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0-30 17:55:51 本章字數(shù):11939
下半夜,天色黑如墨斗,可普濟寺一角的獨立小院里,卻火光沖天,驚慌人聲與混亂奔走的腳步聲攪在一塊,鼎沸一片,而徹底打破了這個院子下半夜的寂靜。愛睍莼璩
“小姐……小姐……”胭脂的焦急聲也隨之連聲傳來。
“語姑娘、語姑娘,你快起來,外面起火了。”在胭脂之后,夏雪沉穩(wěn)的聲音也透著焦急連續(xù)遞來耳邊。
東方語揉著迷糊睡眼,懶洋洋自床上坐起。
“嗯,什么地方失火了?”她一邊隨意披著衣衫,一邊不帶感情問道。
“語姑娘,好像四小姐與小少***房間都失火了;眼下似乎還殃及了與她們房子相連的大少奶奶。火勢蔓延太快,大概是撲滅不了。”
“難怪火光這么烈,原來一片房子都起火了。”少女打著哈欠,懶洋洋嘀咕了幾句。
“小姐,別再說了,趕緊的,我們也出去看看吧,說不定這火也會燒到我們這邊呢。”胭脂打開門,看著外面濃煙彌漫,心下越發(fā)著急起來。
東方語懶洋洋看胭脂一眼,懶散地拖著腳步,慢悠悠往門邊走去。
她著急什么呢,這火若真燒過來,估計夏雪與胭脂這兩丫頭早就跳起來,將她給拖出去了。
少女在心下偷笑著,全身都散發(fā)著那未醒的濃濃睡意。
然而,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聲驚恐的尖叫聲:“啊……!”
聲音驚恐之中充滿凄厲,而且極為短促。
這叫聲剛起,便乍然停止了。
東方語聽聞這聲尖叫,那慢悠悠的腳步倏地怔了怔,心也莫名的感覺一涼。隨后她像陣風般,一下就越過夏雪與胭脂,直奔剛才那尖叫聲來處。
她已經(jīng)聽出來,聲音是從耿言暖的房間傳出來的。
她人一奔跑,掠動的空氣便將她天藍色的衣裙也帶起一陣陣魅惑的波浪,就如藍色的海洋乍然呈現(xiàn)人眼一樣,在這濃黑的夜,在隱隱的火光下形成一道極為絢麗的風景。
東方語跑過去時,一眼便看見跌坐在房門外,滿臉驚恐之色的丫環(huán)妙兒,“出什么事了?大嫂嫂她人呢?”
夫人也隨后奔了過來,見那絕色少女一把拽起妙兒,又快又急在詢問耿言暖的去處。
妙兒慘白著臉,顫著嘴唇,雙肩更是抖動得厲害,嘴唇開合半晌,手也抖了半天,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指著里面火勢蔓延的房間,牙齒上下打顫,不住地格格作響,道:“大少奶奶她、她還在里面……”
“榮媽媽,快招呼人過來幫忙,先進去將言暖救出來再說。”夫人聽罷,盡管心下不安,卻也還冷靜,立時便沉著吩咐榮媽媽叫人過來幫忙。
一會之后,榮媽媽與其他媽媽冒著大火濃煙進去將耿言暖救了出來。
東方語一看,頓時心涼了半截。
因為耿言暖這時已面有死氣隱隱浮現(xiàn),雙目緊閉不開;而她裸露的皮膚處,都可以類似毒氣浮游顯露出來的青黑色。
她第一時間第一反應,很自然要上前為耿言暖把脈,而夫人沉沉看了她一眼,并沒有像以往一樣懷疑東方語的用心,諷刺東方語,大概她也看出了耿言暖眼下情況不妙。
只不過,夫人雖沒有阻止東方語,她卻立時低聲吩咐別人出外面請寺里懂醫(yī)的僧人過來。
“大嫂嫂不但吸入灼熱的灰塵火氣;而且她手上還有被蝎子蜇過的傷口,眼下只怕正遭受著雙重毒氣攻蝕心脈……”
她話音未落,夫人大驚之下,眼神也呆滯起來;院外這時卻響起了極為急驟的腳步聲,這些腳步聲雖然急促,但卻極為沉穩(wěn)。
