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詔答應著,便領著俞仁轉過右邊一道小門。
俞仁緊跟在曹文詔身后,見離余玉倩她們已遠,俞仁向曹文詔問道,“曹兄是哪里人啊?”
“在下祖藉山西,自小便隨父在遼東長大。”此時的曹文詔,與俞仁就像是完全陌生的兩個人。如果不是方才那一眼的波動,俞仁還真要以為他是失憶了,把自己和從前與他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凈了。
“曹兄跟我從前的一位故人長的真是很像。”俞仁輕聲道。他這是在故意的試探曹文詔。可是曹文詔卻全無反應。
“我這位朋友跟我相別已有三四年了。也不知他現在過的怎么樣。上次我見到他兄弟還跟他提到他來著。”俞仁像是自言自語的說著。曹文詔卻依然全無反應。
到了一間小院里,曹文詔向里面叫了一聲。
立時從小院里出來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
“見心,這是你小師叔的朋友沈浩沈兄,你負責給他安排一個住處。”
“知道了,曹師叔。”那少年說著,向曹文詔施了一禮。
曹文詔交待完了事情,也不再與俞仁打招呼,便徑自轉身走了。
俞仁定定的看著曹文詔的背影,一時真是說不出是什么感覺。眼前明明是自己當初共歷生死的朋友。俗語有道,人生有三喜,洞房花燭夜、金榜提名時、三鄉遇故知。
他今天能在此地突然遇到曹文詔,也算是人生一喜了。可是他們卻不得不裝作互不相識的陌生人。更讓俞仁郁悶的是,他到現在還不知道曹文詔投入聞香教正真的目的是什么。難道,他也跟自己一樣,是來打探消息的嗎?
俞仁一面隨著少年見心來到自己的房間,一面還在心里琢磨著此事。
“沈師叔可曾吃過了晚飯?”
“啊!嗯!”俞仁根本沒在意見心的話。
見心見俞仁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也不再多問,便轉身出去了。
不一會兒,見心便給俞仁端來了一碗面條。俞仁也不推薦,端起來就吃。說實話,趕了一天的路,一路上都只吃那已經涼了的烙餅,現在吃的雖然只是一碗普通的熱面,俞仁感覺還是非常的好。
“怎么樣,我做的面好吃吧!”俞仁正吃的投入,一個人走了進來。
是余玉倩!
俞仁不用抬頭,就已經知道是她了。
“這是你做的?”俞仁有些意外。
“是啊!特意為你做的。讓你也嘗也嘗我的手藝。”
“不錯不錯,真是不錯。”俞仁由忠的稱贊道,雖然從前,李瑩與趙蕊都給俞仁做過吃的,但是她倆的手藝明顯都及不上這個余玉倩。
“怎么樣?你住這地方還行吧?”
“還好啊!沒關系的,我這人一向不大講究吃住。”俞仁一面說,一面將碗里余下的一點面條吃完。
余玉倩看著俞仁吃的很香的樣子,顯的很開心。
“我跟二師姐就住在你隔壁的院子。有事,你隨時可以去找我,也可以讓見心去叫我。不要覺得不好意思。”余玉倩說著,仍然沒有一點要走的意思。
“放心吧!我不會客氣的。”俞仁說著,將碗推到一旁。
“我記得曾聽你講過,你們師兄妹一共四人,除去你大師兄,便只有你們三個人。那,方才那個曹文詔又是誰呀?”俞仁裝作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
余玉倩笑起來,“你說曹師兄啊?
他跟你一樣唄!”
