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治維新給日本帶來的變化,對中國的革新人士有著很強的示范作用,中國的立憲運動和戊戌變法在很多的方面都是效法日本的明治維新。日本在很長時間里,也是國人新思想、新觀念的重要策源地。
這次游學,蔡元培原本打算,用一個月的時間到日本各地考查與學習,但因故而提前回國。
“那時候,我國留日學生,競唱各省分途革新的方案,各省留學生分出雜志,如《浙江潮》《新湖南》等等。《浙江潮》的主筆,是海寧蔣君百里與諸暨蔣君伯器(蔣觀云之子),同學陸軍,成績優異,有‘浙江二蔣’之稱?!?
從蔡元培的這段回憶中可以看出,他所看重的還是當時的“新媒體”(即雜志)、“新人物”(蔣百里、蔣伯器)、“新思潮”(革新思想)。蔡元培本來就是抱著救國的思想到海外游學,這些愛國、救國、變革、斗爭的熱潮自然深深地感染著他。
蔡元培游學日本期間,吳稚暉帶領一批中國學生到達日本,請求中國駐日使館為他們聯系日本軍事學校,屢遭公使蔡鈞托詞拒絕,雙方矛盾加劇。
最后,吳稚暉帶領學生們留在使館,聲稱公使不答應他們的請求就不離開。雙方僵持的時候,使館干脆叫來日本警察,拘留了吳稚暉,遣散了其他學生。
緊接著,營救吳稚暉便成為中國留日學生的重要活動。當探知日本警方將遞解吳稚暉出境后,大家想到的最好的應對之策,就是能有熟悉中國北方情形的人自愿與吳同行,以便隨時援救。
蔡元培雖然希望在日本好好游歷一番,但在大家需要幫忙的時候,他馬上放棄了接下來的行程,主動提出愿與吳稚暉同行。
結果,日本警察將吳稚暉押解到前往中國的輪船上以后,便不再過問。蔡元培與吳稚暉順利回到了上海。
這便是蔡元培的第一次海外游學。
從日本歸來不久, 就發生了南洋公學退學的風潮。
這所學校在課程的設置在當時雖特別先進,但校政管理仍籠罩在封建專制的固執和傲慢之下。尤其是有些教員思想很守舊,還是用過去私塾里那一套對待學生。而學生方面日益受新思潮的熏染,已經在很大程度上萌發了自由自主的意識。這種觀念的反差,終于在一次偶然事件中發展成為公開的抗爭。
11月中旬,第五班學生誤將一瓶墨水放置在講桌上。國文教習郭某發現后嚴厲追查,并處罰了無辜學生,激起全班學生的憤怒,一致要求校方辭退郭氏。校方反以“聚眾滋事”的罪名,無理開除了全班的學生。此行激起了包括特班在內的全校二百多名學生的強烈不滿,大家相約全體退學。
蔡元培同情學生,曾向學校當局交涉,希望能改變無理的決定。但有人說學生此舉就是因為他平素提倡民權思想所致,在此情況下,蔡元培只能憤然辭職。
隨后他將一部分退學的學生組織起來,征得中國教育會同人的贊同和支持后, 募集款項,聘用義務教員,創辦起了愛國學社。
他被推舉為學社的總理,也就是校長,該學于1903年初正式開學。
愛國學校的成立,是蔡元培為新教育奔波多年之后,相對獨立創辦起來的一個教學實體。在這里,他總算可以自主的貫徹自己的教育救國主張了。
而隨著一批反清志士的加入和客觀形勢的推動,蔡元培這位儒者也就開始了革命的生涯。
20世紀初的上海。作為中國近代發展最快的通都大邑,常能獨得風氣之先。十里洋場本就魚龍混雜,信息靈便。 戊戌變法失敗后,國內很多仁人志士聚集于此各展宏圖。海外反清力量于庚子事變之后氣勢也越來越強盛,憑借滬上的租界,聯絡同志,開展活動。
這一時期,憂國的中國精英分子們紛紛走上了暴力推翻滿清政權的道路,革命成為風尚。
這些志士們都以為,非顛覆滿清政權不能從根本上解決中國的問題。其時,在世界范圍內,民族主義、無政府主義的暗殺活動正風靡全球,這同樣也被當時中國的熱血青年奉為最時髦、最便捷、最有希望推翻一個破落王朝的不二之法。
當時中國的革命黨人,在日本的留學生如徐錫麟、秋瑾、汪精衛、任鴻雋、魯迅等都曾紛紛投身到這股激流飛濺的大潮之中。
這時的蔡元培,英雄豪情絲毫不輸于這些革命家們。但是,他比這些年輕人多了一份成熟和周詳。
蔡元培主持的愛國學社,其活動主要集中于1903年的上半年。
愛國學社有意仿效日本西鄉隆盛等人當年的辦學宗旨:“重在精神教育”。以灌輸民主主義思想為自己的主要任務。
蔡元培主講倫理學,在講課中大力提倡民權、女權,"公言革命無所忌"。
