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莊對此一無所知。
本來,大吃大喝,企圖籠絡一下現在草原的強者的心思,本來想的是,把孔四貞作為自己手不多的籌碼,用來籠絡一下人心,畢竟,孔四貞手底下,對于遼東將門里的老人兒還有那么點號召力,關鍵時刻也許可以起到一些作用。
但是,讓孝莊懵懂驚悚的是,聯姻求親的目標,居然都集在她身了!
乃彥部,脫脫部都是自從十幾年前,林丹汗這個蒙古大汗在無數蒙奸的幫助下,被皇太極給放倒在地之后,招納了林丹汗旗下部眾而趁機崛起,對于草原的人來說,實際是非常清晰的二元制的,一幫人是所謂貴族,自詡黃金家族的那一幫,這些家伙才是草原動蕩不安的源頭,無論是部落之間爭奪水源草場的戰爭,還是南下的劫掠,其實質都是這些人對自身利益的擴張與蠢動而已。
剩下的,也是大部分普通的牧民,他們一輩子都是掙扎在第一線的勞動工作當,不干活無法生存,但再辛苦努力,一場天災有可能奪走他們的一切,更別說各種的馬賊,土匪的禍患。
于是,在草原之,各種依附于部落酋長,也是應有之義,無論是爭奪水源,草場,還是抵御馬賊襲擊,對普通牧民來說,都是跟著一個“有前途”的老爺更可以混好日子啊。
問題在這里,草原除非出現一個強大到犯規的強者,或者巨大的外力作用,不然其運動的方向,始終都是分裂成無數小部落的方向,無可更改。
乃彥部,脫脫部的人,都是在這股風之間,從小部族成長起來的,原本的歷史軌跡下,他們都會匍匐在女真人的腳下,從他們手里分潤在原掠奪來的財物,正如某個包衣阿諛的寫到,“我大清”不修筑長城,是如何如何,廢話,長城是為了阻擋你而建立的!
孝莊有些哭笑不得。
本來嘛,這求親,是她打算先詢問一下,兩部之間,有哪個不錯的年輕才俊,這個時代普遍早婚,哪怕不娶親,作為臺吉大人物的親人子弟,身邊也不會少了美貌的少女,當然了,她對孔四貞的美貌還是有信心的。
但是,讓她驚訝的是,為什么,目標居然是自己!
這種情況,乃彥部,脫脫部的兩位臺吉也大大的吃了一驚,他們之前的招呼,還是親切友好的,之前都是在女真人旗下混飯吃,彼此之間雖然也有所爭執,但是氣氛是和諧的,畢竟要時刻盯著女真人的心思,指不定什么時候要聯手做事,況且剛剛瓜分了林丹汗的遺產,所以,還是很愉快的。
“你為何要向布木布泰求親!”
“我倒要問你呢,你有什么資格向布木布泰求親!”
“我?我麾下騎士最多最強,多達五萬,將來這布木布泰想要借兵復國,我第一個支持,這份情義,為什么不能迎娶于她?娶了她,俺是順治那小子的爹了,俺也混個皇父當當。”
“人多?那一次能拉出多少人出兵?你有那么多糧食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說的五萬人,是所有下面男丁加起來的數兒,真一個牧群一個牧群過去下令,再到人聚集起來,早不知道要花多久的時間,而且,糧食不夠吃,沒幾天也是要散了的。”
“你行嗎。”
“嘿嘿,咱手底下沒別的,是牛羊多啊,一旦有事,隨時可以南下,咱雖然不敢說五萬大軍,但是三萬人還是夠夠的,而且是可以一口氣打幾個月的強兵!”
“強兵?是孬種兵吧,真是行如疾風的強兵,有幾天可以滅敵了,還用幾個月的功夫嗎。”
“尋找戰機不需要花時間嗎,你當我不知道,當初,林丹汗的時候……”
“哼,你說什么,林丹汗的時候,是誰……”
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對手。
看著兩人的丑態,布木布泰咬了咬牙,卻沒有發脾氣,此時此刻,雖然兩人將自己手下的實力吹到十足十,但真正可戰之兵也是數千,但是這數千人,也已經是最大的憑依,但是,為什么她自己突然這么受歡迎?
