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以爲,像這樣一個村寨的自編軍都是些散兵遊勇,但沒想到他們反應迅速,迎戰時有條不紊,絲毫不亂陣腳,怪不得當地政^_^府軍也拿他們沒辦法,不論是排兵佈陣,還是武器裝備的精良程度,都比政^_^府軍好出很多。
山上的人已經繳獲了桑班等人的武器,正押著人往寨內走,巖坤拿起對講機問:“桑班呢,聽到回覆。”
對講機那頭很快傳來聲音:“已被我方控制,回覆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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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好。”巖坤笑笑,轉頭問旁邊的守衛:“昂利,那個女人呢?”
“ 剛剛她從圍牆處溜出去了,按照您的吩咐,哨兵並未阻攔,隨後她又返寨中,好像是看到了門口的埋伏,現在咱們的人正看著她。”
他點點頭,吩咐道:“把她一起帶上來。”
昂利猶豫著開口:“按照您的指示,我們一直沒有對她嚴加看管,除了瑪玉小姐去過一回,她基本沒有什麼動作,您覺得…她到底是誰派來的?”
巖坤皺皺眉,沒說話,下樓走向院內。
根據他查到的信息,這個女人兩年前從北京來到雲南,一直在市裡的學校教書,一個月前被調到普海鎮一所中學,履歷看起來沒有任何問題,結合她自己所說,來給生病的學生送書,似乎也說得通。
但他總覺得哪裡不太對,這個女人身上透著一種說不上來的古怪。
院子裡放著收繳來的武器,被俘的人跪了一排,桑班被人押著跪在最前面,他頗爲不甘,一直掙扎著要站起來,嘴裡不停地罵著不堪入耳的髒話。
巖丹站在他面前,緩緩開口:“桑班,好久不見。”
桑班猶如喪家之犬般伏在地上,氣焰卻依然囂張,面目猙獰地大吼:“有本事就殺了我!那些落井下石的話不用多說!”
“ 好,那就如你所願,咱們之間的賬也應該清算清算了。”巖丹說完看向巖坤,“阿坤,你說,要怎麼處置他們。”
巖坤依舊是雲淡風輕地樣子,“丹哥,他一心求死,那就直接殺了吧,連帶他的人一起,路上也好有人作伴。”
說完擡起胳膊對準桑班的眉心,毫不留情地扣下扳機,
“砰”一聲,子彈貫穿他的頭顱,從他腦後噴出來的血漿濺了後面跪著的人一臉,桑班睜著眼睛倒在地上。
原媛被人押著站在一側,聽到突如其來的槍聲,嚇得連連後退。
這場景讓她想起在山洞裡,他也是這樣毫不猶豫地開槍打死了所有人,連那兩個女人也不放過,他們和桑班一樣,眼睛都沒合上。
她覺得這個男人就像一頭殘忍嗜血的怪獸,沒有憐憫心,更沒有同情心,一絲感情都沒有。
地上汩汩的鮮血刺目異常,一下直擊進她內心的恐懼深處,她側過頭不忍再看。
巖坤用槍指指地上跪著的其他人,吩咐:“昂利,把他們帶下去處決。”
“是。”昂利接了命令押著人下去。
他的目光掃到原媛這邊,衝她身邊的士衛揮揮手,士衛將她帶到他面前。
“ 剛剛乾什麼去了?” 他的語氣帶著濃重的壓迫感,看到她肩上搭著一條花色頭巾,忍不住嗤笑一聲:“以爲裹著頭巾就認不出來你了?”
她趕緊辯解:“我一看到外面埋伏的人就進來通知你們,看在我救了你兩次的份上,放了我好不好?”
她雙手被士衛擰在身後,哀求地看著他。
“兩次?”他眉毛一挑,
“ 對,對,兩次。一次是塌方的時候,樹差點砸到你,還有一次…就是剛剛。”
原媛說完看見他臉上竟然浮現出不以爲然的笑,他撣撣袖口上的血跡,說:“記得很清嘛,那你想我怎麼謝謝你?”
她早就想過自己冒著生命危險回來提醒,他會不領情,她不求他會感謝,但求一個心安。沒想到他現在還要拿她的好心當作懷疑的把柄,
她努力冷靜下來,向他解釋:“剛剛我本可以直接離開,我要和他們是一夥的,怎麼可能還會回來通知你們?”
巖坤上前一步,剛想說話,一個女孩的聲音猝然響起,
“都是因爲她!沒有她也不會有這些禍端!”
是瑪玉,她不知道從哪裡衝出來,拔出一個守衛身上的槍對準原媛,瞄準她的同時扣下扳機。
“砰。”一聲,
子彈擦著她的耳邊呼嘯而過,
原媛頓時感覺一陣嗡鳴聲鋪天蓋地襲捲而來,眼前的的景象開始顛倒。
子彈飛掠過去,射進了後面的樹幹中,她一下重心不穩,捂著耳朵跌倒在地上,血從指尖慢慢滲出來。
瑪玉到底是個女孩,槍法沒那麼準,加上又一時氣急,這一槍就打歪了。
就差一點,如果她手裡的槍再偏幾度,這顆子彈就會毫不猶豫地射穿她的腦袋。
巖丹一把奪下瑪玉手裡的槍,怒斥:“不許胡鬧!這兒全是彈藥,萬一走火了怎麼辦?”
