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名泉掏出一張照片,遞過去。
秦冥雙手接過來,就被入眼的笑容定住了,像過境的電流,一下子戳中心臟,明眸皓齒,像穿過陰霾的陽光一下子射進心里面去,白底淡藍色小花的立領小衫,襯得細白的頸項,讓秦冥想到了天鵝,不是極致的美,但干凈到透明。
兩條濃黑而長的辮子規矩的垂在兩肩側。
秦冥急切的眼神掃向桑名泉,尋找在心里早已既定的答案。
桑名泉點頭,“這是七年前的小綿。”
七年前……
秦冥有些收不回神,七年前世間就存在世間這般美好的女子,而他還在加大拿落滿楓葉的街頭散步。
惋惜,懊悔,不可思議一股腦的冒上來,一時間分不清此刻的滋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想促成我們兩家的婚事!”桑名泉看出秦冥的震驚,既已表明心悸,頓了頓說,“找時間跟你父母見一面。”
如果說今天來見桑名泉就是為著桑小綿,那她此刻該是歡呼雀躍的,可見著七年前的她,他不打算再卑鄙一次。
“我想小綿可能不接受包辦婚姻……”秦冥若有所指,小綿的性格他已經領教了不少。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
“伯父……”秦冥打斷桑名泉的難言之隱,“請相信我,我打算自己把小綿心甘情愿的追到手。”
七年前,世界的另一方有個美好的她他不知道,三年前她的生活他也沒參與,以至于三年后為什么變成現在的樣子他也不想知道,就連那個氣場強大的博弈城他也不作考慮,凍結他沒出現在她生命里的一切時間,現在的他就想好好的談一場戀愛,以前他認為的奢侈的,浪費生命的東西,他現在要親身嘗一嘗。
這樣干凈的她,太不適合任何不干凈的污染不是么?
桑名泉看他堅毅的眼神動容,況且小綿的性子,即使費盡心力的把婚事促成了,她不搞的天翻地覆也難怪,既然秦冥有信心,他也相信他的能力,因為骨子里,他們才是真正意氣相投的一路人。
“小綿S大中文系畢業,主修中國古典文學和世界文學史。都說讀書使人明智,聰明如她,一點也不例外……另外,她很固執,并且先入為主……”桑名泉不經意的提醒。
夕陽西下,茶榻上早已涼透的茶水,火紅的余光照進來,鋪在秦冥的臉上,他認真的站起來鞠躬。
“謝謝您,讓我還有追求小綿的機會,這張照片伯父能不能割愛給我?”
從茶館出來,蔓延的暮色將起,拉慢了的腳步,繞的秦冥心緒難平,照片躺在上衣口袋胸口的位置,懊惱第一次見面竟差點錯過了她,點亮手機,編輯了幾個字。
“對不起,差點錯過你!”發過去。
昨晚一個臨時突擊的會議,薄市各個階層炸了毛,連夜整理了各部門沉積三年無人問津的問題,怕的就是無堅不摧的大老板查出個底朝天。
所以博弈城的第一天不是一般的忙,好在有早上好事的護法,博弈城的心情不錯,處理事情的效率也是相當高。
“我過去接你!”天色漸晚,博弈城從堆積的文件里抽出身就一通電話打過去。
小綿把電話夾在頸窩,左手把嘴里的釘子拿出來抵在木板上,右手掄錘子,幾下就把釘子砸進去。
沒聽見回話,側耳聽見電話里敲擊的頓聲,博弈城直覺的提高警惕,掏鑰匙開車門的動作停住,謹慎的問:“你在干嘛?”
小綿呼的從窗臺倒下來平躺著陷到床上的被子里,看著窗口自己的杰作,很是滿意,“防人,防鬼,防色狼啊!”
“什么?”
“沒什么……你——干嘛要來接——我?”小綿把“你”“我”兩個字分別加重語氣區分開來。
“接你去我那!”博弈城啟動了車子。
“我干嘛要去你那?非親非故,我又不是留守兒童……”
“你是留守婦女!”博弈城加速,她總在撇清他們之間的關系讓他很不爽,他要讓她知道她是誰的。
“呸!我是正兒八經二十四歲黃花青春美少女,婦女還離我十萬八千里。”
聽到“黃花”兩個字,博弈城就怒火中燒,早知道這樣就該三年前先把她辦了,油門踩到底,“你等著,看我怎么收拾你!”
忙音傳來,小綿看著封的死死的窗口,眼角微挑,“你來,我還怕你不來……”抬手將手機沉進魚缸里,學魚扭動著身子,心情變得很美麗。
博弈城趕到的時候,就知道她這一下午的功夫可真沒少干活,加了雙重防盜門,二樓的窗口從里面被木條一條一條錯綜復雜釘的死死的。
他爬上二樓,伸手推了推窗戶,推不動。
翻下來用拳砸了幾下防盜門。
聽這暴力的聲音就知道是他來了,小綿三步兩步蹦到緊鎖的防盜門前,隔鐵門觀望,很是驕傲。
“開門!”博弈城睨了一眼里面的人,不善的口氣。
“都說了防人,放鬼,防色狼,不論是人,鬼,狼,這色的三界我都通殺了,安全措施很好的,你回去吧。”
“桑小綿,給我開門!”博弈城的拳頭砸在貼門上震響。
“不開!”
