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駕親征獲勝歸來,滿京城都轟動了,無論親王貝勒、文武官員、平民百姓、販夫走卒,都前來焚香跪拜迎接。康熙站在御輦中,透過紗窗看著蕓蕓眾生的膜拜,志得意滿。凌嘯知道,此時此刻的索府和眾多*的家中,恐怕又是另外一副生死離別的凄慘景象,但是眾生皆苦,凌嘯也無能為力。即使不是因為他的話語,康熙仍對太子舔犢情深,遲早還是要拿他們開刀。
不覺中整條御街走完,御輦到了午門,聽張廷玉他們議論的儀式,好像還有什么進見太后、沐浴齋戒、祭祀奉先殿、天地壇禱告之類的,要忙活好幾天呢,凌嘯連忙向康熙懇求回府養(yǎng)傷,康熙即派了幾個侍衛(wèi),用個軟榻將凌嘯抬回家去。
軟榻很柔軟,凌嘯在搖晃中昏昏欲睡。剛過正陽門,一彪人馬前呼后擁地踏街而來,當先一人見到凌嘯等人,躍馬下來,撲到凌嘯的身邊,急切叫喚凌嘯的名字。凌嘯睜眼一瞧,不是豪成還有誰,淚眼巴莎的,不斷道:“嘯弟,嘯弟!你這是怎么啦?傷到哪里了?你可別嚇唬哥哥啊!”
凌嘯心下感動,嘴巴上卻打趣,“怎么像個娘們似的,我這可是好好的,你再哭下去,就有失納蘭族第一猛男的風(fēng)采了。”幸好狼嘾不放心自己,把豪成當成“人質(zhì)”留在了護軍營,不然搞不好會成為日本人火銃下的冤魂。
隨豪成來的是些火槍隊隊員,先期返回護軍營的他們,把凌嘯受傷的消息報告了豪成,可把豪成給嚇壞了,連正牌的二品都統(tǒng)都不理會,直接就往內(nèi)城本來了。凌嘯很需要休息,看出了他的疲憊和虛弱,豪成連忙和大家一起擁著凌嘯回家不提。
不知道多久,反正是睡覺睡到自然醒之后,凌嘯醒了過來,趴著睡了這很長時間,胸腹也覺得酸悶,很是覺得口渴。凌嘯一轉(zhuǎn)身形想爬起身來,背上的疼痛襲來,很是猛烈,忍不住呻吟一聲。房門呀地一聲,一個女孩子的聲音驚訝道:“啊,侯爺醒了。小雅,快去通知大爺。”
凌嘯嚇了一跳,自己的府里何來的女孩子?還是聲音如黃鶯乳鳴般悅耳的女孩,正待扭頭看去,一陣幽香襲來,入眼竟是一個十七八的女孩,正用托盤端著一片熱毛巾和一只茶杯被放到床前。
“侯爺您醒了,讓奴婢小依來侍候你。”
“奴婢?”凌嘯還有些昏沉。
小依笑著道:“奴婢是內(nèi)務(wù)府撥來侍候侯爺您的,剛才那個是小雅。大爺剛才還請了葉太醫(yī)給您換藥了,正去送客,您就醒了。”
凌嘯這才明白她們是康熙撥來的宮女,怪不得容貌俏麗可人,竟可以把那日教坊里的女奴們比下去,忽然想起那個無辜死去的女孩,凌嘯心里有些憐憫這些毫無自由的宮女丫環(huán)。嗯了一聲,凌嘯就要伸手端杯,那小依卻輕輕按住,“爺您傷還沒好,還是奴婢來吧。”
凌嘯趴在枕頭邊上,貪婪地喝著茶水,小依蔥白的小手因為端著杯子,就在凌嘯的眼前,有些花兒的顏色,還有些花兒的香味。
“哎呀!爺,您應(yīng)該都喝完了,怎么還咬著杯子,要是您還渴,奴婢再倒一杯來。”
豪成這時正好進來到了床邊,詫異道:“沒喝完啊,不是還有半杯嗎?算了,小依,你再去倒,這半杯給我喝吧,老葉真是啰唆,應(yīng)付他半天,我也嘴巴干的冒煙。”說完接過茶杯,咕咚咕咚喝完之后哈口氣,一副爽歪歪的模樣。
凌嘯忍痛伸手要阻止,奈何傷者速度有所不及,看著豪成回味的樣子,凌嘯郁悶不已,我的口水難道這么好喝?
豪成一把將凌嘯伸出的手打下,“你得聽哥哥我的,好好歇息,別亂動。葉老爺子說了,鉛子雖然都已取出,但是需要靜養(yǎng)一月有余,方可行走。”他靠近凌嘯的耳朵低聲道,“你也真是的,真不把命當回事嗎?萬一沒那個后心鏡,你要哥哥我哭死啊?!”
凌嘯一愣,自己是不得已為之,豪成卻以為自己是拼命搏前程,不過這話他還知道小聲說,懂事。小依和一個更加年幼的女孩進來,應(yīng)該就是小雅吧,她們一人端了一杯茶,捧到他們跟前。凌嘯拿眼一看豪成,他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那小女孩看,完全不再搭理自己了。凌嘯好奇之下,不禁多瞧了一眼那小丫頭一眼,不過十三四的樣子,面容還算清秀俏麗,可是就像是個初一的女生樣青澀。靠!莫非這小子對自己的幼齒丫環(huán)起了心思?