說到這兒,余玉倩的臉沒來由的紅了起來。
俞仁看了余玉倩一眼,她趕緊又跟著解釋道,“這位曹師兄也是剛來我們這兒不久。他是應我二師姐的邀請,才加入我們聞香教的。聽說他從前曾是遼東的一位軍官。后來,袁應泰到遼東接替熊廷弼,面子上搞的很光風。
結果被女真人一打,便全軍潰敗,沈陽、遼陽兩大要塞相繼失守。袁應泰也自殺了。曹師兄被幾名兄弟擁著,乘船從海上逃到了山東,可是他們沒有來的及多備糧食。到了山東,登州城的守將不放他們進城。此時正當山東大災,野外又找不到吃的。
正在他們餓的要死的時候,遇上了我二師姐。我二師姐救了他們幾人。
曹師兄感念我二師姐的一飯之恩,同時,對朝廷也是失望到了頂,于是便帶著這幾名兄弟一起加入了我們聞香教。”
俞仁“噢!”的一聲,裝作一副并不怎么關心的樣子。其實內心里,他卻極為震驚。遼東戰事失利的消息,他早已聽說了。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是,大明如此快的便失去了遼東最重要的兩座要塞之城——沈陽、遼陽,他還是沒有想到。
要知道,沈陽、遼陽不同于開原、鐵嶺這些地方,開原、鐵嶺包括撫順、清河,這些必竟都只是小城,影響區域有限。而沈陽、遼陽這兩座大城一失,也就意味著,遼東絕大部分的土地都成了女真人的了。想要再重奪回來,那可是千難萬難了。
在俞仁的內心里,他此時最大的擔心是,女真人發展的如此迅速,會不會不幾年便可打入關中。
而此時,他的力量還非常小,雖然他已經全力在與時間賽跑,爭取在最短的時間里,把臺灣的徐氏發展起來,可是要做到足以與遼東的女真鐵騎全面抗衡,絕不是三兩年便可以辦到的。這是點,俞仁比誰都清楚。
如果女真人這么快便打進關來,他所能做的事情也實在有限。以大明朝廷的腐朽,能否頂的住女真人勢不可擋的一擊再擊,他的心里也實在是沒有底。
想到這里,俞仁更加的下定了決心,一定要盡力減小這些聞香教造反產生的影響。否則,女真人在外,聞香教在內,只怕大明撐不了三五年便會土崩瓦解。到那時,天下大亂,以他們如今弱小的實力,根本無法擺平那樣的亂局,也必將遭到各方勢力的打擊。到時候,他們莫說東南的生意沒的做,只怕連獨善其身也做不到了。
想到這里,俞仁的額頭開始冒出汗來。
“你好像對曹師兄很關心嘛?”余玉倩一面收拾俞仁吃過的碗筷,一面道,“你們以前認識嗎?”
俞仁聽了余玉倩的這句話,趕緊搖頭,“沒,沒有。只是曹兄長的跟我從前的一個朋友極像。在潛意識里,我總是一不小心便把他當成了我的那位朋友。”
“你那位朋友現在在哪里啊?”余玉倩收拾完了碗筷,并沒有走,反而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他為了報父仇,孤身赴敵。至今已有三四年了,卻仍然全無消息。”俞仁說到這里,神色黯然。
余玉倩見自己隨口一問,便問到俞仁的傷心事,便不再多說。“那,你早點睡吧!趕了一天的路,也累了。”
說完,余玉倩拿著碗筷走了。
次日,俞仁起了個大早。今天,余玉倩很可能會帶他去見他的那位神秘的師父,俞仁當然要早做準備。
一大早,他便起身,一面在院子里鍛煉,一面思考著一會兒見著了余玉倩的師父,要如何對答。
可是,他從清早一直等到中午,卻仍不見余玉倩來找他。而其他人也全都不見,俞仁暗暗的注意著隔壁院子里的動靜。可是,除了偶爾能看到一名與見心差不多大小的小女孩在打掃院子,便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了。
待到吃了午飯,還不見余玉倩來找他,俞仁再也忍不住了。他向見心道,“見心,你能不能幫我去給你余師叔傳個話,就說我有事要找她。”
俞仁很小心,見曹文詔都不敢與他相認,他覺得這院子里只怕有些奇怪。所以,他也不愿意自己去隔壁找人,以免撞上什么別人的禁忌。
“余師叔與劉師叔一大早便去見師祖了,到現在還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