即使像東方語這樣不懂武功的人,聽聞這樣的腳步聲,心下仍然微微一凜,因為她曾聽夏雪提起,但凡內(nèi)力深厚的人,這行走之間,無論多么急驟,都能夠?qū)⒆约旱纳眢w保持在一個平衡的水準上。
眼下,這些急促而來的僧人……。
正在東方語心神凜然的瞬息之間,那些沉穩(wěn)急驟的腳步聲已近在眼前。
其中當頭一人便是戒律院的明非大師;而略落后于他的,是一名長相看來有些憨實的和尚。
“有勞兩位大師。”夫人一見來人,雖然她認得明非大師,但另外一人她卻也是面生;為了謹慎起見,她自然不能點名只由明非大師替耿言暖診治。
“師兄,看她的情況,似是被毒物咬到了。”那憨實的和尚看了明非大師一眼,卻是將位置讓出來,他的意思很明顯,自然是將為耿言暖診治的機會讓給明非大師。
不過,明非大師垂著眼睛,只點了點頭,隨即也不謙讓,冷面之中透著凝重,立時上前為耿言暖把起脈來。
東方語見狀,安靜退出了旁邊。默然看著明非大師;既然夫人不相信她的醫(yī)術(shù),她也沒未必在眼下這種情況搶著出風頭。
“這位少奶奶目前的情況實在不容樂觀。”明非大師把了脈,隨即皺著眉頭對旁邊那憨實和尚快速道:“師弟,麻煩你。”
這句有頭無尾的話,別人聽得云里霧里,但那憨實的和尚卻立時點頭,并手腳利落地打開藥箱,自里面拿出一顆烏黑黑的藥丸遞給明非大師。
明非大師將藥丸強行逼耿言暖吞下之后,又立時將耿言暖扶起,他盤膝坐下的同時,一掌按在了耿言暖后心之上。不久,便見隱約有黑氣自耿言暖頭頂緩緩飄出。
那邊蔓延的火勢隨風而動,燒得越發(fā)濃烈,即使有普濟寺眾多僧人幫忙滅火,仍舊折騰了半天,才將火勢給控制住,但當最后一竄明炎火苗在冷水澆潑下熄滅時,這個獨立小院,三間相連的廂房都被燒得僅剩下焦黑的磚塊,與仍在冒煙的炭黑梁柱而已。
而這邊,一眾女眷都心驚膽顫默默注視著為耿言暖運功驅(qū)毒的明非大師。
半晌之后,明非大師緩緩收了掌力,他站起來的時候,身體卻微微晃動了一下;看樣子,這驅(qū)毒所耗費的內(nèi)力也是非一般的驚人。
“明非大師,言暖她怎么樣?”夫人關(guān)切之下,連忙著急詢問了起來。
明非大師緩緩睜大了無神光的眼睛,默然看了她一眼,卻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那長相憨實的和尚見狀,招手將其他僧人將明非大師給扶下去休息之后,才回頭答道:“這位夫人,師兄他已經(jīng)暫時將那位少***毒氣給壓制住了,只不過……,你們還是先將她抬進屋子里好好照顧著,貧僧這就讓人為她抓藥來,至于詳細的情況,還是等師兄他調(diào)息過后,才與夫人你細說吧。”
“這樣呀?”夫人忐忑不安地看著他,隨即又道:“有勞大師了;哦,真是失禮,未知大師法號是?”
“貧僧明空。”長相憨實的和尚略略垂首,又是一聲謙遜宣佛,然后才道:“這位夫人,你不必客氣,還是趕緊安頓眾位施主要緊;貧僧這就出去抓藥。”
夫人送走了明空,又對一眾前來救火的僧人表示謝意之后;然后將東方府一眾女眷集合起來;她發(fā)現(xiàn),同樣房間起火的東方妮與姬素憐及其他人均安然無恙,就連耿言暖房里貼身侍候的小曼也因前去茅廁,而安好如舊,唯一在這起火災里出了意外的只有耿言暖一人而已。
安頓好耿言暖之后,夫人陰沉著臉,首先將妙兒與小曼叫到跟前來。
若單單是失火,夫人還會相信這是意外,但耿言暖眼下危急的情形卻并是因為失火,而是因為手上被蝎子蜇了一下。
這蝎子,白天的時候,東方妮與姬素憐二人之間就因那盒摻了害人東西的藥膏,而起了紛爭,這會若有人跟她說,這只是單純的意外,她是絕對不可能相信。
“小曼,我來問你,你是什么時候離開房間去茅廁的?”
