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仁自來到沈家,便一直由春梅照顧起居。後來舅舅病了,春梅被調(diào)到了這裡,但每天她還是不辭勞苦的趕到自己的住處,安排自己的飲食起居一類的雜事。
相處了雖然已有近月,俞仁卻一直沒有真正的注意過,身邊的這位婢女的相貌。此時細看才發(fā)現(xiàn),其實春梅長還是挺好看的,清秀的瓜子臉、柳葉眉,眼睛雖然不很大,但卻流動著溫柔的微光;是典型的江南女子。很耐看!
俞仁看的稍稍有些意動,心中不免起了絲絲漣漪。不過,這也只是短暫的一瞬。理智告訴他,眼前的這個女孩是個好姑娘,但她不屬於自己。所以,俞仁伸手輕輕的拍了拍春梅的肩膀,什麼話也沒說便走了。
曹安帶著沈家的幾名管事,將俞仁一直送出城外,這纔回去。俞仁出城後便坐上馬車,然後到江邊轉(zhuǎn)船。
當(dāng)天下午,俞仁便到達了南沙島。
在南沙島上又逗留了幾天,船隊這纔出發(fā)向東洋駛?cè)ァ?
這一趟還算順風(fēng),只用了大半個月便到達了日本的平戶。這兒是漢人在日本的聚集地,也是日本與大明通商的最重要的一個港口。
許家的船隊在港口停下後,便有許多的當(dāng)?shù)乜蜕虂淼酱习菀娫S心素,商議生意上的事情。
要知道,大明的船,由於受海上季風(fēng)的影響,每年也只能來個一兩趟。而大明的商品,無論是生絲、銅錢、陶瓷還是書籍、中藥,在這兒都有著極大的市場,可以說是供不應(yīng)求。
因此,每一次大明的海船到港,這些候在海港的客商們便蜂擁而至,唯恐遲了搶不到貨。
許心素自然不是什麼人都見的。他只見了兩三名當(dāng)?shù)赜忻拇罂蜕蹋渌吮愦虬l(fā)給了許海和劉龍。
因爲(wèi)許家向來不販棉布,這些客商當(dāng)中,倒沒有一個是做棉布生意的。因此俞仁反而無事可做。大家都忙的團團轉(zhuǎn),獨他一人清閒自得、無人理會。
見俞仁一臉的落寞模樣,許倩走了過來。
“姐夫不必著急。我聽爹爹說,他已經(jīng)放出話去了,說我們這一趟運來了兩船大明最好的棉布,價錢還很便宜。有不少的客人都說明天想帶人來看貨呢!爹爹讓我告訴你,明天就不要出門了,專等他們上門來看貨。有什麼事,儘量今天辦掉。”
俞仁想了想,“那我今天先去逛逛這兒的布莊吧!不然明天他們來了,我都不知道開什麼價格合適。不知道小倩能不能幫我找一個通譯?”
許倩擺了擺手。“不用通譯。在這個小集鎮(zhèn)上,漢人比當(dāng)?shù)厝诉€多,幾家布莊也幾乎都是漢人開的。你儘管自己去看便可。”
俞仁聽說這樣,便獨自出門去了。
在集鎮(zhèn)上轉(zhuǎn)了一圈,這個集鎮(zhèn)上有三家大的布莊。他們幾乎都是以批發(fā)爲(wèi)主。不過,這些布莊裡的布,雖然幾乎都聲稱是從大明運來的。其實真正的大明產(chǎn)的棉布卻極少,多數(shù)都是質(zhì)地和色染都比較差的本地布。價格也十分不低。即便是這些質(zhì)量低下的本地產(chǎn)的冒牌大明貨,零售的價錢也幾乎相當(dāng)於大明的兩三倍。
俞仁終於心裡有了底氣。照這樣看,自己運來的這些棉布,至少可以開大明的兩倍價出售。
在最後一家布莊裡,俞仁似乎看到了一個熟人,但是他一時也想不起來是什麼人。此人也只看了他一眼,便低下頭,然後匆匆走了。俞仁也不在意,必竟天下長相相似的人太多了。他相信自己的運氣會這麼巧:第一次遠涉重洋,到這個萬里之外的異國他鄉(xiāng),便遇到了熟人。
再說,真要是熟人,怎麼會不跟他打聲招呼便走了呢!
