘道:“皇上,方才劉健的法兒似乎不錯,臣妾前些時日做夢,夢到柳家的那個麟兒將來是要封王的,現(xiàn)在回想起來豈不正應(yīng)了那個夢嗎?現(xiàn)在朝廷那邊不肯依,若是不這么辦,難道還真削了柳乘風的封地?皇上,便是為了朵朵,這事兒也得答應(yīng)。”
張皇后此時被說動了心,竟是滿心謀劃起這件事來,她早就聽說,廉州那邊可比蘇杭,讓柳家在那兒建國稱藩那也沒什么壞處,畢竟建國的藩王比宗室的藩王還更體面一些,宗室的藩王只是個名義,表面上是藩,其實封地里的官員都是朝廷任命的,連增加一些護衛(wèi)都需要請求朝廷恩準,雖然身份尊貴,可是比起真正的國王來還差的遠了,柳乘風現(xiàn)在是藩王,將來宮里呢想辦法讓太康公主的子嗣繼承王位,這正是張皇后夢寐以求的事。
朱佑樘卻顯得有些郁郁不樂,道:“劉健的建言倒也沒什么不好,廉州不是個壞地方,柳乘風對朝廷也有大功,朕也希望他柳家能王侯萬代,可是一旦稱藩就必須就藩,到時他遠離京師,離北京城千山萬水,太康也必須跟著他去廉州那邊,哎……朕有些舍不得啊,更何況,朕若是真出了事,還打算將太子托庇給柳乘風,讓柳乘風來輔政,若是令其稱藩,只怕……”
朱佑樘說出了弊端,張皇后也變得有些踟躇起來,她方才總是想著柳乘風進爵,卻沒有想到這上頭去,想到太康要遠走,也是有些依依不舍,面帶猶豫的道:“這么說,稱藩的事還是罷了?”
朱佑樘苦笑,道:“你還不知道嗎?京師里不少人巴不得柳乘風走的越遠越好呢,若是朕不答應(yīng),他們是不肯罷休的,到時候真鬧起來,朕就怕耽誤了社稷,現(xiàn)在威脅要請辭的官員已經(jīng)超過了百人之數(shù),別以為朕不知道,這件事就是內(nèi)閣搗的鬼,他們這么做就是想將柳乘風趕走,若是朕今日不答應(yīng),到時候這些人真要請辭了,大明的江山社稷少不了這些人,若是這些人和宮里離心離德,朕倒不怕什么,可是換做是太子呢?”
朱佑樘臉色蒼白的可怕,臉上寫滿了焦灼,沉默了片刻道:“所以說朕為難的很,答應(yīng)不是,不答應(yīng)又不是,其實你方才說的好,柳乘風現(xiàn)在位極人臣了,讓他稱藩建國對太康有好處,對他也有好處,太子和他關(guān)系莫逆,自然也沒什么,可是換做是其他的皇帝,未必容得下柳乘風,朕確實該為他、為太康公主好好打算。”
朱佑樘的話自相矛盾地很,既說了稱藩的好處,又說了稱藩的壞處,也是一副踟躇不決的樣子。他沉默了片刻,突然道:“蕭敬……”
“奴婢在。”蕭敬笑吟吟的回話道。
方才劉健和張皇后的對話蕭敬可都是一字不落的聽了,蕭敬當然明白內(nèi)閣在做什么,其實柳乘風若是真的稱藩,何止是對內(nèi)閣有好處,對東廠來說也是利大于弊,蕭敬心里頭佩服內(nèi)閣的調(diào)虎離山之計,可是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此時聽到皇上喚他,他連忙應(yīng)了一聲,心里暗暗的想,皇上多半是想問雜家的意思了,雜家該如何回話好呢……第一章送到,本月最后幾天,連分類月票榜也沒進,沒進就沒進吧,老虎還是很淡然的,不過多少給點保底的月票吧,至少成績別太難看了。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