天生麗質?雖然布木布泰也很自傲自己的相貌,但還是明白,她畢竟年歲已經過去了那個青春年少的時候,生育了幾個子女,早已微微發福了。
論聽話好玩,哪有那些小姑娘聽話?
不過,面子,她到底也是見過世面的女人,稍微一動腦,計心頭,說道:“兩位叔叔切莫動怒,你們同時看大玉兒,是我的福分,奈何大玉兒只有一人,怎么能兩嫁呢,這事兒我們再議,再議吧。”
兩人在“大玉兒”面前,自然是要和諧一下,說話漂亮,隨后,假裝無事一般,飲酒吃肉而已,而孝莊也偷偷注視兩人,心不知道在動什么心思。
再熱鬧的飲宴也有結束的時刻,對于兩人來說,慢慢來總是要有的,酒的度數雖不高,但量實在不少,也有一些頭,自然是要找地方解決一下。
“又是你!你和我搶女人,搶完女人,連茅坑都要占,要不要臉!”
在無數漢人奴隸的幫助下,蒙古人早已建立了茅坑的概念,兩位臺吉晃晃悠悠的來到專門供等人用的茅廁,護衛什么的,自然不可能連茅坑都要盯著,遠遠的盯著而已。
這不,誰也沒想到,這么碰見了。
“先到先得,漢人有句話,手快有,手慢無,你說是吧,這么說,布木布泰歸我了?”
“乃彥,說吧,到底要什么樣的好處,才肯放棄與我爭奪布木布泰!她可不是簡單的女人,那是女真人的太后,娶了她,嘿嘿。”
“是啊,脫脫,所以我是不會放手的,放眼這草原,除了我,還有誰有資格娶她呢。”
“看來你是鐵了心與我為難了。”
“這是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家的老婆成堆,你養得起嗎你。”
“哈,這不勞你操心,我你年輕的多,你哪知道年輕人的勁頭啊,再多我也行,何況,那女真的藏金,自然也作為嫁妝,到我們部,你說如何。”
“你也聽說了!合著你說看了人,其實是要的是金銀啊,你不怕我告訴人家,人家直接趕走你嗎。”
“乃彥,你這個王八蛋,你自己不也是如此嗎,我不信,你不是為了那些金子來的!”
“金子怎么啦,我可是老婆早死了,正沒得找新的呢,正巧這不是機會嗎,哼哼。”
“看來,你我是要做一番了斷了。”
“那你能如何!”
脫脫也不解手了,扭頭走,說道:“好吧,你等著。”
乃彥朝離開的脫脫撇撇嘴,卻也不是很在意這威脅,兩人知根知底,知道彼此爭斗起來,只能便宜別人,但誰也不可能放棄傳說的那些藏金啊。
解決“大事”完畢,乃彥大大咧咧的正要走出來,卻感覺面前忽然有一人,突然出現,朝他一劍捅了過來!
到底是宿醉夜晚,又蹲坑許久,之前以為無事,這人不知道是從哪里混了進來,在乃彥不注意的時刻,將其捅死,同時捂住了乃彥的嘴巴,讓他想發聲呼救,也是做不到了。
哪怕乃彥的護衛,在十幾米外,形成了一個簡單的包圍,也不可能看住所有的漏洞!