他把返鄉閉門著書的章太炎請來教國文。
章太炎在作文課上命學生們各作本人的《本紀》一篇。"本紀"是中國正史中專門記載帝王生平和國家大事的一種體裁,章太炎讓學生們自書《本紀》,以示對封建君主專制的蔑視。有的學生在《本紀》中述及自己由保皇到革命的思想轉變過程,章太炎便用自己擺脫束縛的體驗來鼓勵他們。
吳稚暉授課時則用嚴復譯的《天演論》作為課本。
學社最富特色之處是學生自治制度。學生在校內享有很大的權利和自由。住宿生實行自治制,設有評議會,監督學校行政和學生操行。
有的高年級學生還充當尋常班的教師,更促成了一種平等地氛圍。學生們經常同教師一起外出參加政治活動,學社在教育上的創舉和活躍的政治風氣,吸引了許多青年前來就學。
愛國學社的師生還經常在社會上公開進行政治宣傳。
地處靜安寺路(今南京西路)之南,同孚路(石門一路)之西,舊址在今泰興路南端,有一個曾叫做張園的所在。在上個世紀二十年代前,這塊地方還不是弄堂,而是繁華上海的縮影。是那個時候公認的上海私家園林之最。是游樂場,也是體育場,能辦私家茶話會,也能辦公開演說。這里,人們甚至可以乘坐過山車。
張園安塏第大洋房是張園的地標性建筑,愛國學社的師生每月都要到張園安塏第演說一次。與會演說者都極力主張革命,以吳稚暉的演說最具風采。章太炎有時并不演說,只是大叫"革命,革命,只有革命",同樣博得聽眾們熱烈歡迎。
愛國學社還附設蒙學堂,創立童子會,出刊《童子世界》。東京留日學生組成拒俄義勇隊后,愛國學社社員也準備組織。恰好南京陸師學堂發生學.潮,退學學生章行嚴(士釗)、林礪來滬聯系加入。
不久,陸師學生四十余人都編入愛國學社學籍,在校成立軍國民教育會,開始進行軍事操練。36歲的蔡元培脫去長衫,與學生共同操練,躬身實踐其“尚武求強”的主張。
學社與其是學校,不如說是鼓動革命的機關,事實上也確為為辛亥革命培養了眾多的革命戰士。
蔡元培曾經回憶說:“自組織愛國學社,我已離開公學為學社教員。那時候同任教員吳稚暉、章太炎諸君,都喜言革命,并在張園開演說會,凡是來會演說的人,都是講排滿革命的。我在南洋公學時,所評改之日記及月課,本已傾向于民權女權的提倡,及到學社,受熱烈環境的影響,遂以公言革命無所忌?!?
又回憶說:“自36歲(1902年)以后,我已決意參加革命工作。覺得革命自有兩途:一是暴動,一是暗殺。在愛國學社中竭力助成軍事訓練,算是下暴動的種子。又以暗殺于女子更為相宜,于愛國女學,預備下暗殺的種子。”
1904年底,蔡元培聯絡江浙一帶的同志,一起成立了近代中國近代史上赫赫有名的反清革命組織光復會,蔡元培被推舉為會長。
光復會又名復古會。1903年(光緒二十九年)冬,由王嘉偉、蔣尊簋、陶成章、魏蘭、龔寶銓等人在東京醞釀。次年初又經陶成章、魏蘭回上海與蔡元培商議,至同年11月,以龔寶銓組織的軍國民教育會暗殺團為基礎,在上海正式成立。
該會的主張除文字宣傳外,更以暗殺和暴動為主要革命手段。光復會積極聯絡會黨、策動新軍,主要活動范圍在上海、浙江、江蘇、安徽等地。
光復會是辛亥革命時期中國的三大革命組織之一(其他兩個是同盟會、華興會)。總部設在上海新閘路仁和里,后遷三馬路保安里。
光復會的入會誓詞是:“光復漢族,還我河山,以身許國,功成身退!”
蔡元培的學生俞子夷回憶說:“將近寒假前,蔡師與我談起組織問題,他提示幾點綱要,囑我起草一種章程,會名定‘光復’,以示光復我們漢族祖國之意……章程以外,有一套通信用的暗語,多以商業中詞匯語句作代,例如:‘銷路暢’代‘工作順利’,‘生意不好’代‘情勢不利’之類。成員亦各有一類似店號的代用姓名,例如我的代號是‘怡康’。
“更有一套相見時探詢用的暗語,例如:你認識黃先生嗎(是否成員)?何時認識(參加年月)?何地認識(入會地點)?問答時,必須做些手勢,例如問答那一題時,右手伸中指,無名指,小指并置右膝上,問答另一題則須頭向左看看。據說此種方式均是模仿會黨的做法。從此等情況看,那時發起組織的光復會,是個秘密的暗殺團體?!?
可見光復會在蔡元培等人的領導之下,不但有明確的綱領,而且出于革命斗爭的需要建立了頗為嚴密的組織紀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