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場最後的廝殺中，我已經不記得自己殺了多少人。只是記得最終，自己渾身浴血著，被鎮在血符陣中，絲毫動彈不得。

也是由此，我得以片刻的喘息，仰頭，查看這決戰的戰況。

混戰中，我們的人數太少，高手更是少之又少，怎麼能及得上天地之初已經屹立的仙門。

可參戰的我們心裡都清楚的很，這裡，此時，或會是我們埋骨的地方，可這裡，此時，亦會是證明，我們真正活過的時刻。

由此，空中的同伴們坦然著或明豔或樸實的臉龐，拋灑著生命，前仆後繼地譜寫著一曲又一曲，壯烈，而又激昂的悲歌。

眼前的這血色一幕，讓心中的熱血再度沸騰了，我拼著性命地掙扎。

只是可惜，那血符陣也是耗費了好幾個仙人的血液所築，他們臨死的執念牢牢地捆綁住了我，根本讓我動彈不得。

我不由地焦急，可忽地，眼角覓得了一絲青光。

是洛衣，他正低頭俯衝，向我疾奔而來。

我心中一喜，可隨即，一驚！！！

因爲洛衣的身後，緊隨著好幾個仙門高手，也是因爲他的青衣，在急速飛行中，拖著飛揚的赤血。

我頓時悲傷了，靜靜地搖頭，雙眸深深祈求著，祈求著他丟下我，回首，應付他自己的敵人。

他明明看見了，我明明地看見他微笑了，可他依舊忍受著不斷接踵而至的襲擊，飛速地靠近。

別這樣！！別這樣！！炙熱的淚水忽地滿溢，我幾乎難以抑制自己，幾乎就要嘶聲，放聲呼喊……

洛衣的瞳孔，騰地皺縮。

而我，瞬間冷靜下所有的情緒，冷冷地望著眼前，出現在血符陣中的兩個仙人。

他們肅殺著神情，戒備地緩步，逐漸靠近。

也好，也好……

我忽地釋然，坦然擡頭，丟給空中的洛衣一個訣別的笑容。

洛衣瞬間神情窒息，而我，微笑著丟下了他，復又低頭，對著降落中的第三個仙人明媚地展顏。

“我不要他們！！”望著那熟悉的白色狩衣穩穩地落地，我的周圍忽地盤繞起清風，這數百年，一直盤繞在我的山谷的，明淨的風……

“我只要你！！”下一秒，我明澈著眼眸，柔聲祈求。

先前的兩位仙人震驚，順著我那樣異樣璀璨的視線呆滯回頭。

而他，憂傷著瞳孔，蒼白著嘴角，似乎早已明白了我的心意般地微笑著，緩步經過了呆若木雞的同伴，最終，來到了我的面前。

緩緩地拭去我的臉上，他同伴的鮮血，他的眼神哀傷而無力。

而已了無心願的我，不羈著，灑脫微笑。

他的衣袖，緩緩地，在無聲中，取代了那清風，盤繞在我被緊緊束縛的身側。

他的微微顫抖，帶著他的心痛，帶著他的窒息，頃刻間傳遞了過來。

這種種萬般深沉的心緒，這種種難以名狀的情衷，似乎有著生命般，瞬間就穿透了我染血的黑衣，滲透入了我那沸騰中的靈肉，強力地粉碎了那份忘我的超然。

那崩裂的痛，再度排山倒海，席捲了而來。

一時間，那強烈的情感再度滿滿地佔據了整個心間。

一時間，內心再度像被萬馬撕扯般，逼得我幾近崩潰。

微笑頃刻間褪去的我，深深地顫抖了起來。

今生，我們……

心潮百轉千回間，那白色的花雨，那我們最後相見時的白色花雨，忽地，淒涼著，在我的腦海紛飛。

不能再承受，也不願，再一次，承受這般的痛了！！

“來生……”鼓起了自己僅存的勇氣，我哽咽開口，想要像上次那般，決絕地回絕。

“一定再相見！！”他卻突地開口，沉聲，堅定地打斷了那悲傷的低語。

見他如此執著，我心碎不已，不由地深深喘息。

“答應我！！”漸漸收緊了環抱，他轉而柔聲，一字一頓地祈求，“一定再相見！！”

淚，再度炙熱，流溢了而下。

下一秒，我淒涼地笑了。

因爲我明明地看到，那濃烈的淚，如同當初那不羈的墨，就生生地在我的面前，在他的白色狩衣上，雖著力著無比深沉的血色，卻依舊優雅地寸寸浸潤，灑脫地點點暈開，如癡如醉地綻放出一幅豔麗絕倫的潑墨桃花。

是啊，我忽地釋然。

今生是我欠了他，當是來生，再還吧。

緩緩垂頭，任由自己深陷在眼前這一片溫暖的，紅白相間的，瑰麗間。

沉靜下來的染血黑衣，隨即，拋下了所有的糾結，拋下了所有的悲傷，拋下了所有的心痛……

而後的我，明媚一笑，“我答應你！！來生……”

緩緩合上自己的雙眸，悄聲地在心中和這一生瀟灑地訣別。

“一定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