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獵搖了搖頭,“王爺不太好,南宮府更不好。”
“哦,怎么不好?”饒是在問的時候心里就已經有了準備,可是當張獵陰沉著臉說不好的時候,冷魅心里還是魅來由地一涼。
“南宮府已經不存在了,王爺叫官府的人將南宮府封了,估摸不日就會拆掉或者重新入住新戶。南宮府名下的產業也全毀掉了,一干二凈的,想東山再起的機會都沒有。”張獵語氣沉重地說道。
其實,這些事情跟他本來是一點關系也沒有,他大可以用滿不在乎的語氣來陳述。只是,南宮府里住的那位懦弱公子,卻是冷魅的夫君。張獵沒有辦法用冷冰冰的口吻來說,他怕冷魅傷心。
南宮府敗落,是冷魅一早就料到的事。她進入南宮府,說做的一切,為的不就是今天嗎?可是,不知為何,心里竟隱約為南宮塵生出一絲擔憂來。那從來生活在蜜糖當中,沒有受過什么挫折的男人,他可承受得住失去一切的打擊。想到這,冷魅追問道:“南宮塵如何了?”
張獵沒有吭聲,只是看著冷魅的眼睛。
冷魅急了,道:“上次臨走前,我不是讓你轉告王爺,高抬貴手放過南宮塵一馬嗎?怎么,難道他食言了,又或者他根本就沒有答應?”
張獵嘆了口氣,道:“冷魅,在回答你這個問題之前,我想先問問你幾個問題。”
“你說。”冷魅壓下心中翻滾的思緒,沉下氣問道。
“你是為什么進入南宮府的?”張獵道。
為什么?冷魅唇角扯出一抹嘲諷的笑,眼神有些迷蒙地道:“當然是為了擊垮南宮府,像一只蛀蟲潛入南宮府,一點一點地將南宮府蠶食,讓南宮府從內部崩離分析。最終,就像一顆小行星般隕落。”
“那么為了完成這個任務,你潛入南宮府多長時間?”張獵問道。
“三年多。”
“是的,三年多,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張獵停頓了,看著冷魅的眼睛繼續說道:“而你,是王爺最器重的人,他花費了那么多的心血來培育你。結果,卻讓你改名換姓潛入南宮府三年之久,只為了完成這個心愿,這說明什么,你知道嗎?”
“我知道。”冷魅點了點頭,道:“王爺恨南宮府,已經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那么,你覺得作為南宮府唯一的主人,王爺有可能會放過他嗎?”張獵微微抬頭,眼角的余光正好瞥見莫無歡站在“鳳來儀”的門口,當下朝冷魅道:“南宮塵現在被關在王爺府的地牢,情況不太好。不過,我勸你最好還是不要去趟這淌渾水。”
說完以后,扭頭就準備走。
從前,她是護院統領,他是副統領。他們因為工作,偶爾還能有所交集。但如今,他依然是護院副統領,而她卻已經脫離王府,即將成為別人嫻淑美麗的妻子。
他跟她,實在不宜再有過多接觸。
“等等!”冷魅突然叫道。
張獵疑惑地回頭看向她,卻見冷魅深吸口氣,仿佛下了
什么重大決定般。
這個決定的確重大,因為,很快張獵就聽見冷魅決絕地說:“我跟你一起回王府。”
“回王府做什么?”張獵嚇了一跳。她這是在做什么,難道回去救他嗎?可知王爺恨他入骨,如何能那么輕易就放過他呢?再者,那男人也委實沒必要救。之前,他說的那些惡心話,張獵至今依然不能忘記。
“王爺的手段你我都是知道的,南宮塵落在他手里,就只能死。”冷魅道。
“那又怎樣呢?”張獵目光清冷地瞟了眼冷魅,淡定地道:“你既然明白王爺的手段,自然也該明白王爺的執著。他認定的事,什么時候回過頭呢?我勸你,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就當沒有遇見我也沒有聽到這個消息。好好地,好好地跟莫主子過日子吧!”
“南宮府有錯,但也不該讓他一個人全力擔著。不行,我要去救他。”冷魅堅定地道。
讓她怎么狠得下去將他丟在地牢,自己跟莫無歡逍遙快活呢?她騙了他的感情,騙了他的寵愛,騙了他整整三年。他為她籌辦了那么盛大的成親儀式,她卻坐在轎子里跟其他男人私奔離去。南宮塵心里該是怎樣拉扯絕望的疼?