小曼一臉悲戚垂著頭,小聲抽噎著,答道:“回夫人,奴婢大概在起火前一刻鐘就離開了房間;奴婢離開的時候,還跟妙兒說了一聲,讓她照顧大少***,沒想到……”
“那你離開的時候,有沒有發(fā)現(xiàn)周圍有什么異狀?”
“異狀?”小曼茫然抬頭,眨著眼睛,想了一會,才黯然搖頭,道:“奴婢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異狀,這個時辰,每個人都在房里睡覺,四周靜悄悄的,奴婢當時一個人走在去茅廁的路上,心里還挺害怕的。”
夫人揚了揚手,沉聲打斷她,“嗯,你先下去照顧言暖吧。”
小曼不明所以,聞言自是乖巧點頭退下。
“妙兒。”夫人看著跪在地上,渾身都在微微顫抖的丫環(huán),聲音滲著一絲駭人的寒意,雙目更泛出陰毒的神色定定盯著她,道:“你現(xiàn)在跟我說說,房子起火的時候,你都在干些什么?為什么你沒有及時發(fā)現(xiàn)失火,更沒有及時將大少奶奶叫出外面?”
妙兒垂著頭,咬著嘴唇,囁嚅了半晌,卻沒法說出一個字來。
她怎么能將當時的實情告訴夫人;其實這把火就是她放的。
小曼會在半夜起床上茅廁,也是因為耿言暖讓小曼暗中服下瀉藥的關(guān)系;而她更是遵照耿言暖的吩咐,趁著小曼前去上茅廁的時間,偷偷在東方妮與姬素憐兩人門前窗后灑上火油,并趁著風勢起的時候,悄悄放了一把火……。
而耿言暖的房間會突然著火,也是因為她心慌之下,不小心在門前灑出了一些火油,而當時風勢正猛,火苗一下就躥燒了過來,她在害怕之下,才會忘記了耿言暖……。
但她也不知道耿言暖為什么會一直在房內(nèi)不出來;因為剛起火那會,耿言暖明明有機會逃出來的;她更不知道,為什么耿言暖房里會突然出現(xiàn)蝎子。
但這些話這些事,妙兒就是打死也不敢對夫人言明的。
她垂頭沉默了半晌,仍想不出以什么來應對夫人的盤問。
夫人見狀,立時不耐地掀起眼皮,眼睛泛出幽冷眼色盯著她,“嗯?怎么,你該不會想要告訴我,你被嚇傻了,忘了自己當時在干什么吧?”
“不……不,夫人你誤會了。”
“奴婢、奴婢只是一時嚇得腦子發(fā)懵,奴婢想起來了,當時……當時,奴婢在小曼去上茅廁之后,也突然覺得肚子不適,便也想著去尋茅廁,可奴婢左等右等都不見小曼回來,一時情急,忍不住想要前去找她,這才離開了房間,誰知去到半道的時候,卻突然看到這邊房子著火,奴婢再趕回來的時候,就突然聽到大少奶奶她發(fā)出一聲慘叫……”
“嗯?這么巧?你也離開了?這么說,著火的時候,言暖是一個人睡在房里了?”夫人微微俯身,幽冷雙目極具壓迫地盯著顫抖不止的妙兒,語氣陰森可怖。
“奴婢、奴婢說的都是實話;如果奴婢知道會失火的話,奴婢當時無論如何也不會擅自離開,獨留大少奶奶一個人在房里的……”
“是這樣嗎?”夫人俯視她半晌,發(fā)覺妙兒除了害怕之外,眼神一直閃爍不敢與她對視,心下難免生出懷疑來,但她看了看妙兒,沉吟了一下之后,便揮手讓妙兒退下了。
就在夫人審問小曼與妙兒這兩個丫環(huán)的時候,東方語也讓夏雪悄然去被火燒過的地方仔細察看了一遍。
“語姑娘,在東方妮、姬素憐兩人門前窗后均發(fā)現(xiàn)有火油灑落的痕跡;另外,就是耿言暖所住的房間,我也看到這有火油的痕跡。”
“這么說,這起失火事件,是有人刻意縱火造成的了。”東方語微微垂著眼睛,淺淡笑意里含著一絲森涼。“不過,這火燒得也忒奇怪了點,這個縱火的人……該不會是,害人不成反害已了吧!”
