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回過神來,迅速的翻到卷首,上書幾個黑隸小字古意昂然。
《范希文詞集》
“碧云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黯鄉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不說前世時,曾云善接受的是最傳統的教育,也算是飽讀詩書的人,更何況祖父和祖母十分注重培養她,哪怕是個初中生,也當知道這闕頂頂有名的《蘇幕遮》,是北宋一代名臣范仲淹詞中的經典之作。
范仲淹,范希文。
難道這兩人是同一個人?又或者這范希文和自己是老鄉?剽竊了范仲淹老先生的詞?
八娘一時頭大,忙又重新翻了翻,除了這闕《蘇幕遮》,又另尋了一闕她熟背過的《漁家傲》。
“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四面邊聲連角起。千嶂里,長煙落日孤城閉。燭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發征夫淚。”
若說那《蘇幕遮》還算是巧合,那么再加上這闕《漁家傲》,說巧合顯然是遷強了。這范希文當然不大可能是她的老鄉,八成就是個本土人士。
八娘一時心里又是驚駭,又是奇異的感覺。
這是怎么回事?
八娘忙放下手中的書,又去翻看曾子固書案上堆著的那些書卷,可惜只是些史集卷宗,再無詞賦之類的卷集。
到底怎么回事?
又或者,這范希文就是范仲淹?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她所處的這異時空里,并非她前世歷史另僻出的一個時空,而應當就是當時歷史的延續。
她又想到當朝的天家柴王室。歷史只是改變,而非是進入了一個時空?
八娘只覺得的頭疼,這個問題予她而言委實是太深奧了。
深吸了一口氣。好,不當這是個所謂的架空世界,而是歷史被改向的話,那么就意味著,當時趙室北宋時期那些赫赫有名,名垂千秋的那些風云人物,很有可能這會兒也是存在的。
既然范仲淹能改了個名字存在的話,那么別人當然也有可能。
范仲淹同時代的還有哪些名人?柳詠自是記憶里抹不去的白衣卿相,還有唐宋八大家里那個千古一人的蘇東城,大蘇的弟弟小蘇,再有當時文壇領秀歐陽修,同是八大家的曾鞏,還有那個歷史上非議最多的王安石,老百姓的良心黑臉包青天,吊絲偶象北宋一代名將狄青,千古傷心第一人的秦觀……
天。
八娘越想越驚心,越想越熱血沸騰。
如果范仲淹是存在的,這些人當然也可以存在。如果這些人也是存在的,上帝,哦不,老天爺,哪怕她能見到其實中一個,搞個簽名啥的,也算與名人,還是作古千年的名人有了親密接觸,不枉她穿越一場了啊。
此時的曾八娘還不知道,這些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人中,其中一個,正是她最親近之人。而另一個,卻也是她還算近的親戚。
不行,等二哥回屋時,一定要問清楚,就是問不清楚,明天也一定要去書房里好好翻翻。
她之前一直看的都是經史和軍事類的書,還真沒有想過翻看當世詩人詞人的集卷。
曾子固去月下轉了一圈,原本稍有些抑郁的心情平復不少,回到屋里,就見八娘臉色一時晴,一時陰,一時傻笑,一時凝眉的站在那里,不由奇道:“八妹妹,在想什么這么出神?”
“二哥哥,你回來了?”八娘被喚回神,見到曾子固,激動的赴上前去,一把拉住曾子固,揚起手中的詞集,急切道:“二哥哥,這詞的作者,是不是一直很欣賞你的那個范希文先生?你能不能與我多談談?范先生是怎樣的人?”
曾子固奇道:“妹妹怎么突然對范公這么好奇?”
“哥哥,你與我說說嘛,還有,家里可還有誰的詞集,我記得好象有個姓柳的有名詞人,哥哥可知道是誰?”
