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人那邊我不方便,等你身體好了自然可以去查探一番。”夜闕君將指甲片收回,降梅觀裡道行高深的多,倒不是他畏了那些老頭子,而是懶得惹出一身麻煩。
他麻煩也作罷,藍小玉現在這副鬼樣子著實犯不著跟那羣老頭子過不去。
藍小玉就使勁的跟翻白眼似的去瞅他。
“怎麼了?”夜闕君好心俯身。
“那個……你有沒有事?”藍小玉突然覺得自己現在纔想到這個問題有點後知後覺的愚蠢,她只是腦中閃過欽原的樣子,才憶起夜闕君也是陪她經歷生死的那個傢伙。
她只知道自己筋疲力盡,那裡一片飛沙走石堪堪如同黃泉地獄。
“我有沒有事?”夜闕君挺起了背,居高臨下的看著藍小玉,“你怎麼不問問你有沒有事?”
“哈?”藍小玉腦子裡打不過彎兒來。
“我知道你想幫忙,就你那個三腳貓的本事,連破無爲道人的陣法都不及,竟然想在九轉十三彎引雷?”夜闕君突然就一副要好好跟藍小玉算賬的表情,板起了臉來,索性坐在牀榻邊上,還真有些“不解釋清楚不罷休”的姿態。
“……”藍小玉就撇了撇嘴,喏,她知道自己本事不濟事,也不用老一次次提醒她啊,她皺著眉,嘴裡就“哎喲”的叫喚出來了。
哎呦,頭疼,疼疼疼,渾身都疼,這種問題就不要在生病的時候談嘛,多傷感情啊。
夜闕君“嘁”了聲:“不要裝病。”小丫頭都學的什麼賴皮伎倆。
藍小玉就咂咂嘴,她覺得自己現在動彈不得,就跟一條毛毛蟲,不,魚,一條鹹魚,還是一條在砧板上的鹹魚一樣任人宰割。
“我……我那不都是……替你著急嘛。”現在不說好話更待何時,況且這也是真話,當時情況那麼危急,她是真的擔心夜闕君無法應對。
“替我著想就老實呆著,你以爲無爲道人是省油的燈?他和你師父不相上下,”夜闕君冷眼嘲諷並未將一人放在眼中,“絕生咒反噬兇狠,他爲什麼要當著你的面使用?”
藍小玉愣了下:“那是迫不得已。”有時候她覺得夜闕君總以惡意揣測周圍所有人,無爲道人逼不得已使用了絕生咒也是爲了救他們兩個。
“他救人我不否認,他會不知道你的性子?”夜闕君緊跟上一句,唆使藍小玉上來“幫忙”,明知道藍小玉無能爲力的情況下,豈不是故意逼她使用絕生咒?
“你、你不要把事情都想的複雜了……”藍小玉嘟囔了一句,說的好像所有人都居心叵測一般。
“是你想的太簡單。”夜闕君倒不是要和藍小玉置氣,他平平淡淡的迴應反倒讓藍小玉想發個小火都起不了。
“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藍小玉乾笑。
夜闕君的眼神就低低沉沉的落了下來。
好吧……藍小玉吐了下-舌-頭,自己跟鹹魚的樣子確實不算“好”:“好歹、好歹我沒死在絕生咒上不是……”
“沒死在咒術反噬上是你命大。”夜闕君終於有點兒沉不住氣。
“所以我是被絕生咒反噬了?”藍小玉知道
咒術反噬這種說法,比如她破無爲道人的陣法不成也是一種咒術反是,將施咒之人的力道奉還給破術之人的一種鬥法。
而她當時的對手是欽原,欽原要破她的小法陣自然輕而易舉,所以她是被自己的咒術反噬,藍小玉這會還突然有點慶幸自己是個三腳貓。
否則她應該擔心自己起來後身上是不是被捅了幾個窟窿。
“夜闕君,”藍小玉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正色了起來,連聲音也沉靜了,“你實話告訴我……我是不是……”她頓了頓,“破相了。”
她依稀記得自己的脖頸和臉上被凜風劃出傷口,欽原這種異獸的利器誰知道會不會留下後遺癥。
夜闕君挑了挑眉,他這個不否認的樣子看起來回答就是肯定的。
藍小玉頓時覺得有點欲哭無淚,這可好了,本來她就算不得多好看,這會肯定是玩完了:“鏡子鏡子……我要鏡子。”
“怎麼?”夜闕君覺得藍小玉的想法挺有意思,“怕變醜了爲夫不要你悔婚不成。”
藍小玉斜著眼睛瞪著這傢伙。
“咳。”夜闕君乾咳了一下,還是老實的去一邊的案上取了鏡子,“你放心,爲夫不是輕易改變決定的人。”他有些想笑,將鏡子擺正擡手擱在藍小玉面前,“況且,你會喜歡自己現在的樣子的。”
見鬼的喜歡吧,哪有風涼話說的那麼豪爽的,她擡眼就能從鏡子的反光中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臉。
蒼白毫無血色,甚至有些地方還透著沒有消散的淤青,一看就是從鬼門關晃盪了一圈的主。