夏雪聞言,眼里微現(xiàn)驚愕之意,她飛快朝夫人那邊掠望了一眼,壓著聲音道:“你的意思該不會指放火的人其實是……?”
少女卻微笑著肯定地點了點頭,道:“你看那妙兒的神情,分明驚慌懼怕之極,而她的口供,也明顯存在很大的漏洞。”
“我想,那個人原本是想造成東方妮與姬素憐兩人相互報復,然后意外身亡的假像,卻不曾想,這螳螂捕蟬,還有黃雀在后等著。”
“火燒不成別人,反而變成了玩火自焚!”少女明亮眼眸微泛出一絲惋惜與嗟嘆,她說著,還輕輕搖了搖頭,嘆息道:“唉,真是可悲!”
“語姑娘,你指的黃雀是?”夏雪不時拿眼角注意著夫人那邊的情形,卻又忍不住想要知道更多內(nèi)情。
“夏雪,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這火可是先從東方妮與姬素憐兩人的房間燒起來的,可你看,她們兩人房里所有人都沒事。”
夏雪挑了挑眉,眼里露出明顯的驚訝,道:“聽你這么一提,這事還真邪門了。”
“這可沒什么邪乎的,只要你留心,你就會發(fā)覺一些事情在發(fā)生前就已現(xiàn)端睨。”少女略略頓了口氣,眉宇流泛著一絲涼意,道:“你沒看見,在今天我們從戒律院回來之后,姬素憐身邊的媽媽就換了另外一個人嗎?”
夏雪挑了挑眉,面露一絲愧色,道:“這個……我還真沒留意到。”主要是因為那會,她心里都在想著明非大師處置的事。
“那個面生的媽媽,其實以前在府里我就曾看見過一次,那可是跟在姬素憐生母身邊的老人。”少女微含嘆息里,眨著眼睛,忽然往夫人那邊呶了呶嘴,道:“嗯,還有東方妮,其實她根本就沒在自己房里睡覺,所以起火的時候,她才會一點事也沒有。”
夏雪聞言,心下驚訝更甚。
“你不用懷疑,待會你就知道我說的對不對了。”東方語懶洋洋勾唇輕笑,卻又隨即斂了笑意,眼眸流瀉出淡淡寒色來,“而耿言暖為什么會被蝎子蜇,那可就跟她之前算計別人的事有關(guān)了;剛才我替她把脈的時候,發(fā)覺她內(nèi)袖里還有一點淡淡藥膏印子。”
東方語一口氣將所有疑惑都說完;隨即露出玩味的神色,只是她悄然流轉(zhuǎn)生輝的眼眸,也隨之微生一絲惋惜來。
夏雪見狀,心下也略略起了寒意。大概是明白,耿言暖這關(guān)怕是過不了。
那邊夫人在問過小曼與妙兒之后,自然該關(guān)心關(guān)心姬素憐與東方妮了。
“素憐,你沒事吧?”夫人神色之間看似在關(guān)心姬素憐,可她的語氣隱約之間卻透著一絲懷疑。“聽說起火的時候,你還在房里睡覺?”
姬素憐默然看了夫人一眼,眉目之間那從小養(yǎng)成的倨傲卻是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了,她目光微轉(zhuǎn)之后,略垂下頭,十分乖巧道:“謝謝夫人關(guān)心;當時我的確還在房里睡覺,幸好嚴媽媽驚醒,在剛起火的時候就感覺到不對,這才叫醒了我,一起裹著濕棉被沖了出來。”
夫人看著她微變的臉色,神情之中似乎帶隱約可見心有余悸的驚慌,只得將心底的懷疑暫時壓下。
隨后,她又喚來東方妮,臉上依舊露出她身為當家主母的氣勢,關(guān)懷與威勢皆恰到好處地表露出來,問道:“四小姐,那起火的時候,你又在何處?”
