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陸夫人見一大早,不單是安氏親自來了,還帶上了官媒,覺得曾家這回算是給足了自家面子,自然熱情的接待了安氏,因之前也算是溝通過了,事情便直奔主題,彼此客氣一翻,陸夫人就寫了陸四娘的生辰八字,交給了安氏,便等合了八字,再尋個茶樓或者是園圃等雅致的地方相看,走個過場,再行定禮就成。
安氏回去后,便拿了子景的八字并著陸四娘的八字,找人合了,道是良緣,一家人都很歡喜,只曾三老爺赴任在即,不好擔擱,又因子阜決定留下來,過些日子去李覲的盱江書院里讀書進學,因此安氏便讓子簡先隨父赴任,一路上照顧老父,且又叫楊嬸帶著個小丫鬟跟著照顧他父子二人的飲食起居,她和云賢還有子景暫時留下,等定好子景的親事,再隨后去福州。
一邊是離別的傷懷,一邊是子景定親的喜事,曾家一門,是喜憂摻半。等過了兩日,打點了行裝,就送走了曾三老爺父子。而曾陸兩家,也定下了相看的日子,因從前就相熟的,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
到了那日,定在了如意樓里,曾家是男主,按著時下風俗,準備了四只酒杯,陸家兩只酒杯,在如意吃茶吃酒之后,安氏插了支五尾鳳簪于陸四娘的頭上,這便是相看滿意了。兩家又經媒人約定了六月初八送小定禮的日子,這才揮手告別,各自家去。
等到了六月初八,張媒婆領著人,揣著聘禮單,抬著盛了酒的大酒罐,八朵大紅花系擔,并八樣頭面首飾與佩飾,抬去了陸府上。不時,陸府的回禮也送往曾家來,卻是兩個裝了淡水的瓶子,三五條活魚,一雙金筷,放在前頭盛酒的大罐內,美其名曰:“回魚筷”,以此回應男方的定親禮。
定了親事,子景整日里臉上都是笑意,又與安氏商量:“娘,既是大哥留下,要入盱江學院,不如我也留在這里,與大哥一道去盱江學院里就讀,可成?能有機會跟著盱江先生讀書,我的學業,也能大有長進。再則,我若是下場入京考試,也要入州學里讀書,總歸一年也得回南豐就籍入學呢。現在留下,還省得來回多跑。”
安氏一想也是,留在南豐,也還有子固幫著督促他們兄弟讀書,不怕他們就此于學業上松懈下來,反而比去福州要好。畢竟那邊老爺忙著公務,正真能管他們兄弟并指導學業的時候不多,何況名師難找,福州那邊的學風,也與江西無法相比。且盱江先生也是整個江西最負聲名的先生,就是子固,從前也曾拜在他的門下,如今既建了學院,何不就叫自己家幾個兒子都跟著讀上兩年?
“你有這上進的心,娘也高興,那便留下來,只我和你爹都不在跟前,切不可就此松懈了,要同你幾個哥哥多多學著,娘和你爹,也等著你們兄弟將來能一舉高中,光耀門庭呢。”
又對曾子固道:“二郎,我便把他們兄弟兩都交給你了。既是子阜和子景都留了下來,回頭等我去了福州,索性叫子簡也回來,跟著你們一處讀書就是。”
曾子固忙應了下來。
一旁的云賢眼巴巴的看著哥哥能留下來,她卻要跟著爹娘去任上,很是不舍,可若是留下來,她也不放心娘跟前沒有人盡孝。八娘就安慰:“總歸福州離我們這兒,又不遠。你與三嬸娘哪天想回來看看了,就寫封信回來,我們去接你和三嬸娘就是了。我和七姐也常給你寫信,就是陸四姐姐和武三姐姐那邊,我也定叫她們常給你去信,保管閑不著你,說不定你以后看見我們的信,還嫌我們寫多了,你煩呢。”
如此曾家就打點起安氏同云賢的行裝,因子景不跟著去,又派了許十三送母女二人并兩個小丫鬟前往福州。
那邊陸四娘和武三娘幾人聽說云賢要走,便由武三娘作東,在八娘的喜來登里包了后院那最大的雅間,姐妹們一處鬧鬧,也算給云賢踐行。