從布莊出來後,俞仁看看天色還早,便在市集上轉(zhuǎn)了轉(zhuǎn)。雖然這兒是日本的市集,可是卻充斥著無數(shù)大明的各類貨品,讓人直以爲(wèi)這兒是大明瞭。俞仁隨便挑了幾件女孩子喜歡的小物事,準(zhǔn)備帶回去給許倩和許海六歲的小女兒。許海因爲(wèi)疼愛這個小女兒,每次出海都把她帶在身邊。
回到客棧,大家都已出門去了,俞仁問了個守院子的兄弟,說是大家都到船上看貨去了。大當(dāng)家還留下了話,讓他回來後直接去醉風(fēng)樓。晚上大當(dāng)家在那兒擺宴。
俞仁搖了搖頭,“我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他們談的生意我一點也不懂,沒得給大當(dāng)家的丟臉。我就在客棧裡吃吧!”
俞仁說完,來到外門的大堂,讓小二給他送些吃的來。
這間客棧也是本地比較大的一處客棧,外間也經(jīng)營菜館。不過,來吃飯的,多數(shù)都是住在客棧裡的客人。今天因爲(wèi)許家船隊的人幾乎包下了這間客棧,他們又都去醉風(fēng)樓了。客棧的大堂裡,幾乎就只有俞仁一個人坐在那兒吃飯。
俞仁倒無所謂,他本就不是個喜歡熱鬧的人。隨便的點了兩三個菜,俞仁便坐在那兒喝起了茶。
俞仁的菜還沒上來,便見客棧裡進來一個穿著粉色和服的豔裝女子。這個女人一進門,便問客棧的掌櫃。
“敢問掌櫃,許當(dāng)家的船上有一位松江來的俞仁俞小相公,可是住在此處?”
那掌櫃並不認(rèn)識俞仁,搖了搖頭。“許當(dāng)家的船隊每次到港,都是在小店打尖落腳,船隊的頭領(lǐng)們我?guī)缀跞颊J(rèn)識。夫人您問的這位俞小相公,小的倒是第一次聽聞。許當(dāng)家的他們今天都去醉風(fēng)樓了,只留下那邊的那位小相公。不如夫人去問問他吧!”
那女人看了一眼坐在桌旁,正在等飯的俞仁,便移步走了過來。
俞仁仍獨自坐在那兒喝著他的茶。雖然聽到這個女人正在打聽自己,不過俞仁並沒打算這麼早便顯露身份。倒不是擔(dān)心這個女人會對他有什麼不利,這兒他可是頭一回來,應(yīng)該不可能會有什麼冤家對頭。他只是奇怪:這個女人是怎麼知道他的,她打聽自己,又是什麼目的?
女人來到俞仁的桌前並沒有馬上開口,而是先將俞仁仔細的打量了一遍,好像是要記住他身上的每一處特徵一般。
俞仁也沒說話,他也在悄悄的打量這個女人。
這是一個二十上下的年輕女人。因爲(wèi)臉上畫了濃妝,倒有些看不大清她的樣子。只是看臉形,應(yīng)該也是個美女,而且這位美女身材也不矮。俞仁簡單的目測了一下,估計應(yīng)該有一米七。
“這位小相公請了。小女子冒昧向您打聽個人,不知是否可以見告?”女人終於開口了。
俞仁擡起了頭。“夫人請問。”
“小相公可認(rèn)識松江府來的俞仁俞小相公?”女人仍然站著與俞仁說話。
俞仁有些不太習(xí)慣這樣仰視的與她說話,而且這個女人的個頭還不矮,俞仁覺得這樣與她說話有種壓迫感。於是他便先請這女人坐了下來。
“不知夫人如何稱呼?”
“我夫家複姓前田,在這兒開了個小布莊。聽聞俞小相公此次從大明運來了兩船松江棉布,我夫君特意讓我出面來找俞小相公。想在讓俞小相公給我們布莊留些貨。”
俞仁聽了這話,放下心來。原來是來談生意的。看來,自己這兩船棉布還真是不愁賣了。那邊許心素託人約的客人還沒來,便已有人先一步主動找來了。
既然是來談生意的,俞仁也不隱約,便公開了自己的身份。
“原來是俞小相公當(dāng)面,真是失禮了。”前田夫人說著,站起來向俞仁重新施了一禮。
俞仁與她客套了幾句便問道,“有一個問題我比較不解。許當(dāng)家的船向來不販棉布,我們這一次又是剛到港,夫人何以知道我這次帶來了兩船的棉布?”
“拙夫的一位表兄今次來看瓷貨,所以便聽說了。他便趕緊派人去店裡通知我們,正巧拙夫這兩天不在店裡,所以我只好冒昧登門來拜訪了。”
兩人說著話,小二已經(jīng)把飯菜端了上來。
“那麼,夫人打算進多少貨?”俞仁見生意上門,倒也無心吃飯,便乾脆直奔主題。
前田夫人四下看了看,道:“此處人多嘴雜,可否請俞小相公移步舍下,再與您詳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