東方妮忐忑地垂著頭,面露羞愧之色,低聲囁嚅道:“回夫人,我……我因著白天的事情,心里害怕,所以入黑之后,一直都留在四姨娘房里陪她說話,后來、后來說著說著,迷迷糊糊就睡著了……,所以,房子失火的時候,我根本就不知道。”
夫人不顯情緒地看著她,半晌,才讓她退了開去。
問過一遍之后,夫人心下也懷疑這次的失火不是意外,自然暗地派人去調(diào)查詳情;還有便是耿言暖房里突然出現(xiàn)蝎子這事,她擔心也與東方妮還有姬素憐兩人脫不了關(guān)系,而相比東方妮,姬素憐暗中加害耿言暖的可能性卻是高出許多。
事情當然不會很快便有結(jié)果;而之前出去配藥的明空大師,這時已讓人將人拿了藥過來,小曼與妙兒強行灌了藥下去,再然后,明非大師經(jīng)過一段時間調(diào)息之后,因放心不下,又再復返為耿言暖看診。
夫人看著他那冷得跟鐵一樣的面容,自始至終都沒見一絲明朗笑容,不由得憂心忡忡問道:“明非大師,言暖她怎么樣?現(xiàn)在的情況好些了嗎?”
“夫人。”明非大師抬頭看著夫人,眼底莫名流閃出一絲復雜。
他沉默了一下,才道:“目前她的情形實在不容樂觀,她先是吸入大火中彌漫的灼熱灰塵火氣;再加上蝎子的毒,雖然貧僧強行逼出了一部份,但是,在這之前,因她逗留在火海里,當時她驚慌過度,再加上大火時的熱度,這些無疑都加速了蝎子的毒與火氣的熱毒在她體內(nèi)運行的速度……所以……”
明非大師最后淡淡嘆息了一聲;雖然他沒有將最壞的結(jié)果宣告出來;但他這聲透著放棄意味的沉重嘆息;還有他那欲言又止的未竟之言;無一不明白告訴夫人,耿言暖目前的情況已糟到不能再糟。
“明非大師!”夫人聲音微含哽咽,心情沉重地看著他,緩緩地鄭重道:“請你一定要盡力救救她;如果是藥材或者其他金錢方面的事;大師只管開口,只要能用得上的;我一定會竭盡所能。”
“夫人,你言重了,佛家有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貧僧只要能夠做的,不用夫人你多說,貧僧亦自當盡力。”
“那就有勞大師費心了。”夫人略略躬身,十分鄭重地對明非大師施了一禮。
明非大師隨即便告辭離去。而跟在他后面去而復返的明空大師,在仔細觀察了耿言暖一會之后,亦接著快步離開了。
面對耿言暖這種惡劣的情況……,夫人心下?lián)鷳n太甚,臉上倦襲來,她仍舊憂愁地強撐著;然而,她讓榮媽媽暗中調(diào)查的事,卻一直沒有什么進展。
這樣一來,夫人更加煩愁不堪,眾人見狀,自是小心翼翼做人,無人敢前來打擾夫人。
再說,明非大師出去沒多久,就被后來接著離開的明空給趕上了。
“師兄。”明空追上明非,警剔地看了看四周,才走近他旁邊,壓著聲音,急切道:“為什么不給那位女施主用我們寺里那——南光玉樹?若是用那味藥材的話,她起碼還有兩成機會活下去。”
“師弟!”明非大師忽然停下腳步,雙目陰森地看著長相憨實的明空,漠然道:“你也會說,用了南光玉樹,她亦不過最多只有兩成的機會;也就是說,她活下來的機率根本十分渺茫,你也知道南光玉樹是何等珍稀的藥材,我想不到,你竟然還來跟我說這種話。”
“可是,師兄,這藥材再珍稀,它也是用來救人的,若是因為它珍稀,因為那位女施主存活下去的機率低,我們就放棄為她治療,那我們這些整天念著佛法,宣揚慈悲為懷的出家人,跟那些持著屠刀取人性命的強盜又有何區(qū)別?”