凌嘯正想用隱喻調(diào)笑豪成,忽聽見房門外一個鴨公嗓的尖聲說道:“大爺,容若大人來了,正在堂上用茶。”凌嘯疑問地看向豪成,豪成道,“那是內(nèi)務(wù)府暫時借調(diào)的幾個公公,等我們府里人手備齊,是要還的。我去接容若大哥來。”
凌嘯一陣反胃,在御輦上的時候,總是隱約聞到李德全身上有股尿騷味,當時他就懷疑康熙有慢性鼻炎,現(xiàn)在居然家里也有這些閹人,自己還是早日買些奴仆吧,否則會被熏死的。
“嘯弟,這是我藏的一瓶雪花玉露丸,對于外傷很是有效,生肌愈膚,還驅(qū)除內(nèi)火,防治褥瘡,更是奇效!”
凌嘯連忙吩咐小依接過,致謝再三。他倒不是怕傷口長得慢,主要是怕褥瘡,要曉得別人都是仰躺著,要是生褥瘡的話,最多爛屁股,他凌嘯可是要趴上個把月,萬一生起褥瘡來,就可能會爛掉決不能爛的地方,那可就要了親命了。
凌嘯揮手示意丫環(huán)們出去,等著容若開口,他知道,在這大家都忙著昭獄的時候,容若不會只是送藥這么簡單。
“嘯弟,其實你這次做錯了一件事情,你知道嗎?”容若嘆口氣,拍拍凌嘯的頭,“你應(yīng)該接受爵位,而拒絕觀風(fēng)使一職的。”
“為什么?我又沒有升品級,觀風(fēng)使只是依著三品帶差使啊?”凌嘯大惑不解。
“作為大哥,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大哥最希望你一輩子富貴榮華,無驚無險。可是你得罪的人太多了,今后注定蹉跎跌宕。”
容若看著凌嘯,啜了一口茶水,說出一番嚇人的話,“今日我聽到風(fēng)言說,是你向皇上進言,嚴懲*的,以你我為首的新明黨即將占據(jù)朝野。眾口爍金之下,皇上會怎么想你?太子現(xiàn)在對你可是恨之入骨啊,他總有一天會登基,到時。。。。。”
凌嘯這個冤啊,自己到哪里說理去?
凌嘯無比信任容若,將當日康熙傷心似狂,自己勸慰保全了太子的情況全盤說了。“難道是皇上說出去的,他那天還警告威脅我不可外傳呢?”
容若靜靜聽他說完,思索半晌,忽地眉開眼笑,“原來是這樣,那么我明白皇上為何稱頌?zāi)阒凉珶o私了。至少吾弟現(xiàn)在安若磐石,皇上在一日,你就可以做一天的安樂公。至于將來,相信圣上一定會為你和太子轉(zhuǎn)圜解結(jié)的。以明黨之嫌,卻力保太子,你真行!好一招以退為進。”
凌嘯一陣臉紅,忙說當時自己是昏亂之中亂講一番,事后還偷偷給了自己一耳光。容若聽后更是捂著肚子大笑,“聽說過憨人有憨福的,沒聽過昏人有昏福的。”三兄弟很是笑了一番。
其實凌嘯知道,當時自己之所以那么說,是因為潛意識里還帶著歷史的影子,大阿哥雖然沒了,太子還是搞不贏一旁虎視眈眈的老四和老八,被扯下馬來,終究是遲早的事。投康熙保太子的所好,而無太子異日報復(fù)的風(fēng)險,何樂而不為?
容若開心地笑了一陣,日日都是接觸到骯臟的權(quán)謀傾軋,他很是厭惡這種生活,今日里終于見到自己的兄弟,沒有刻意地玩弄心眼,就得到很完美的好報,忽覺浮了人生一大白。
他當即索要了酒菜,和豪成暢飲,當然凌嘯是灌茶相陪。興致勃發(fā)處,容若執(zhí)扇抵桌擊節(jié)而歌:
“萬里陰山萬里沙,洗卻風(fēng)塵斗霜華。年來強半在天家。
魂夢不離金龜婿,畫圖幾嘆龍泉啞。依舊玉壺冰蓮發(fā)”
(PS:原詞浣溪沙萬里陰山萬里沙,誰將綠鬢斗霜華。年來強半在天涯。魂夢不離金屈戍,畫圖親展玉鴉叉。生憐瘦減一分花。詞太婉約多愁,乃思妻之作。小樓明月妄改之,洗卻風(fēng)塵斗霜華,立不服歲月蹉跎之意,妻子還在思戀我這金龜婿,我卻在嘆息龍泉寶劍不曾作壁上吟,盡管無所作為,但也沒為世俗所污,玉壺里的冰心甚至盛開了潔凈的華。妄改,妄改,書評里口下留情。)
一曲浣溪沙由容若借酒歌來,曲調(diào)婉轉(zhuǎn)戚蒼,詞意嗟嘆之余有所堅持,凌嘯雖不是多愁善感之人,但是也為之動容,喃喃吟詠一遍,竟是癡了。自己在這強權(quán)利驅(qū)的世上,還能有所堅持,有所作為嗎?
有傷在身的他,心神波動太甚,一絲絲疲意襲來,竟似春蠶繞繭,漸漸迷了意識,睡入夢去,朦朧里只聽得容若談什么賜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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