“綿綿開門。”聲音軟下來,性感深情的聲音不無誘惑。
“不開!”
博弈城無法,沉淀了一下心緒,“你不會以為二樓那點板子真的攔得住我?”
小綿大駭,她曾親眼看見他將一個黑段大漢踹飛,他那一腳下去……心里咒罵shit,決策上的失誤,不該為了貪看窗口的那點風景不安防盜窗,做著木條再拆開的打算。
見她猶豫為難的表情,博弈城輕牽起嘴角,翻上二樓。
小綿見勢不妙,趕緊爬上二樓,只身趴在木板護住窗戶,“你敢毀了它,我死給你看!”
博弈城把已經抬起來的腳放下,為了不見他,以死相逼了,他熟悉她的小性子,就是不以死相逼,也有他好受的,一朝打定了主意不理你,十天半個月的就是哄都哄不好了。
“那你開開門……”博弈城溫柔的哄。
“不開!”
小綿打定了主意,今天放他進來,就妥協了,就得按著他的規矩走了。許久沒了聲音,小綿透過縫子看沒人了,應該是知難而退了。
下樓關門才發現,他的車還在,車窗搖下來,看得見他挺拔的身子蜷著倚在座位上休息。
他不打算走了?
管他呢?愛走不走!
博弈城在車里睡得極沉,是三年來睡得最好的一覺,無夢,無警覺,無擔心,因為此刻就守在她的門外,同呼吸著一片空氣,她是何等聰明,他只能循序漸進。
小綿一夜無眠,月光不安分的從木板的縫隙里擠進來偷窺,此刻釘緊的窗戶像鎖緊的心,看起來堅固無比,可他只要輕輕一腳,就能輕易的俘獲她的心。
博弈城太狠,太知道她的三寸在哪。
可即使這樣她也得緊鑼密鼓的防。
不然就是傷。
小綿起的格外早,她得趁現在逃。
開門看到披星戴月佇立的秦冥,不無意外,沉下臉來關門,“你怎么來了?”
秦冥同是一夜無眠,準備了一夜,到底該怎么邀請她,睡不著便早早的來了等,沒想到她竟然這么早要出門。
“張大千篆隸的一首《釵頭鳳》,我想請你去看。”手里掏出兩張票在眼前。
釵頭鳳……
見她躊躇不語,他有點著急,“張大千的書法多得魏碑的凝重雄強之氣,卻又無板滯之弊,熔南北碑帖于一爐,集各家所長,將自己豪放磊落的性格凸現于書道之中,內斂、古拙、多變、出新、筆力遒勁而秀逸……”
而小綿看到車內已經轉醒的人,正猶疑的探尋過來目光。“走,我去!”
秦冥沒想到第一次約會能這么成功,欣喜不已,忙引著小綿上車,連一旁獵鷹一般要將獵物撕碎的眼神都沒看見。
一路上秦冥滔滔不絕,因為小綿的興趣,他連夜搜索了明日在S市要開的書展,畫展等一切文化活動,有觀看價值的只有張大千的作品展,他上學時略知一二,為了能有更多的話題和興趣,又顯得不那么突兀,他便連夜翻看了一些書法的書籍之類。
小綿卻看見后視鏡里面緊跟的車子,外套脫下來,不羈的白襯衫褶皺了,領口肆亂的敞開著,看得出來他心情極為不好。
可這不失為是個好方法……
“我昨晚發的信息收到了嗎?”秦冥遲遲不見回復,又覺得她不會放在心上,還是忐忑還是緊張,她看到信息后什么反應,便裝作無意的問出來。
“什么信息?”
“啊……什么,就是一條問你今天有沒有空的信息,怕你睡了,沒打電話。”
小綿想起來,“我手機掉魚缸里了。”
“哦,呵呵……怪不得!”
車子很快到了,因為太早,他要請小綿吃早餐,小綿怕后面的人會把飯店砸了,問這么早就不能看了?
秦冥怕她失望,疏通關系,還沒開館便放他們兩個進去了。
會館很大,展覽的作品也很多,從畫到書法,都是精品。
小綿以為意博弈城的脾氣,現在該沖進來,可遲遲不見有他進來,門口的人攔不住他,只可能是他不想進來,小綿有些失神。
在每一幅作品前面停留,秦冥都能講的頭頭是道,小綿有一句無一句的聽著,隨口問,“不是來看他寫的的衩頭鳳?”
秦冥趕緊引著她來到《釵頭鳳》的作品前,一手雋秀的篆隸,工工整整的臨著衩頭鳳的字字句句。
她隔著玻璃用手輕輕的覆上,即使是默背如流,再讀一遍還是心如刀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