“師弟,你怎么就如此執(zhí)迷不悟,不知變通呢!”明非大師聽他這貶低的比喻,立時泛出相當不滿的神色,擰著眉頭,用十分凌厲的語氣說道:“南光玉樹本來就不外傳本寺以外的人,再說,既然明知用了也是白用,那便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就是佛法中的癡,說白了,那就叫浪費。”
“我們還不如將它留著,用在有用的人身上,我這么做有什么不對!”
明非大師冷眼盯著這個一向與他意見相左的師弟,語重心長中又透著一種絕對權(quán)威的強硬,道:“總之,這件事,你休要再提;還有,你切記莫要在外人面前提前本寺有那種藥材;免得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他說完,氣哼哼甩著衣袖,大步走了。
明空愣在原地,默默想了一會,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發(fā)出沉沉一聲嘆息,然后才慢慢走開。
而他們師兄弟二人似乎都沒有發(fā)覺,離他們不遠的一堵墻后拐彎處,正有一個丫環(huán)打扮的少女隱在暗影里。在他們走后,那丫環(huán)才拍著胸口,眼神錯愕地現(xiàn)身出來。
一處廂房里,此際燈火搖曳,映照著房內(nèi)少女纖柔的身影,她的身影落在墻上,朦朧中仍然能讓人感覺出她的絕世風華。
“語姑娘,你可想到辦法沒有?”
“辦法?”少女微微怔了怔,隨即反應過來,不以為然地笑道:“你不用憂心這個,待他們確定要怎么處置我再說吧。”
“嗯,對了,夏雪,之前我讓你查那個叫衛(wèi)喬精的人,現(xiàn)在查清他的情況了嗎?”
夏雪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訝然道:“語姑娘怎么在這會忽然想起這個人來了?”
“哦,也不是突然想起。”少女輕輕敲著桌子,看著燈光投下的陰影,神色微透著一絲凝重,緩緩道:“我只是隱隱覺得最近的事情,從我們得知觀音廟有南光玉樹的消息開始,似乎一直就有一只手在背后推動著,而我們一直就按照著他的意愿一步步走到了某個陷阱里面。”
“嗯,你之前不是跟我提過,夫人曾秘密去會見了太子妃,我懷疑這只幕后之手就是——?”
“有一只背后之手?”夏雪心下一沉,眼見少女那偶爾嚴肅的表情,知道她所言絕非空穴來風。“語姑娘的意思是,太子妃就是主導一系列事件一幕后之手?”
“嗯,暫且不管這只手了;你先跟我說說那個叫衛(wèi)喬精的情況。”
夏雪當即不再遲疑,直接答道:“他與東方賢之前并不相識;不過,這個衛(wèi)喬精的父親卻是尤相的門生。”
“尤相尤亦健的門生?”少女略略皺眉,眼睛閃動下,雙目隱隱流瀉出一片冷寒之色,“我記得太子妃是尤相的親生女兒對吧?這么說,我那位好大哥還不肯放棄太子這棵大樹;居然與太子妃勾連在一塊,走起曲線救國的道路來了。”
“曲線救國?”夏雪滿臉疑惑看著少女,很自覺發(fā)揮她不恥下問的好學精神。
“嘿……這個,你當我沒說。”少女摸了摸自己臉頰,雙目轉(zhuǎn)動之中露出一絲訕訕之色,“總之就是繞個彎再想辦法達成原來目標的意思。”
聞言,夏雪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隨即又問道:“可你說東方賢不肯放棄太子這棵大樹,這話又怎么說?難道太子之前被他們母子算計了一回,還會信任他們?”