漸漸倒在原地,死不瞑目的乃彥被放在原地,鮮血流了滿地,卻見那殺手卻沒有離開,而是從一處墻角的洞子里,鉆了進去,蓋住了外面的蓋子,看起來是一堵墻了。
看那土質,明顯是新近挖掘。
乃彥的護衛也是站了許久,見到那脫脫來了又離開,本以為自家主子也很快“搞定”離開,但左等右等,還是不見人,有些急了。
“乃彥老爺,夜里黑了,咱回去吧。”
見還是不回話,彼此面面相覷一下,馬醒悟一下什么似的,馬沖了進去。
這樣,他們見到的,自然是倒在血泊的乃彥,他此時已然斷氣,而且是簡單的一刀致命,不能再死,只看那傷痕,顯然也是常年搏命的人物下的手,直接劃開血管,沒得救了。
幾個人當時怒吼起來,主子死了,他們卻沒事,明顯是保護不力,很顯然,這是要出事啊。
動靜不小,很快,那女真的太后,科爾沁的布木布泰帶著一群人來到這里,遠遠的問道:“是什么人,今日夜了,何苦在喧鬧呢。”
這意思,似乎是把他們當做撒酒瘋的了,在酒品不好的時代,普遍是如此,當然,以她的身份,也不可能隨意的接近男人用的茅廁啊。
那幾人哭腔著回應道:“回布木布泰的話,我家主人被人害死了,可還不知道誰害死了他。”
說著話,幾個漢子將乃彥的尸體,已經抬了出來,還舉著火把,此時,人人刀劍出鞘,似乎下一刻要準備殺人了。
布木布泰似乎很吃驚,嚇得后退了一些,不敢搭話,說道:“我家這格勒珠爾根城向來安靜無事,少有盜賊,怎么會有人害了乃彥兄弟,莫非是他今夜醉酒了,不小心跌死的?”
一個護衛顯然是久經殺伐,一看知道傷情,說道:“絕對不是跌死的,乃彥主人酒量好的很,今日并未喝醉,而且這明顯是被人用刀殺死的,而且刀也被帶走了!”
布木布泰說道:“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在格勒珠爾根城殺人,你們放心,我這通知下去,查查看,剛剛是誰出入過這里,我在這里發誓,一定給你們做主!”
那護衛忽然漸漸明白了什么一般,說道:“啊,是脫脫,脫脫剛剛也進了那茅廁,過了一會才出來,這一會沒有別人進去,除了他還有人!”
經過布木布泰的提醒,幾個護衛也全都明白了一般,對他們來說,只需要有人提醒一下,想起是誰害死主人的,自然也非常輕易。
當時開始了叫囂:“脫脫,你個熊,有種當面廝殺,這樣暗害我家主人,算什么漢子。”
“多少年了,草原多少年沒有這種暗害人的事情了,脫脫不配為臺吉,要給他教訓,讓他用命來頂!”
布木布泰看了看,說道:“你們可不要隨便說,脫脫好歹也是臺吉,怎么會做這樣的事情。”
無論如何,在于漢人一起度過千百年后,蒙古人多少也進化出來不少的規則,如不殺使者,如不搞什么暗殺,起碼不能在其他人的家里殺人。
“沒有別人了,我等一開始,護在這茅廁之前,在主人之前,里面沒有人,而事后也只有脫脫一人出入,脫脫來的時候,雖然覺得不妥,但草原多少年沒有過這樣的暗害,這個脫脫簡直是壞種,不行,要去告訴世子,讓他點起兵馬,連夜去取了那脫脫的狗命!”
和許多蒙古人一樣兒子繼承一切的習慣下,乃彥在城外的人馬,自然也是兒子帶隊的。
布木布泰說道:“如果真是脫脫所為,我家作為主家,也是有看護不力的責任,也要向你脫脫問責的,不過,這脫脫既然殺死了你們的主人,他怎么會想不到戒備,我看,還是從長計議的好啊,你們先不要叫嚷,只說脫脫剛剛喝多了,跌倒在地,現在快回去兵營里,記住,不要外傳以免軍心一亂,脫脫趁機攻打你們,不壞了。”
幾人自然大大點頭,到底是女真人的太后,知道的是多啊。
他們幾人當時有了主意,用毯子將乃彥抬起,口說是主人醉酒跌倒,要回去安養了。
在他們離開格勒珠爾根城后,在他們身后,那茅廁,慢慢的鉆出了一人,不問可知,他到底是誰的人。
事后的反應也非常“順利”,幾個護衛自知罪孽深重,為了挽回自己的失職,自然是將所有的問題都推在那脫脫身。
乃彥的兒子,卻也陷入了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