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內羅畢晴空萬里,陽光絢爛。
上官琦長睫微動了下,徐徐睜開眼睛,她翻了個身,映入眼簾的是左野磔那抹高大修頎的身影,他手持電話,站在有些破舊的窗戶前,靜聲聆聽,不時壓沉著聲音交代一兩句,身上有獨一無二的淡淡的淡漠高貴氣質。
陽光從窗外映照進來,打落在他的身上,塵埃在他的頭頂著歡快的旋舞,她彷彿看見多年以前,那個銳氣飛揚的少年。
上官琦悄然起身,提著薄薄的牀單包了光著的身子,緩步走到他的身後,手一伸,傾靠了過去。
他很忙,終將要走,這是歡情之後,必須面對的現實,她不知道,再繼續下去,會是怎樣的結局,或是,永遠沒有結局。
她柔軟無骨的手攀纏上他精壯的腰身時,左野磔微側首看了一下,又回過眸去講電話。
他就像是無數次歡愉之後清醒的他,而她已不是那個靜聲站在他身後安靜生活的女子。
“不用管,照做。”他波瀾不驚地交代。
上官琦不想知道他在佈置什麼,她此刻是如此脆弱,生怕他突然就飛走了,就像他突然飛來時一樣,一聲不響。
那邊靜默了一下,開口問道:“這樣的代價不會太大了嗎?只不過是一家電訊運營商,還一直處於虧損狀態。”
“如果僅僅只是一家處於虧損狀態下的電訊運營商,它能引得這麼多的跨國公司加入爭奪行列嗎?”左野磔冷聲反問,而後,又淡漠的說:“你照我說的去做。”
說罷便掛掉電話,轉過身來:“醒了?”
“嗯,你什麼時候回去?”她在他的懷裡,睫毛緩緩擡起。
左野磔沉默著伸出手臂,將她收入懷:“想回去時便回去,我訂了牀,等會送來。”
上官琦默默看向他,沒有說話,有很多時候,她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他低頭,迎上她的目光,擡手撥了撥她的發:“你的筆記本借我處理一下公務,等牀送來了後我們出去走走。”
他鬆開她,從她身邊過去,兀自上閣樓拿筆記本。
上官琦轉過身,追著他的瞳底又逐漸變得深黯。說不清爲什麼,只是突然覺得,莫名的落空。
左野磔拿著筆記本從樓梯上下來,見她還披著牀單站在窗邊,皺皺眉:“怎麼愣在哪裡?”
上官琦抿抿脣,朝他嫣然一笑,緩步上樓找衣服。
關於昨天晚上的記憶,她想她畢生都不會遺忘,他們在這間小小的陋室中抵死纏綿,烙進肌骨裡的
疼,深入髮膚的體味,激烈時眼神柔和凝視,休止時緊密相連不願分開,這一切的一切,都帶給她心的顫抖。
在牀事方面,他從來都是霸權主義,這麼多年,她太瞭解他的喜好,別看他平時像一隻優雅的獅子王,可在牀上,他就是一隻豺狼,永不饜食。
洗完澡出來,傢俱公司已經把那張豪華的大牀送達,送化工人原本以爲自己送錯了地址,反覆比對定貨單之後,才帶著一肚的疑問把那張超級大牀搬過來。
左野磔除了去給他們開了門,一直都坐在那張與他身份氣質完全不搭的壞沙發上對筆記本飛快的操作。
“先生,真的沒有辦法,閣樓的樓梯太小,拆了也搬不上去。”送貨工人左看右看,什麼方法都想遍了,實在沒有辦法把牀送上去。
左野磔頭也不擡:“這是你們的問題,我訂牀的時候,你們的導購說安裝問題絕對不用我費半點心,這牀應該是你們全店最名貴的吧?”說最後一句時,他擡起眸,看向爲難的工人們。
“可是……”工人們面面相覷,導購哪裡知道,買得起這麼貴的牀的客戶會住在這麼破敗的小屋?連大門都差點進不來。
“我給你們一個方案。”左野磔的眼眸又調回電腦屏幕上,邊敲擊鍵盤淡冷的說:“除了牀褥不上,零件全部搬上去,前提是,把上邊那鋪爛牀給我拆了帶走。否則,這牀你們只能搬回去。”
昨晚睡在睡墊上,睡得他全身都痠痛無比,地板太硬,睡墊太薄,真是一種非人的折磨。
“這個可以。”領頭的工人一聽覺得可行,連忙領著另外兩個工人把小件的零部件搬上牀。
上官琦從洗手間出來,看了一下出出入入的工人,走過去問:“其實不用這麼麻煩的,你住不慣可以回酒店住。”
“沒有什麼住不慣,我們弄壞了優衣的牀,應該賠一張。”左野磔似乎永遠能一心二用,他邊說邊把應對方法以郵件的方式發給瀧澤,薄脣微啓。
其實他就是想把牀扔掉。