少女瞇起眼眸,彎如新月的眼睛里微微流漾出一抹得意神采,笑瞇瞇道:“這個我估計以風絡謹慎的性格,應該不會再信任他;所以東方賢才要想方設(shè)法攀上太子妃,再借著尤相與太子妃之間的關(guān)系,攀牢太子這棵大樹。”
“嗯,據(jù)我了解,這帝都的治安,應該是歸風昱主管的吧?而太子主要負責吏治方面的事情;你想想,我們來觀音廟途中遇到強盜,雖然我們僥幸逃過一劫,但這伙強盜殺人越貨卻是事實,而東方賢擒盜有功也是事實;最主要的,他還將這份功勞拱手相讓,白白讓給了素不相識的衛(wèi)喬精去領(lǐng)。”
“這說明什么問題呢?”
夏雪一時跟不上她如此跳躍性的思考方式,當下有些呆呆地看著笑意明媚神態(tài)洋溢著從容自信的絕色少女,愣愣重復道:“說明什么問題?”
“這其一:東方賢借此事表明了他絕對忠誠于太子的決心;這其二嘛,自從之前慕天村瘟疫一事之后,皇帝便對太子的能力產(chǎn)生了懷疑,更暗中慢慢收回了太子手中的權(quán)力;但是,城郊出現(xiàn)一伙窮兇極惡的強盜,作為主管治安的六殿下卻一直無知無覺,最后,反而是太子的人將這股危害百姓的強盜給剿滅了,這豈不是打壓了六殿下的同時,又抬高了太子的威望!”
“你說,在這樣的情形下,風絡就算心里再不喜東方賢,也不能再對他像之前那樣明著強硬排斥;因為這件事之后,所有人都會自動將東方賢緊為太子一派;東方賢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會被人與太子相關(guān)聯(lián)起來。”
夏雪聽完這番分析,沉吟了半晌,才恍然大悟地發(fā)出一聲長長的“哦”聲。
就在這時,門外匆匆有人影閃入。
“小姐……”圓臉丫環(huán)一進來,立時滿臉泛著戒備之色小心翼翼關(guān)上門。
“怎么啦?”少女扭頭看她,語氣漫然透著打趣的味道。
“奴婢剛才聽到一件隱秘的事……”胭脂下意識望了望外面,然后快步走到東方語跟前,壓著聲音將她無意聽到明非與明空對話的事情一字不漏地復述了一遍。
“你肯定他們當時說的那味藥材真叫南光玉樹?”少女驚喜交加看著胭脂,眉宇之間歡喜中夾染著一抹狐疑,“對了,你之后有沒有和他們打照面?”
胭脂搖了搖頭,道:“奴婢聽到這件事后,心里有些不安,所以一直等到他們走遠才現(xiàn)身。”
“嗯,據(jù)你的描述,你當時所在的位置與他們之間的距離應該在三丈之內(nèi)。”少女略略蹙了蹙眉,眸光閃動中透著莫名涼意,她轉(zhuǎn)頭看向夏雪,問道:“夏雪,若換了是你,在這種情緒波動較大的時候,你能不能清楚地察覺處三丈之內(nèi)有人?”
夏雪垂目想了一下,才答道:“如果是我,心神紛亂的話,也許察覺不出;但——這也說不定。”
東方語聞言,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但若是比你內(nèi)力深厚很多的人呢?比如像明非那和尚?”
夏雪猶豫了一下,才道:“這個……,我估計按他的內(nèi)力,就是再遠一點的距離也沒問題。”
胭脂聞言,立時驚得跳了起來,瞪大眼睛盯著她們,結(jié)結(jié)巴巴道:“你們、你們該不會、該不會懷疑,他們是故意讓我知道這件事,還想通過我的嘴讓小姐你也知道吧?”