陸四娘因成了云賢的嫂嫂,反是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兩人卻又更親近了些。待酒席散了,陸四娘還特意讓小綠取了個包裹來,笑道:“這是早就為你準備的,是按著你身量做的件八幅的羅裙,用櫻草色的煙羅紗,我見八娘有一件,穿著挺好看的,剛好前些日子,伯母得了些料子,因顏色太嫩,便給了我,我又不適合這色兒,就給你做了一件,本就是想你走時送你的,剛好天氣熱了,正好穿。上面還繡了蝶穿花的圖樣,我想著你定會喜歡,只是我針線上頭,不能和曾家的六姐姐和七姐姐比,你若不合意,也將就著吧。”說到這里,臉色一紅,又道:“里面還有雙墨金如意繡的夏鞋,是送給三夫人的,還望你幫我送給三伯母。”
云賢有心打趣:“還叫什么三夫人三伯母的,直接叫娘,多親熱。”可這會兒陸四娘可是她的親嫂嫂,別說自己打趣了,就是別人打趣,她也得在一旁護著呢,因此眉眼里盡是笑,偏還正著個臉,點頭道:“我一定給你送到,四姐姐可別謙虛,總歸比我強的多,我娘總罵我女紅上頭,學了幾年了,也沒一點長進。”
兩人又說了會兒悄悄會,武三娘過來打趣道:“喲,這到底成了姑嫂,竟是比我們都親熱,再說下去,我和蒼耳可都要吃醋了。”
云賢只是笑,陸四娘卻紅了臉,就上前扭了武三娘的嘴:“叫你說嘴,我偏不信,你就沒有叫我們說嘴的時候。”又想著武三娘婚事上頭的不順,怕她多心,忙轉了話題,“你不說留下來同八娘說話的么?那我們先回去了。”
便與幾人告別。其它幾家相熟的小姐聽了這話,也紛紛告辭而去。
八娘同云賢一道送她們出了門,各自上了呼家的馬車,這才回了雅間里,云賢迫不及待的打開包裹,看看陸四娘給她做的裙子,這一看,便是武三娘這般富貴人家的小姐,也不由吸了口氣。
淺櫻草色的羅紗綃銀,遠遠望去,卻如一片初春新綠上,跳躍著點點熒火一般。裙裾處,又用淡粉鵝黃淺紫,透了細碎的花朵和蝴蝶,細瞧之下,針腳細密,竟如映上去的畫兒一般,偏她還自謙針線功夫不如六娘和七娘。且這羅裙,實在是花了心思的,真不知她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是如何趕制出來的。
武三娘笑道:“這四丫頭,可真正叫我們開了眼界了,這樣美麗的裙子,哪里是用來穿的,真如那畫兒般,是叫人用來看的呢,別說賢丫頭了,就是那三分顏色的女子,穿上這件,也足顯十分的顏色來。”
八娘也故意噘了嘴:“陸四姐姐可實在偏心,要說小,我可比賢姐姐還小呢,說認識的時間長,我可認識她都近一年了,到底是親小姑子哦,現在就曉得討好了,卻不想,我也是小姑子嘛。”
武三娘笑罵道:“你也好意思說,你是小姑子不假,可再一說,你還是人家親嫂嫂呢,你瞧人家四娘這嫂子當的,你再看看你自己,可曾給四娘也做過這么漂亮的件裙子?”
八娘一笑,岔過話題:“三姐姐,你不是說找我有事要商議的么?這些日子我們家里事兒多,盡忙了,這都好久沒與你好好說過話啦。”
云賢和蒼耳見她們有事要議,蒼耳便說去前堂里看看,而云賢也避了出去,說是去廚房里跟大師傅討教討教廚藝去。
等兩人出了門,武三娘攜了八娘坐了下來,又叫人轍了桌上的飯菜,換了茶來,才開口道:“這些日子你忙,我便也沒拿正事與你講,可這眼見著你也能閑些了,又快入了夏,我便想著,咱們那木器行的事,也該著緊兒的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