上官琦愣了一下,腦中忽然掠過昨晚的情景,羞赧了一下:“我做些早餐給你。”
“嗯。”左野磔只淡淡的從喉間裡應了一聲。
他的聲線平靜而淡漠,一如往常,但卻讓上官琦感覺到有什麼輕輕的堵了一下心臟,說不清爲什麼。
有很多事情,兩人是避而不談的,比如,關於奧蘭多的一切。
沈晴,還有上官浩。
他來之後,並沒多提沈晴的事情。
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轉身去廚房,以前在東京,每天早晨她都會早起到廚房親自煮粥給他的家人,久而久之,練出一手煮粥的絕活。
在條件不便利的這裡,她也只能是將就著給他做個簡簡單單的早飯。
左野磔工作起來,很專注,很難有人會拉開他的思緒。
上官琦做好早餐出來時,左野磔還在講電話,詢問相關的事情,見了她端著早點出來,又對那邊說:“無論如何,穩住gim,不要讓程致遠捷足先登了,你先按開會時確定的方案去做,有什麼情況再打給我。”
他掛掉了手機。
上官琦依舊是什麼都沒有問,只是靜靜的把粥用勺子勺子到碗裡,端放在他的面前。
左野磔挪開手機,也不給她解釋什麼,提都不提。
“送貨工人都走了嗎?”上官琦側首看了看樓梯的方向,說是樓梯其實就是一個簡陋的小木梯,這麼小的空間,牀是上不去的,這牀還不如不買。
“走了。”左野磔拿起勺子,輕輕攪動了一下。
“你……是不是不高興?”上官琦一起來就察覺到他的情緒不對,她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他們又好像是回到彼此猜測揣度的時候。
“沒有,只是得不好,精神不是很好。”他不會告訴她,程致遠一大早給他打過電話,她睡得很沉,幾乎沒有聽到手機的震動,而他因爲睡不好,即便是體力消透,也只能淺眠。
程致遠打來的時候,只震了兩下,他便接起了,原本以爲是美國那邊有什麼情況,卻意外的發現,打給他的人,竟是八百年不相往來的程致遠。
非常厲害,他居然知道他飛了奧蘭多。
他極快的就放開了緊摟在心懷裡的上官琦,起身走到一邊接起他的電話,語氣蕭冷得幾若讓室內的溫度驟降。
之後,他們進行了一些火藥味極濃的交談,電話掛掉的那一刻,他的心情,像流星一般,飛墜至谷底。
他坐在破沙發上,目光暗沉的看著長眸緊閉面容略微有些白的上官琦,長久地陷入靜默。
直至太陽升起,陽光透過破敗的玻璃小格灑進房間內,他才整理好所有的思緒,開始工作。
“沒有就好,快吃吧。”上官琦看了他一眼,笑笑說,心底卻慌得無所著落。
喝粥用勺子是正常的,不過自昨晚他莫名扔掉她的勺子之後,她好像不太敢用勺子吃東西了。
“吃粥爲什麼要用筷子?”左野磔瞥一眼她的筷子,擡眸問她。
上官琦想了一下,微笑地低下頭:“因爲你不喜歡。”現在的情形,爲什麼是她低下頭去,卑微地愛他到地裡去的感覺?
左野磔默然:“你什麼時候會因爲我不喜歡而不去做一些我不高興的事了?”
“從昨晚開始,磔,我們暫時不吵架好嗎?”上官琦的心裡一陣涌堵,昨晚一切歷歷在目,她清晰的感覺得到,他們彼此還是深愛著對方的,他們都那麼渴求著對方的身體,他們那麼忘情的一寸一寸的膜拜著對方的皮膚。
爲什麼一覺醒來,就什麼都回到原點了?
到底,那一個,纔是真正的他?
“嗯。”左野磔竭力剋制自己的情緒,他沒有說要帶她回去,即便他從德國飛來之際,便確定一定會帶她走,他仍舊不給她答案。
上官琦沉默的吃飯,心裡迅速的泛起一些酸澀。
她有些難過。真的。
就像,被人寵愛過之後,遭到拋棄一樣。
“一會兒想去哪?”左野磔也許是窺出他情緒的不對,口氣稍微軟了下來。
既然工作上的事情尚在掌控的範圍之內,肯尼亞之行還可以騰出時間來。
“隨便,國家公園我昨天一個人去過了,還不錯,如果你……”
“你去過了就不要再去了。”
“爲什麼,想要陪我到處走走,這些年你從沒有……”上官琦辯不清他,她不知道他一時淡漠一時熱情是想怎麼樣,她捉握不定。
“我曾答應過你,只要我有時間,都會盡量陪你。”他答,眼裡卻感受不到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