若不是她,興許南宮塵也可以振作起來,好好地打理南宮府;
若不是她,興許南宮府也不會落敗得這么快;
若不是她,興許南宮塵也不至于落魄到如斯田地。
各種各樣的設想,就像是小蜜蜂般在她腦中嗡嗡作響。她心煩意亂,熱血上涌,再也顧不上其他,一把拽過張獵的袖子就上了馬車。
直到馬車開動,她才忽然想起莫無歡還在“鳳來儀”。
她掀開車簾,看著外面一張又一張陌生的臉,終究還是沒有折身回去。
他沒找著她,必然會回山上等她的不是嗎?而她,只要迅速將南宮塵救出來,就當還了他給她的愛。然后,就可以回山上去找莫無歡,開始真真正正地過他們二人世界。
張獵的視線一直都停留在冷魅臉上,看她微微出神,歪著頭,不知在想些什么事情,一會皺眉一會展顏的。張獵的心里,就像是有一朵蓮花橫空出世,在水面羞答答地開出了一朵又一朵。
他忽然間,又不后悔了。不但不后悔,甚至還有些莫名其妙的期待。
真好,不是嗎,他又可以見到她了。
現在,她就坐在他旁邊,他們之間,只隔著一個人的距離。張獵屏住呼吸,依稀間還能聞到冷魅身上散發出來的玫瑰香。
她的面容,是那樣純潔,仿佛還沾著晨露的花朵。雖然跌落凡間,卻依然有著最天真的容顏。張獵看著看著,那絲莫名的期待忽然就又轉化成了愧疚。他不能否認,自己是故意在冷魅面前提起南宮塵的。因為憑借他對冷魅的了解,她絕不是冷血無情之人。他在賭,賭冷魅聽到消息后會跟他回來。
結果,他果然賭贏了。
可是,這樣做,會不會太自私了?
她本來已經脫離南宮府和
王爺府,能夠跟自己真心喜歡的人浪跡天涯了。而他,卻因為自己的那份私心,再次將她拖了進來。
張獵越想越自責,他舔了舔干燥的唇,猶疑了番,最終還是開口勸道:“王爺這次是鐵了心要南宮塵死的,你還是別回去了。指不定不但救不了他,還惹怒王爺連累自己。我看你,還是下車回去找莫公子吧!”
“不行,我一定要去救他。這是我欠他的。”冷魅固執地說道。
“那莫公子呢?”張獵問道。
“等我把南宮塵救出來,我就去找他。他愛我,一定不會計較我的不辭而別。他會明白我的。”冷魅微微笑道。
張獵此時才明白什么叫騎虎難下,他坐在冷魅身畔,覺得自己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最混蛋的人。
終于到了王府。
冷魅率先跳出馬車,看著金碧輝煌的王府大門,心里不禁感慨萬千。破天荒地,沒有翻墻,而是直接從有守衛的大門進入。張獵跟在她身后,每走一步,心里的煎熬就要多一分。可事已至此,已經是無力轉寰。只能盼望著王爺此刻正好不在家。
可這世間之事,總是如此可笑地與你想的背道而馳。
張獵看著冷魅直接進入王爺的房間,正想開口叫她慢點。就聽見王爺的聲音傳來,“張獵!”
語氣冰冷,像是極地的雪峰般讓人不寒而栗。
張獵快步走進,正想跪下行禮。卻被張卓溪制止了,他看了眼冷魅,問道:“張統領,你能就此事給我一個合理的說法嗎?”
張獵的頭頓時就大了起來。
如今,都被抓了個現成,他能有什么合理的說法。
張獵心里正亂得跟一鍋粥似地尋思著怎么說才合適,冷魅就已經開口了,她的語氣依然維持著一貫的清冷淡漠,她看著張卓溪,輕聲但堅定地道:“王爺,這個問題既然是針對我的,那么就讓我來回答吧!我今天來王爺府,不為別的,就是想看看南宮塵。”
“哦,有意思?”張卓溪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微帶嘲意道:“放著你心心念念的無歡不理,卻跑來我這里央求我要見他一面?你對他,就這么牽腸掛肚么?”
“俗話說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呢。不管怎么說,我曾經也是他的夫人。如今相公入獄,王爺難道還不允許我進去見他最后一面嗎?”冷魅曼笑著道。
“呵,好一個一日夫妻百日恩。如果此刻無歡在場,那可真是有好戲要開場了。”張卓溪臉上的冷笑越發繁盛起來。
“請王爺恩準。”冷魅不理會張卓溪的話中話,只是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請求道。
“張獵,你帶她進去吧!”張卓溪擺了擺手道。
她既然要看,那么就給她看。反正里面的那個人如今也就剩那么幾口氣了,她去看他,也不過是徒增傷感罷了。畢竟,這王爺府可是他的地盤,沒有他的允許,就算是一只蚊子也休想飛出王府。
他倒要看看,她能在這里掀起一場怎樣的風雨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