瑪玉不管不顧,掙扎著去搶他手裡的槍,
“把槍給我!讓我殺了她!她想潛進來套我們的消息,你們都忘了東西是怎麼被扣的了嗎!”
“閉嘴!”巖丹臉色鐵青,瑪玉一時口無遮攔,如果眼前這個女人真是警察派來的臥底,那他們就全暴露了。
巖丹緊緊抓住她的胳膊,命令一旁的守衛:“把她給我帶下去!沒有我的命令不許放她出來!”
“是。”守衛領令,立刻扭著她出去。
瑪玉仍掙扎著大喊:“放開我!哥,哥!阿坤!你們都被她騙了!今天不殺她,以後她一定會給咱們帶來大%麻煩的!”
巖坤皺眉看著跌在地上的原媛,她低著頭,身體微微發抖,長髮遮住臉頰,血已經順著指縫留到胳膊上,染紅了袖子。
他叫身旁的士衛上前,“帶她去檢查傷口,包紮一下。”
“是。”士衛上前扶她起來,可她根本站不起來,最後幾乎是半抱著將她帶下去。
悶熱的天氣竟然刮來一絲風,吹起她側面的長髮,巖坤看見她臉上掛著幾滴眼淚,她在哭。
從一開始遇見她,就一直沒見她哭過,哪怕槍指在腦門上,她也沒有掉過一滴眼淚。他覺得她是一個狡猾的女人,總是耍些小聰明,狡猾的人通常都心腸冷硬,只爲自己著想。
她本來可以直接離開,寨子裡的所有人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她完全可以不顧他們的安危,可她還是回來通風報信,即使他們早有準備,根本用不著她提醒。
但他還是摸不準,她到底是出於好心,還是另有目的。
房間裡,醫生給她進行了簡單的包紮,沒有什麼大問題,只是擦到了耳廓,不小心劃傷了血管,所以血流的多了一些。打一劑消炎針,再定期換藥,基本半個月就能痊癒。
原媛在牀上躺了很久,一直到晚上,身體還在發抖,這是她第一次離死亡那麼近。就在剛剛,她才發現,原來自己那麼懼怕死亡。
在這之前她一直都在想怎麼樣才能逃出去,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死,哪怕槍抵在頭上,她也沒想過,畢竟子彈沒有真正朝她射來。但就在子彈擦過她的那一刻,她才發現這種感覺與被人威脅完全不一樣,那一刻,她的靈魂彷彿隨著子彈一起升空,俯視地上的一切。
人大概是有靈魂的吧,她躺在牀上想,靈魂和肉體是兩個部分,當它們分開的時候就不再相互干擾,也不再具有聯繫,可靈魂還沒有離開時,肉體仍然會有諸多感受,絕望,疼痛,壓抑,窒息,它們隨著那顆子彈在那一瞬間一起被激發,像黑洞一樣將她瞬間吞沒。
就在那一刻,她回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從小到大的,甚至很多太過久遠都快要忘記的事,在那一刻都記了起來。
她想起最後一次見趙奕明時的樣子,那天天氣很好,太陽暖洋洋的,趙奕明帶她去吃了她最喜歡的芝士蛋糕,他笑意盈盈的看著她一口一口地吃著,原媛覺得這蛋糕真甜,甜進了心裡,完全沒想到那是最後一次見他。還有離開家時,父母依依不捨的拉著她,他們一向開明,只要是她做的決定,他們都會支持,母親眼淚汪汪的看著她說:“媛媛,你去了以後要常打電話回來,什麼時候不想待了就回家,有什麼事都跟媽媽說,別自己一個人扛著。”那麼久沒給父母打電話,他們一定急瘋了。
她靜靜地躺在牀上想了一整夜,連姿勢都沒變,想得頭痛欲裂,她不想說話,不想見人,也不再想著逃出去,就這樣一週之後,巖坤過來了。
那是一個下午,天氣依舊悶熱,孩子們嫌曬,都不在院子裡玩,回房間裡睡覺去了。
他直接推門而入,摘下墨鏡掛在襯衣領口處,先是打量打量她耳邊的傷,
“ 嗯,好的差不多了。”還是一副漫不經心的語氣。
原媛沒有理他,他拉出椅子坐在她面前,正色地說,
“原媛,你在這也待了好些天了,不如我們做個交易,只要你讓我滿意,我就放你走。”
她有了一點反應,轉過頭來看著他,他臉上掛著笑,眼裡卻冰冷的沒有溫度,即使這麼熱的天,看到他的眼睛還是會覺得渾身充滿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