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哥走了,一步一回頭地,踉蹌地走了。
她視線訣別著相送,靜靜地安坐在樹下。
見她又拿起酒杯,我沉默了。
那滿腔的憤懣,那幾乎撕裂我的滿腔憤懣,早就隨著她的決意煙消云散。
現在的我忽地想飲酒,想同她一起,飲下這杯苦澀的酒。
那夜,我和她,在這如同涼夜的清風般,絲絲地沁入了骨髓的凄涼中,一同,大醉了一場。
破曉的曙光最終降臨。
那朦朧橙色的柔光,帶著重臨大地的感動,緩緩地綿延在起伏不定的山際,如同深情地撫慰著孩童般的手般,帶著深切的滿足,和忘卻一切浮躁的安定……
那異樣柔和的光線也漸漸地降臨在了我倆緩緩放大的瞳孔中,隨著我倆期盼已久的身影。
他渾身浴血,踉蹌著,緩緩抽出墨生劍。
她微笑著靜默不語,只是長長衣擺上那初晨的霜花,奇異地散發著和冰冷外表渾然不相稱的深深暖意。
他的鮮血和那晶瑩的霜花,一時間,在我的眼中晦澀地交錯。
我的心忽得劇痛,如被萬刀飛速地凌遲般,不可名狀地巨痛……
“為什么要這么對我!!”他走得近前,厲聲質問。
“這就是報應啊!!”她云淡風輕地笑著,“誰說惡者可以永無止境地作惡,善者永遠只能規避,被欺詐地一無所有!!”
我緩緩低垂下眼眸,滿心酸澀。
是啊,她說得沒錯,這世間的公道的確需要維持。
可這善惡之間,孰是孰非,或又隱藏了多少的秘密陰霾,又是誰能夠說得清呢……
這世間又有多少的鮮血,會為了人們一己之念的正義,曾經流淌著,正在流淌著,或將要流淌呢……
那滿腔的憤懣突地再度席卷了而來,一時間,我喘息不已,也顫抖不已。
樹下,那凄涼的花雨,由此,再度紛紛地墜下。
他的視線痛楚了,墨生劍,緩緩地低落。
見狀,她的瞳孔皺縮下,而后的她,緩緩啟口,“人總是要為自己所做的事情承擔后果,你父親當年種下惡果的時候,怎么會沒想到有今天。”
別這樣!!別這樣!!我悲傷地嘆息。
我知道她的用意,那悲哀地,用鮮血涂寫,用生命獻祭的用意。
因為此刻,我的大樹明明感覺到了那依靠在樹干上,她那辛酸的身體,因為他的痛楚而驟然緊繃,因為他的窒息而滿懷悲壯。
他卻為她的言語所騙,墨生劍,再度凜冽了。
“由始至終,這一切都是局,都是為了利用我,”他的目光忽地深沉無比,牢牢地籠罩住樹下的她,厲聲質問,“讓我們父子相殘嗎?”
突地意識到了這刻的重要性,我猛地屏住了呼吸,視線祈求地盯著樹下的她。
而她,在我和他如此沖突的凝視中,扶著樹緩緩地站了起來。
別!!別!!!別!!!眼睜睜地望著那遲緩,卻超然的動作。絕望,漸漸淹沒了我的眼眸。
而后站定的她,在天地間那樣異樣的清澈中,悠然一笑,“是的!!”
下個瞬間,一把漆黑的劍,呼嘯著,破空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