東方語與夏雪默默對視一眼,隨即露出似有若無的淡笑,卻沒有再說話。
也許以明空那個和尚的功力,假如當時他不是配合著明非那冷面僧人在做戲的話,明空不一定知道胭脂的存在;但明非那個冷面和尚……。
良久,東方語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眸,看了胭脂一眼,緩緩道:“別再想這事了,大家都乏了,還是睡覺吧。”
朝霞很快戳破了長夜黑幕,展露出那淺青透白的亮光。
清晨,是明空那個長相憨實的和尚前來為耿言暖復診的;東方語當時也在旁邊,看他的神色隱忍而復雜,眼睛轉(zhuǎn)動時,還微微泛出一絲不忍。
他這副神情,自然引得東方語心下疑竇叢生。
而沒有露面的明非,卻隨后便派了戒律院的和尚前來傳訊東方語到戒律院去,說是已經(jīng)商量出結(jié)果了。
“嗯,要開始對我宣判了么?”少女眸光閃動,喃喃低語里卻透著一絲玩味。
她去到戒律院的時候,發(fā)覺堂上的氣氛與架勢,還真有點像開審判大會的樣子。
她隨意瞥過危襟正坐的戒律院首座——明非大師,眨了眨明亮眼眸,嘴角不期然地勾出一抹冰涼之意。
“東方施主。”明非大師見她悠然前來,一身輕松自如仿若前來踏花賞景的姿態(tài),心下立時便不屑地冷笑了起來。
他冷眼掠向少女,道:“經(jīng)過本寺一眾長老商議決定,本座念在上蒼有好生之德,本寺不追究你命人擅闖禁地的目的;但是,對于你指使屬下擅闖本寺禁地這件事本身,經(jīng)過眾長老商議一致決定,讓你此后留在寺內(nèi)修行十年,以洗贖你所犯下的罪孽。”
東方語聞言,只是微微笑了笑。夏雪卻訝異看了看她,心道:語姑娘猜得可真準,這些光頭和尚真想將她羈押在此十年八年!
“你可有什么異議?”明非沉默了一下,才雙目沉壓掃來,目光自透著一股威迫震懾的冷芒。
東方語在心下冷冷嗤笑了一聲。知道這不過是例行程序而已;她才不相信她表示有異議的話,他會改變這個處罰。
然而,就在東方語含笑未語之際;卻突然有僧人匆匆忙忙疾步小跑著進來,他一進來還徑直走到明非大師旁邊,低頭對著明非大師便是一陣耳語。
“什么?竟有這等事?真是豈有此理,他們、他們——!”
明非大師突然惱怒異常拍案而起,他壓抑著噴涌的怒氣,突然雙目透著痛恨之色,凌厲地激射向堂上那笑意明媚的絕色少女;抬手指著她,又氣又怒道:“東方施主,好,很好!你為了達到目的,還真是不擇手段!”
東方語愕然指了指自己,瞪大明亮而無辜的眼眸,啞聲問道:我?我怎么你了?
明非大師又是一記重重透著痛恨的眼神冰冷掠來,隨后他自鼻孔噴出一聲低低冷哼,含著無比憤怒的聲音,低吼道:“走,待本座親眼去看看他們是如何不知羞恥!”
明非大師怒氣沖沖撇下待定罪的犯人——東方語,自顧帶著戒律院一眾僧人匆匆往外走去。
東方語見狀,心下漸漸浮上一股不祥的感覺,她看了看夏雪,隨即也跟在明非大師身后,一路循著他腳步而去。
一大群人自戒律院怒氣沖沖往外奔去;經(jīng)過一陣七拐八彎之后,前來報信那個僧人在一間僻靜的房子前停住,指著那掩映在蔥郁林間的房子,對明非大師道:“有子弟們發(fā)現(xiàn)他們當時鬼鬼祟祟的朝那邊走去,眼下,他們應該就在里面。”
明非大師早就滿腔怒火,此刻一聽這話,竟然不顧身份,突然施展武功,一個旋轉(zhuǎn)便朝那林間房子掠身撲去;在眾人尚驚愕未反應過來之時,他人已經(jīng)撲到了門前,接著便是大力一掌狠狠拍在門上。
門,立時應聲碎開,破出一個大洞來。
“啊!”短促驚慌的叫聲在門破之后,透著十分意外的味道自里面?zhèn)髁顺鰜恚犨@低沉而透著陽剛味的聲音,表明在里面的必是個男人無疑。
東方語與夏雪聽聞這聲音,心,立時緊了緊,此際,她們心里比誰都著急,兩人幾乎是用跑的,成了繼明非之后最快到達那房子的人。
而東方語更急迫得連腳跟都未站穩(wěn),便迫不及待探頭往里面望去。
這一望,她晶亮目光立時冷冽成霜;而心下卻同時脹涌出憤怒與擔憂的情緒來。
胭脂果真也在里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