曾子固原看她急的都直呼哥哥了,始覺得好笑,又聽她擔到姓柳的詞人,一時臉上卻不知該笑該氣。
卻是嘆息了一聲,正色道:“你說的是柳景莊,柳三變吧?家里倒是沒有他的詞集,不過八妹妹不看也罷,此人雖于詩詞之上,也算有天縱之才,只是……,那些詞雖傳唱甚廣告,倒也不適合妹妹看。”曾子固也不欲多說這柳三變,便繼續道,“至于范公,卻是我大宋文臣的瘠梁,只可惜范公受小人逼害,被貶地方,不過也還好,如今正任陜西經略副使,且還兼延州知州,妹妹怎會想起來問范公的事情?”
八娘聽了這話,心中已大概確定,若說柳景莊她不知道是誰,可柳三變她總知道。至于那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范仲淹,雖不能確定,但看剛那兩闕詞,也八九不離十,定是這范希文,哥哥口中的范公了。
想到此處,八娘心中一跳,深吸了口氣,裝作不經意的笑道:“我只是看了這詞集,覺得喜歡,所以問問罷了,對了二哥哥,如今仕林之中,除了哥哥的老師永叔公姓歐陽的外,可還有哪位姓歐陽的有名文人?”
曾子固她提起自己的老師永叔公來,臉上不由帶了敬重的神情,笑道:“歐陽姓氏?,若說仕林中,歐陽姓氏名聲最大的,除了哥哥的老師永叔,又能有誰?”
八娘也不敢再多問,且她雖知道這些名人大致生活的年代應該是同一時期,可具體的并不清楚,怕問多了漏了餡可就不妙了,盡管如此,也算是十分驚喜了。
便強按下心中巨濤,與曾子固閑說了幾句,這才提起正事來:“二哥,我今日與五哥哥去陸翰林家做客,想不到陸家三房的十七公子想開個飯莊,我與五哥哥聽了都心動,妹妹不是有一手好廚藝嘛?因與陸家四小姐相談甚歡,見陸十七欲開飯莊,妹妹便有心與陸四小姐去了廚房里,露了幾手,陸家兄妹二人對我的廚藝也很大加贊嘆,顯的很有興趣,因此邀了我和五哥投股,我原就想開個食肆的,可也知道你與哥哥們都忙,就沒提過,如今有了這機會,很想試一試,二哥覺得可行?”
曾子固幾乎想也沒想的就搖了頭:“這可不成,家中不是還有幾貫錢么?也足夠家中開銷了,家計之事,還有哥哥們,哪里就需要你操心了?八妹,雖然二哥知道你是能干的,可開飯莊不是簡單的事情,且秋后我和大哥他們都要入京去了,父親大概也要顧著莊子上的事情,難得留在家中,家里只你和大嫂還有七妹,本就不輕松了,二哥可不舍得你去吃那些苦。且你剛也說了,人家看中的是你的手藝,難道二哥能叫你去飯莊的廚間給別人做飯去?哥哥們慚愧,沒有叫你和六妹七妹過上女兒家該過的錦衣玉食的日子,可過了這一段,等哥哥們都有了功名,得了差職,就有薪奉養家了,家計之事,原就不該是妹妹操心的。”
“二哥,人家看中我的手藝,可也不是讓我去廚房里做活計呀?”八娘忙笑道,依到曾子固身旁,表現出一副乖巧憐人的樣子,“那陸十七也說了,到時候只管買了伙計婆子,我負責教伙計婆子們手藝就成,這也算我投了錢的,且我也想了,家中有幾百貫錢,也能投些,有妹妹的手藝,那陸十七妹妹和五哥都覺得是務實的人,很有些做生意的頭腦,只要選的鋪子市口好,就不怕虧了本錢,一準兒能賺錢的,有這樣的好事,且妹妹原就喜歡擺弄食材有開食肆的心事的,如今有了這樣的好機會,若是白白放棄了,心里總一直惦記著后悔的。”
“再說了,我又不需要拋頭露面的,就是飯莊里有事要商議,也是與陸家那能干的四小姐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