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初時,我只是一株潑墨桃花。古意的水墨帶著不羈,更帶著悠然,寸寸暈開在整幅空白的畫作上。
隨著畫作之人化作了白骨,我沉寂在山谷的寂靜中,日日與清風作伴,暮暮聽暮蟬細語。
直到一襲白色的狩衣出現,終結了這一切。
那時,在那一片似乎永恒的黑暗中,忽地璀璨起點點星光。
我疑惑,而后的瞬間騰地發現,那是一雙眸子,一雙即使只是蘊含著細微的點點微光,也能將黑暗點亮的眸子。
這一雙眸子先是嘆息,為了它眼前,那死時還維持著注目著我的白骨而悄然嘆息。
而后的片刻,它的視線,竟然隨著白骨,緩緩向我望來。
我不由地一怔。
因為這眸子隨后笑了,認同地笑了,眼神中那點點微光柔和地流轉。
在我的呆愣中,眸子的主人一襲白色狩衣,靜靜地走出黑暗。
“率意獨立,清流傲世。”他微笑著,定定地注目著,娓娓道來。
他!!我頓時一驚。
他,竟然道出了畫作之人的心語,那至死,都停滯在白骨眼中的心聲。
孤高的水墨,沉寂的水墨,此刻,忽地深沉了起來。
我靜靜回望。
而他,至此微笑著,經常往來與這個被世人遺忘的小屋。
歷經了百年的留白,我的世界,在他的出現后,再度淡彩了起來。
與那狂傲的畫家不同,他的時間像是停止了。
經歷了數百個春秋了吧,我的畫卷,寧靜的潔白已經在歲月中變得昏黃。
可他依舊未變,以我初見時那般的模樣,在一片黑暗中,站在白骨旁靜靜地注目。
而時間久了,我也會漸漸期盼,漸漸期盼著他的出現。
有時,望著白骨旁空無一人的黑暗,我會莫名地,想起那點亮黑暗的微光眸子,想起那水墨回音的悠然低語。
而當他真的出現在黑暗里靜靜注目時,我又會覺得安定無比,仿佛天地,就只為這一刻存在般。
可一天,他踉蹌地跌出了黑暗,而后重重地摔倒在地。
怎么了!我心驚,急急查看。
那白色的狩衣上鮮血點點,如那寒冬中的紅梅,桀驁地綻放。
他受傷了??!
我猛地焦躁,深沉的墨中,似乎有著什么微微悸動。
可他卻忽地抬頭,再度如舊般,定定地望來。
我頓時一驚,那視線,那坦然凝視中的視線,竟然帶著似曾相識的訣別。
下一秒,他笑得縱情,笑得無悔,而后在我的驚駭中,安然地閉上雙眼。
望著他毫無氣息地倒在那兒,我突地驚恐萬分。
他不會是死了吧??!他不會像那畫家那樣,在我的面前變成白骨吧??!
思慮至此,心焦如焚的我,忽地幻化了。
蔥白的手指,焦慮地探出了一身深沉的黑衣。
此時,我已經完全忘記驚訝自己為什么會具有人的形態了,一心,只想探察眼前人是否還有氣息。
從畫作中疾奔了出來,我飄然飛下,來到了他的身旁。
可飛奔到他身旁后,我的動作卻異常遲緩了下來。
小心翼翼地緩緩蹲下,生怕我一個動作大,就會趕走他僅存的氣息。
而后,幾乎是凝滯地伸出了手指,我滿心驚恐地探向了他的鼻尖。
可突地,一只炙熱的手掌,滿懷殺意,飛速來到。