還好還好,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哪裡都沒磕碰歪,只是——
藍小玉晃晃腦袋,額上的劉海就稀疏到了兩邊。
她的眉心有一道豎下來殷紅的傷口,就像貼了花鈿似的,細細紅紅,不像血跡。
這可好了,快成二郎神了。
藍小玉鼓著臉。
“倒多少有了點人氣,”夜闕君並沒有覺得這道傷口給藍小玉失色了什麼,相反,縱然比不得什麼點硃砂,可真是生的漂亮,如果一定要他說的話,那像極了彼岸叢生的業火紅蓮,彷彿落了一縷片葉在她眉目之上。
“咒術反噬的傷口是自內而外的,”就想是從皮膚裡面被割破,從裡面開裂到了外頭,如果藍小玉能力再強一點控制不住這力道,恐怕整個人都可以被活生生撕成兩半,夜闕君這麼一想,三腳貓有三腳貓的好處,“你不要指望它消失了,就當成懲罰亦不錯。”還真是個漂亮的懲罰。
“……你還挺幸災樂禍的嘛。”藍小玉泯脣,“對了……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呢。”她差點就被夜闕君這傢伙轉移話題給轉移走了,這可是他的老把戲。
明明是她要質問這傢伙,到頭來變成被這傢伙嗤笑了一通。
“恩?”夜闕君眸光流轉就知道藍小玉說什麼了,“魚鰓鳥嘴到了,我怎麼會有事。”
藍小玉眨眨眼:“呀,他們來了?”有些可惜,她許久沒遇到那兩個鬼差,那種情況下也不得會面,轉而又哼唧了聲,“總算是知道來了,不然你少說得給他倆定個什麼……啊,什麼
保護不力的罪名。”她安下心來,有那幾個對主子如此上心的傢伙在,那夜闕君自然不可能有什麼事。
夜闕君輕笑兩聲,不覺這屋內氣氛變得有些愉悅,火爐的暖意充斥整個房間。
“那個,我什麼時候才能下牀?”藍小玉像蠶蛹一樣。
“第三天可以下來小走,切記不可大動,少說再養個三五天後才能活絡筋骨。”夜闕君雖然說著這樣的話,但總覺得藍小玉這小姑娘怕不會當回事,“若是讓我發現你不夠學乖……”他瞇了瞇眼。
“不不不,我不拿性命開玩笑,瞧我現在的悽慘樣子。”藍小玉哪敢,自個兒的命也是好不容易撿回來的。
夜闕君一副知道就好的表情,將鏡子擱回原處:“既然無爲道人不知道你的情況就讓他做兩日糊塗蟲也好。”他只像是無心的唸叨,藍小玉卻是聽了進去。
“你要我假裝……昏迷不醒?”她耳朵豎的高高的。
“有何不可?”夜闕君沒明說,但是顯然有意圖。
藍小玉就琢磨著這種伎倆電視劇裡看過不少,對昏迷不醒的人防備低,指不定還能聽到一些走漏的風聲,尤其是這幾天降梅觀中草木皆兵,她連連點頭:“就這麼著。”反正不過多躺那麼一兩天罷了。
夜闕君的手指就在藍小玉額頭輕輕戳了戳,沒什麼力道,倒是幾分妥協溫情。
藍小玉閉了眼便覺睏意襲來,她一覺到了天明,耳邊出現了嘈雜之聲,有阿儺的、青燈的,還有孫道陵的絮絮叨叨。
說什麼,她不清楚,這會最難耐的就是不敢睜開眼睛,後來聲音停了,安靜了好一會兒,藍小玉不覺得餓,她的身體可以說幾乎沒有任何的感覺。
隱隱約約只知道其中某些東西在生長。
夜闕君說那是她重新復生的骨頭,那讓她有一種錯覺,青閆分屍術之後,她全身就只剩下了骨架,連皮肉都沒有,跟個白骨精似的。
然後三日重生,皮肉恢復。
這麼一想都覺得毛骨悚然。
而親眼見證過的,便只有無爲道人和青燈,不,打死藍小玉她也不要去問當時的自己是什麼個悽悽慘慘的可怖樣子。
沒日沒夜的兩天,讓她有足夠的時間休憩和回想,藍小玉的腦中反覆出現的不過是夜闕君給她見過的那枚指甲片。
依稀記得自己確實有印象,究竟是哪裡,是在降梅觀,可是降梅觀哪裡?
三清會,趕屍人,從衍,殭屍……藍小玉幾乎把所有的人都回憶了一遍,陰天澹。
陰天澹。
她的腦中跳出這個名字的時候,還一度覺得是不是因爲自己太記仇了,所以什麼事都刻意想到了這個傢伙,所以藍小玉不止一次的去回想。
她見過陰天澹的指甲。
只是那麼輕眼一瞥,如果不是特別的注意,根本不會發現。
陰天澹的指甲雖然沒有黑沉至此,可也有了顯色,這枚遺落的指甲在極陰之地藏了半年之久,顏色有了變化也極可能。
那麼,陰天澹會不會是這枚指甲的主人,或者,那小子也參與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行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